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膽怯
阮羌長這麽大,很少來電玩城,尤其是抓娃娃機,基本沒有碰過。一來是覺得沒意思,二來就是覺得有這個時間去贏一個玩具,還不如去直接買一個來的實在。
省事又省勁兒。
但這次不一樣。她站在娃娃機旁,脊背微微弓着,一只手虛撐着搖動着的手柄,聚精會神的看着目标物,問:“這個嗎?”
等了大概三秒的樣子,周則一直沒有說話。阮羌側身,看着阮羌的臉正貼在娃娃機側面的玻璃,死死盯着游戲手柄。
阮羌倏然一聲笑了,站直了身子,恢複了以往的勁兒,“姐姐,過來。”
聲音不大,周則不明所以的看過去,臉上表現出失落的神情,抿着唇,乖乖走過去。
“怎麽了?”
對方臉上的失落越來越明顯。阮羌忍不住問:“想玩嗎?”
周則先是點頭,随後搖頭,臉上的嫌棄很明顯,“不要。”
要不是剛才看見她點頭了,阮羌真的以為她不喜歡。
“為什麽不要呀?”
她的聲音太輕柔了,帶着蠱惑,不像是在問話,而像是在用層層陷阱,讓人沉溺。
周則受到感染,猶豫了幾秒鐘,似乎是在想對方說話的可信性,随後用手捂着嘴巴,軟綿綿的說:“我告訴你了,你可不要告訴別人。”
“行。”阮羌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樣子覺得有些有趣,一口答應下來。
“那咱們拉鈎。”周則似乎是不放心,虛握着另一是手,伸出了一拇指,小孩子一樣,說:“誰騙誰是小烏龜。”
阮羌有些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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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想到,平常表面上看起來不可一世的周則,喝醉了,竟然這麽軟乎乎的,“行。”
周則頓時眉開眼笑,笑聲即使隔着手掌也壓制不住。
阮羌同樣伸出小拇指,輕輕勾住對方的,哄小孩一樣的哼着小時候經常說的童謠。
“拉鈎上架,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王八。”
結束後,兩個人的大拇指還蓋了個章子,随後松開了。
周則繼續剛才的動作,一只手捂着嘴巴,“我不敢玩。”
阮羌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擰眉問:“為什麽不敢?”
她記憶中的周則,不管是什麽時候,都是膽大包天,可以帶着她一起翻牆,一起打架,現在也是睚眦必報的性格,什麽時候畏縮過。
周則:“因為糖糖姐姐也要玩,她把我的零花錢都搶去了,不許我玩。”
阮羌不知道她口中的糖糖姐是誰,但既然可以拿零花錢,那不是親戚就是朋友,再結合周則口中的話,阮羌猜測,這個人一定欺負過她。
周則的眉毛皺在一起,她用手捂着臉,看不見整張臉的表情。阮羌猜測,一定是嘴角嘟着,氣鼓鼓但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明熾的燈光澄亮而又清晰,映照着兩個人的身影,黑乎乎的兩團。周則的眼神幹淨而又委屈,提起這件事,聲音都快帶上了哭腔。
阮羌忍不住問:“你怕不怕呀?”
聽到有人關心自己,周則眼裏立即閃出一道光。她搖搖頭,捂着嘴巴的手随即被放下,裝出一副快誇我的樣子,說:“我才不怕呢。”
阮羌誇獎道:“那你真厲害。”
周則聽見她誇自己,忍不住想把她當成樹洞,透露更多,說“我最後整她了。”
阮羌假裝啊了一聲,就聽周則得意的開口,“我從姑姑那裏偷了三百塊錢,放在糖糖姐姐那裏,然後一直在姑姑耳邊說糖糖姐姐很厲害,每天都會抓好多娃娃。”
事實證明,及時周則受了委屈,并不代表她會一直受委屈。就像一只猛獸,被剁了爪牙,它也還是猛獸,無法改變。
不想提這個話題,阮羌抓着她的手,五指并進她的指縫裏,說:“我帶你抓娃娃吧。”
話題轉得太快了,周則壓根就沒有反應過來,啊了一聲,說:“可是我不會。”
阮羌順着指縫,牢牢的抓上去,說:“我教你。”
随後,阮羌牽着她站在娃娃機面前。她将周則圈進自己的懷裏,用自己的前胸貼着她的後背,一只手搭在臺面,扣着十指,另一只虛虛握着手柄。
“開始了。”阮羌在她的耳鬓間低語,“先是左右移動,把上面的爪子放在喜歡的娃娃頭頂。”
金屬制的爪子緊緊閉合着,随着阮羌的話動了動,先是橫着走,然後豎着走。
“然後找準目标。”阮羌的眼神沉了沉,“按下去。”
金屬爪子的五指大張着,随着阮羌的話音剛落,爪子正好落在了娃娃上。
“就是這樣。”
阮羌的話剛落,那只爪子家夾着娃娃投到了出口的小洞裏。周則眼睛亮了亮,神色有些欣喜 ,她正要蹲下來的時候,一雙纖腰被阮羌剛好摟住。
“姐姐,你學會了嗎?這麽着急走?”
周則很瘦,全身上下基本就剩皮囊包裹着骨頭。阮羌下巴恰好擱在骨頭上,以為她是為了保持身材,每天都在節食減肥,淺淺地說:“姐姐,你應該多吃點的,不胖的。”
“那你把下巴往下放放吧。”周則往後擡了擡肩膀,讓阮羌的下巴搭在她鎖骨凹陷的小窩裏。她覺得那邊摸起來空空的,下巴搭在上面應該會神舒服。
周則這麽主動,阮羌自然樂意。她把下巴搭在鎖骨窩的地方,用鼻尖順着周則的喉嚨輕輕嗅了嗅,嘆氣道:“姐姐,那可真好聞。”
這句話是用氣音說的,低低沉沉的,随着阮羌的鼻尖滑動,蹭得周則忍不住動了動脖子,“癢。”
然而,她并沒有推開阮羌,只是不舒服的将脖子偏了偏。
這讓阮羌想到前幾次,明明有機會推開她,明明有機會拒絕她。都給了她機會,她怎麽就不知道躲開。
她是對誰都不想躲開,還是對誰都不能躲?
阮羌在那一刻仿佛被冰涼刺骨的湖水給當頭潑了一兜,渾身拔涼拔涼的。她沒有松手,嘴唇啓啓合合,最終終于鼓起勇氣,問:“姐姐,你想不想要剛才的兔子?”
她剛才很清晰看到,對方看見娃娃被夾住的時候,眼睛裏的欣喜是藏不住的。她已經不管自己有多麽無恥,此刻只想弄清楚一個問題。
那就是,周則到底喜歡她嗎?退一步來說,對她有好感嗎?
兔子這兩個字仿佛對周則有魔力一般,引得她立即回頭。
這一個轉身,出乎了阮羌的意料。她的下巴原本搭在周則的頸窩,随着她的轉身,阮羌下意識的收回了動作,措不及防的對上了周則閃着亮光的眼睛,裏面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悅。
“想!超級無敵巨想!”周則的聲音提了一個八度。
阮羌的胳膊邁過周則的腰線,放在她的腰窩上。她垂眸,眼睛及其幽深,壓着她都沒有察覺到的恐懼,問:“姐姐,你喜歡阮羌嗎?”
“或者,你喜歡我嗎?”
明知道她在醉酒,明知道醉酒的話不可信。可阮羌還是忍不住給自己一個期待。她想聽一個肯定的答案。
卻不想,她的問題剛問完,周則肉眼可見的慌亂,像是一只受驚的兔子,想要立即睜開這個陌生的領地,回到她的舒适區。
阮羌并沒有給她機會。
她兩只手死死的按着周則的腰窩,以往愛不釋手,引以為傲的的地方,不想,卻成了周則的一個軟肋。
周則使了勁兒,沒有睜開,哇得一聲,哭了起來。
剛才投籃的兩個人不知什麽時候,去了別的地方。他們重新開了一個游戲,清脆的聲音,在夜晚的電玩城格外明亮,甚至淹沒了周則的抽泣聲。
阮羌是個不愛搭理人的性子,從小到大的朋友屈指可數,且都是和她一樣,不會動不動就掉眼淚珠子。現在周則哭了,還是被她給弄哭的,一時間有些慌亂。
她松開對周則的束縛,手足無措的抹掉對方的眼淚。無奈,她的動作越大,周則的哭聲越響亮。
“姐姐,你別哭呀。”阮羌食指蹭了蹭她的眼角,哄道:“我不問了,現在就把兔子給你。”
“好好帶你抓娃娃,你看上哪個了,咱們就抓哪個,好不好?”
周則拍掉她的手,“不要。”
手被打掉,阮羌繼續锲而不舍,繼續剛才的動作。她這次勾着食指,用關節擦着周則的眼尾,聲音裏有着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縱容,“那咱們重新玩一個,好不好?”
聽到阮羌要帶她去玩別的游戲,酒鬼周則失了智,以為阮羌不想帶她玩抓娃娃的游戲,哭聲逐漸比剛才更大了,只是不敢在打掉她的手了。
阮羌已經徹底無奈了,毫無原則的繼續妥協,“姐姐,你先別哭。”
周則不理她,繼續哭。
阮羌沒辦法,一時之間有些着急。她垂着眼睛,眼神似有若無的從地上劃過,看到了那只抓到了,但還沒有來得及取得兔子。
阮羌:“再哭就不給兔子玩了。”
下一秒,周則立即噤了聲,但眼睛裏的淚水搖搖欲墜,越發可憐。
阮羌嘆了口氣,認命道:“你哭吧,聲音小點,免得被拍到,你明天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