第67章 、風雨
下山的時候,已經是一點多鐘的樣子。
阮羌還沒有從剛才的情緒中走出來,整個人看着蔫蔫的,望向周則的時候,眼神裏充滿了憐惜。
這眼神盯着周則有些發毛,等快到山底下時,她實在忍不住了,說:“把你那個關愛弱小的眼神收一收。”
阮羌小孩子氣的撅了撅嘴巴,為自己辯解道:“什麽嘛,我這是在擔心你。”
周則壓着嘴角的笑,眼睛看着前方,像是聽見,又沒像是聽見,點點頭,故作傲嬌的嗯了一聲。
車停的地方有點偏,阮羌讓她在原地等着,自己去取車。
周則盯着阮羌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溫柔到可以溺出水來,一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她臉上的笑還都還沒有下去,心裏不由得感慨道:自己到底是積了多大的德,撿到了這麽一個寶貝。
會撒嬌,會暖床,會哄人,反正會的東西可多了。
就在周則思緒飄散,渾身充滿粉紅泡泡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粗粝的男聲。
“阿則?”
周則聽到這個聲音,先是一愣,随即臉上堆積的笑容便消失了。
這個聲音比起以前來說,多了幾分粗糙感,可能是經常吸煙的原因,聽着有些沙啞。
周則轉身,定定的看過去,臉上幾乎沒有其他表情,但唯有她知道,放在口袋裏的雙手早就顫的不像樣子。
“你來幹嘛?”周身似乎有什麽東西破繭而出,她拼命壓抑着,聲音聽起來異常的低。
冷風席卷而來,将堆積在一旁的枯枝吹得亂七八糟,明明是一個很适合消遣的天氣,卻在這裏遇到最不想也是最想遇到的人。
她的爸爸——許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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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駿宇似乎也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周則,等看到周則的時候,整個人僵在原地,不敢向前。
“我來看看你媽媽。”
看媽媽,周則輕嗤一聲,“我媽媽沒的時候怎麽不見你過來,現在裝什麽好人。”
這話剛落,許駿宇便沉默下來,低着頭道歉,“阿則,對不起。”
周則沒有說話,而是趁着對方低頭的空隙,仔細看着眼前的人。
能生出周則,許駿宇自然長得不差,只是比起前幾年,臉頰兩邊徹底凹陷下去,瘦了不少,他的身上沒有了以前的壯志淩雲,多了幾分失意落魄。
周則收回視線的時候,忽然看到他的鬓邊不知什麽時候生了幾根白發。
心裏驀然覺得一絲好笑。
原來,他也會老。
那個當初頭都不回的人,原來也會老呀。
“你覺得對不起有用嗎?”眼前人的道歉聲讓她心煩,周則實在忍不住嗆他,“你是覺得你的道歉可以換來媽媽醒來,還是可以換來家裏幸福美滿呀?你不是走的很徹底嗎,現在又有什麽臉來見媽媽?”
這話剛落,她便看見許駿宇滿臉的自責以及悔恨,心裏的不痛快才消散了一點。
“阿則,當年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死的人應該是我。”許駿宇說這話的時候,眼圈都已經紅了起來。
“你說這些現在有什麽用?”幾年的情緒積攢在一起,壓得周則差點喘不上氣來,現在罪魁禍首就在眼前,逼得她聲音都大了起來。
“你知道媽媽是怎麽沒的嗎?”周則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說出來的話卻像是一道刺,紮的對方節節敗退,而後自己的雙手卻是鮮血淋漓。
“其實我也不知道。”周則說完,忽然嗤笑一聲。
這話說的輕飄飄的,落到許駿宇的耳邊,激得他立即擡頭,“不知道?”
“對呀。”周則扯了扯嘴角,臉上浮現出一抹惡作劇般的笑,骨子裏的惡劣因子在一點點的蔓延至全身,那一瞬間,她的身體仿佛空了下來,只知道——報複。
“醫生當時告訴我,說媽媽如果治療按時的話,可以活個幾年的,可那也意味着,媽媽那幾年是得住院的,家裏沒有經濟來源。”
“你可以借的呀。”許駿宇有些不解,“我們家那麽多親戚,你随便借借呀。”
“親戚?”周則重複了一句,随即聲音高揚起來,“你知道自從你帶着姑姑家的兒子一起賭博,搞的人家家破人亡的時候,我們已經沒有親戚了。”
許駿宇聽到這話後,先是一愣,久久的沉默後,随即臉上露出懊悔的表情,像是對着自己,又像是對着周則,“都怪我,如果我沒有帶着他,你姑姑家就不會家破人亡,你也不會孤立無援,如果我沒有賭博,你媽媽就不會死。”
“是呀,死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你不應該死的。”周則滿臉的諷刺,“你要死了,碰到我媽媽了,那可怎麽辦,你會擾的她不得安寧。”
“不會的。”許駿宇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是帶着笑的,“你媽媽那麽好,是應該在天堂,而我應該下地獄。”
指甲已經透過皮膚,刺進了骨肉了,周則仿佛沒有感受到,“誰知道呢,這世界,好人和壞人怎麽能分開呢。”
身後已經傳來了喇叭聲,周則想起去取車的阮羌,眉角眼梢的冷意這才消散掉一點,她知道,不遠處有一個人在等她。
所以,她心軟了。
周則轉身,一直逼着自己強壓的眼淚已經滑活下來,可聲音依舊如故,“我希望你可以不要打擾媽媽。”
她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只剩下站在原地的許駿宇。
等周則過去的時候,她的眼淚基本已經清理幹淨了,只剩下沒法掩飾的眼角。哪怕她剛坐上車,瞧都沒瞧着阮羌,卻還是被對方發現。
“你怎麽哭了?”阮羌熄滅了車子,滿臉的着急。
周則着急忙慌的抹了抹眼角,裝成一臉委屈樣,“還不是你讓我等了那麽長時間,外面那麽冷,我手都涼了。”
她說着,便把手探過去,放在阮羌的手裏,一臉的不高興。
“撒嬌鬼。”阮羌二話不說,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雙手之間,緊緊的夾着,“你不會把手放在口袋裏。”
“這不是有你焐熱嗎?”周則任由對方對着自己的手揉搓,眼裏的笑意越發燦爛。
“哼。”
兩個人下山了之後,便找了一家餐廳,準備出去吃午飯。
阮羌現在在圈子裏面的知名度不高,因此訂位置這件事,全部都交在她一個人身上,等她忙完了之後,才帶着周則去了餐廳。
這麽多天接觸下來,阮羌已經對她的口味輕車熟路,周則全程像個擺設一樣,看着她游刃有餘的向服務員報菜名。
這家餐廳服務很好,哪怕工作人員已經認出了周則,滿眼的雀躍藏都藏不住的時候,還是恪守職業道德,把合影這句話堵在了嘴巴裏。
周則看她實在可憐,終于在她上菜的時候,率先提了出來。
等兩個人合完影後,周則這才看見阮羌一臉郁悶地盯着桌子,開口問道:“怎麽了?”
阮羌搖搖頭,長嘆一口氣,“你明明是和我來吃完的,怎麽就這麽和別人合影了。”
燈光下,阮羌的眼睛聳拉下來,一臉的孩子氣,“可你明明就是我女朋友。”
簡單的一句話,一掃周則胸口的郁氣。
她輕輕笑了一聲,眼眸似乎熠熠發光,她給自己夾了菜,“聽你這語氣,似乎是不想做我女朋友?”
阮羌眼神迷茫,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
周則把菜放在自己的碗裏,随即漫不經心的開口,“可只有我女朋友可以睡我。”
這話完美成功的使阮羌眉飛色舞起來,她也不和服務員吃醋了。
開玩笑,吃醋哪有吃女朋友香。
兩個人吃到一半的時候,周則的電話便響了。
她原本想掐斷,結果看到是寧因,擔心是工作上的事,便沒有避着阮羌,直接接了。
“你現在是不是和阮羌一起吃飯?”寧因是語氣聽着很認真。
周則放下筷子,嗯了一聲,“你怎麽知道?”
“你們兩個照片都被人發到網上去了。”寧因沒好氣的說,“收斂一點吧,我的祖宗,你知道最近有人在狙你嗎?”
“狙我?”周則看着對面的阮羌,重複了一句。
“我今天讓一個營銷號幫你在短視頻上刷好評,結果錢付完了之後,人家看我态度好,說是送我一個小道消息。”
周則一臉哭笑不得,“這年頭,你還得需要在營銷號手裏買小道消息,開什麽玩笑呀?”
聽着對方搞錯重點了,寧因有些暴躁:“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你上次和阮羌的事情,是有人故意爆出來的。”
“誰呀?”周則臉上的嬉笑立即消失。
“不知道,反正你最近注意一點,我在查查。”
寧因大概叮囑了她幾句,随後便挂了電話。
“怎麽了?”阮羌自從挂了電話,眉頭就沒有松懈下來的周則,忍不住問。
周則一五一十的把寧因的話轉告給阮羌,随後嘆了聲氣說:“咱們最近還是注意點吧。”
阮羌在她說話的時候,便已經有些心不在焉的趨勢。
等飯吃到快要結束的時候,阮羌拿了紙巾,格外斯文地擦了嘴角後,站了起來,“姐姐,我還有事,出去打個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中秋節快樂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