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九只貓 如今,神女在他掌心
光潔瑩潤的珍珠落在美人如烏木一般的發間, 微微泛着柔和的光,燕昀目光落在她面前的銅鏡裏,忽地就想了第一回 同她相見時的情形。
許是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看了她太久, 蘇妧妧指尖無意識動了動, 問他道:“夫君在想什麽?”
燕昀眉眼間帶着毫不掩飾的笑意,溫聲道:“在想第一次見你時的模樣。”
蘇妧妧動作一頓, 思緒被跟着拉回那一日允州的城樓上。
她不知來人究竟是誰,只知曉自己大約要身不由己嫁做人婦了。
卻不曾想, 因緣際會間,她遇見的人, 是燕昀。
蘇妧妧想着,不禁有些感慨,也有些慶幸, 便看向鏡中,同他的視線相對, 淺笑道:“好在那日裏來的人是夫君你。”
燕昀知曉她說的是允州城破那日, 但于他而言,第一回 相見可是要早得多。
不過這事兒哪怕說與蘇妧妧聽,她大約也不信,燕昀便不在這事兒上過多停留, 只擡手為她捋了捋鬓發。
初初相見那一日, 她如神女臨凡間,将莫名化進貓身中的他抱進懷裏,動作溫柔。
如今, 神女在他掌心。
待梳妝更衣完畢,已過了晌午,依燕昀的意思, 她今日不必再去紀夫人處,他早便為他尋了由頭,不怕紀夫人怪罪。
蘇妧妧卻始終覺得不大合适,紀夫人不僅是長輩,且這段時日來更是真心待她好,哪怕有燕昀為她說話,她也打心裏不願怠慢紀夫人。
燕昀拗不過她,只得陪着她又去了一趟。
今日上午時燕昀便來過,替蘇妧妧向紀夫人賠了個不是,紀夫人是過來人,稍微一想便明白蘇妧妧今日為何會遲了,見他小夫妻感情好,紀夫人高興還來不及,自然不會責怪蘇妧妧,此時見她又特意來一趟,心中更是高興,同他二人說了一會兒話,直到一旁的鄭嬷嬷提醒紀夫人到了慣常睡午覺的時辰,這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笑呵呵地把這對小夫妻打發走。
待出了紀夫人的住處,燕昀慢下腳步,俯下身子在蘇妧妧耳旁說道:“這下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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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妧妧“嗯”了一聲,擡眼對他笑道:“多謝夫君。”
燕昀能陪她來這一趟,蘇妧妧是真心實意謝他體貼,卻不想燕昀蹬鼻子上臉,立刻接着問了一句:“夫人打算如何謝?”
蘇妧妧倒還真沒想過要怎麽謝他,被他問得一怔,正要細想時,就見這人沒臉沒皮的将身子彎得更低了些,擡手用指尖點了點面頰,溫聲笑道:“夫人若是想不到,那不如便這樣謝。”
聽他這樣直白,蘇妧妧面頰迅速漫上粉色,回頭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放心些許,推了推他的肩小聲道:“這還在外邊兒呢。”
燕昀依着她的力道直起身子,面上笑意卻更深了:“依夫人的意思,是回房再謝?”
……這話聽着好生奇怪。
蘇妧妧猜他定是故意這樣說,卻又不知要如何反駁他,省得被他三言兩語又牽着鼻子走,只得含混應了一聲,便往前走去。
燕昀知曉她定是害羞了,便不再繼續說些什麽來逗弄,只氣定神閑地跟在她身後報不,看着她耳朵尖上愈發地紅,他心情也愈發地好。
路上偶爾走過幾個仆從,見他二人,先規規矩矩行了禮,而後目不斜視地過了去。
蘇妧妧尚不覺得有什麽,可她面頰上的紅暈掩也掩不住,更添幾分嬌豔,而燕昀落她身後半步,神色淺淺,周身的氣勢全都收斂,如尋常的溫潤翩翩公子,落在府中的老仆從眼中,一個二個都難掩驚訝。
于是乎不過半日,君侯與夫人感情甚好一事,在蘇妧妧毫不知曉的情況下傳遍了整個府中。
待回了房中,蘇妧妧記着這事兒,又知燕昀公務繁忙,便想着待他忙起事情來,就不記得這什麽謝不謝的事情了。
誰知她裝模作樣地磨蹭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燕昀有出門的意思,便好奇道:“夫君今日不必去軍營中嗎?”
嬌美人自進門後便一直避着她目光,此時聽得她問起,燕昀不由得有些好笑,面上卻一本正經道:“早前在夫人睡着還未起時,便去過了。”
蘇妧妧面頰上的粉色又深了幾分,不知再說些什麽好。
這事兒燕昀倒沒诓她,他上午時便去過軍營中,将事情都梳理了一番,這才回了來,今日有的是時間陪她。
蘇妧妧忽地又想起了什麽,轉頭問燕昀道:“夫君這次回來,能在家中待多久?”
燕昀将手中書冊翻了一頁,覺這事兒也沒什麽可說不可說的,直言道:“我能在家中待多久,就要看那晉侯是個有用的還是個沒用的了。”
見蘇妧妧似乎不太明白這同晉侯有什麽相幹,燕昀便大略給她解釋了一遍。
如今楚帝命喪蜀中,晉侯雖自立旗號稱帝,可到底是以亂臣賊子之身起勢,名不正言不順,仍有許多人不肯歸順于他。
這其中有一部分,便是些對楚帝忠心耿耿的老臣,如今楚帝身死,可血脈尚在,那些人擁了年僅十三歲的小皇子為帝,且戰且退,退去了蜀西一帶,仍堅守着幾座城池,時刻想着重振大楚。
而在百姓心中,與晉侯這一亂臣賊子相比,自然是皇室血脈為尊,因此晉侯雖收了大片土地,卻并不得民心,總有人趁機作亂,擾得晉侯焦頭爛額。
因此蜀中那一帶,甚至是再往外延伸些的南方,燕昀目前都不打算插手。
他若是一路南下整頓城池,只怕還是幫了晉侯,不如讓他先手忙腳亂一陣,至于是晉侯用蠻力壓制住百姓,還是擁護小皇帝的人占上風,于他而言都沒差。待他們兩方勢力決出了高下,他再去也不遲,省得還要被兩方牽扯。
聽燕昀大略分析了一番之後,蘇妧妧也對如今天下情勢有了了解,正要再說着什麽繼續岔開話題時,便聽得燕昀低笑道:“夫人準備了這麽久,可準備好謝我了?”
蘇妧妧磨蹭了這麽久的心思被他一下戳破,也不好再拖延下去,只得一步三挪地來到了他面前。
燕昀正姿态放松地倚在窗下的榻上,見蘇妧妧慢吞吞過來,眸中笑意漸深,兩手交握在身前,等着她動作。
蘇妧妧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心中突然有些懊惱。若是方才在路上順着他的話在他面頰之上落下一吻,那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一下便過去了,可眼下他這樣正兒八經等着她,倒讓她更加別扭起來。
可答應了的事情,總不能逃了去不是?
蘇妧妧做了半晌的心理準備,心一橫,正要俯下身去,卻被燕昀一手勾住腰身,一手按在肩頭,帶着一起往後倒去,一道倚在了美人榻上。
蘇妧妧尚未反應過來,便落在了他懷裏,下意識想掙紮一下,卻在動了動身子的一瞬間又安靜下來,猶豫了一瞬,擡手環住了他。
這下倒把燕昀給弄得怔住了,等了一會兒,見嬌美人的确安安靜靜地伏在他懷中,并未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這才收緊手臂将人擁住,低笑道:“夫人這樣乖巧,倒讓為夫覺得許多意外。”
說罷,恍然大悟道:“方才在外邊兒時,夫人怎樣都不願意,如今回了房中便沒了顧慮,看來以後要向夫人讨謝禮,還得是在房中讨才行。”
蘇妧妧知曉他是故意,擡手在他胸膛上捶了一拳,卻想不到什麽話來反駁,只得悶悶埋在他懷裏,一動也不動。
燕昀卻略略擡起膝蓋,頂得她身子晃了晃,催促道:“謝禮呢?”
蘇妧妧磨磨蹭蹭擡起頭來,撐起身子去吻他面頰。
她仰着臉去親他,本意是想按着他先前指尖點過的地方來,卻不想偏了一些,落在他線條分明的下颌上。
一觸即分。
燕昀卻無端覺得有些癢,擡手按了按,正要說些什麽,就聽得門被人敲響,雲眠在外邊兒道:“君侯,夫人,李夫人來了,正在陪老祖宗說話呢。”
雲眠在說起“李夫人”這稱呼時明顯頓了一頓,仿佛是不知該如何稱呼才好,蘇妧妧一時未聽明白是哪位“李夫人”,正思索着淩城哪位姓李的夫人遞了拜帖時,就見燕昀擁着她坐了起來,準備帶着她往外去了。
蘇妧妧不由得問了一句,就聽得燕昀道:“是李之允。”
李之允這三個字從燕昀口中說出來時,蘇妧妧動作僵硬了一瞬,卻又很快回過神來,應了一聲,便跟着他一道去了。
蘇妧妧起先還不知曉李之允是為何而來,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過來。李之允身為楚帝後妃,若不是燕昀出手相救,只怕要跟着楚帝一道身死于那還未修繕完畢的蜀中宮牆之中。
救命之恩,李氏自然要謝。
到了紀夫人處,蘇妧妧便知自己所想不錯。房內不僅有李之允,還有李家的父母與另兩個嫡出的兒女。
見到燕昀終于來了,李之允目光微微一亮,只是還未等她高興,就見他身側還有一位女子。
這女子一雙桃花眼泛着旁人學也學不來的靈氣,容顏明豔,讓人一眼便移不開目光。
李之允面上神情不變,不動聲色地将人打量了一番。
想必,這就是那位撿了她位子的淮侯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