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八只貓 你怎樣都好看
雪下了一整夜。
第二日醒來時, 屋外已是一片銀裝素裹。
蜷縮在柔軟錦被裏的蘇妧妧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寒意,屋內地龍燒得正旺不說,身後還有一個堪比火爐的熱源正緊緊環住她。
蘇妧妧昨夜裏沒有睡好, 明明才睡過去不多時, 可素日來養成的習慣讓她又早早醒了來。
明明睡了一覺,可腦中卻無半分清明, 只覺頭昏腦漲疼得很,身子也酸澀難受得不行, 蘇妧妧閉着眼,維持着方才醒過來時的姿勢一動不動, 想借着殘餘的那幾分睡意繼續入睡。
可身側的人顯然已發覺她醒了過來,并不打算讓她這樣安穩睡去,湊過來在她耳邊道:“醒了?”
聲音低沉醇和, 帶着顯而易見的愉悅。
蘇妧妧下意識便睜開眼看了他一眼,眼前人俊朗眉眼就在近前, 如琥珀琉璃似的淺棕色眸子裏, 帶着溫和缱绻的笑意。
蘇妧妧一張芙蓉面頓時皺了起來,心中十分不平。
她如今頭昏腦漲,腦子裏就如同有的銀針在紮一般,細細密密地疼着, 可身後這人卻一副餍足的神态, 氣定神閑地同她說着話。
蘇妧妧有些氣悶,并不十分想理會他,可一想到一會兒還要去給紀夫人與簡夫人請安, 不能補眠,更加愁眉苦臉了。
燕昀不知她心裏在想些什麽,就見嬌美人自睜開眼眸後一雙黛眉越蹙越緊, 明明白白将委屈寫在了臉上,于是伸手輕撫了一下她細嫩的面頰,溫聲道:“怎的有些不開心?”
蘇妧妧卻并未回答他,而是問道:“眼下是什麽時辰了?”
侍女們知曉他二人還未起身,便不敢來擾,自然也未有人來說到了什麽時辰,不過燕昀知曉自個兒慣常幾時醒,看了看外邊兒的天色,便說了個大概的時間。
蘇妧妧聽了,不由得驚訝道:“已經這樣晚了?”
說着,便撐着手想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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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說她應睡在外側,可自打同燕昀成婚以來,燕昀便一直讓她躺在床榻裏側,因此她此時若是想要出去,那須得越過燕昀才行。
蘇妧妧半撐起身子,垂眸看着燕昀,本意是想讓他一道起身,好讓她也下榻去,可看了他好半晌,卻見這人一動不動,絲毫未有起身的意思,蘇妧妧無奈,只得推了推他道:“夫君,該起身了。”
眼下時辰不早,往常她早便去去紀夫人那兒請安了,今日裏已晚了那麽多,蘇妧妧不想再耽擱,否則便顯得她這小輩不懂事了。
燕昀卻一動不動,并不在意這許多:“昨夜睡得晚,再睡一會兒也無妨。”
燕昀無所謂這些,蘇妧妧卻不敢同他那般,說不去便當真不去,于是擡了腿,想從他身上越過去。
方才她躺着時只覺身子覺有些疲軟,好似并不多嚴重,可此時動了動,才發覺手與腳仿佛都不受她控制了一般,後腰也酸軟得厲害,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便失了力氣,向下跌去。
她正擡着腿想要越過燕昀去,這一跌,自然穩穩當當地跌進了燕昀的懷裏。
好一個投懷送抱。
燕昀從善如流地擡手環住她腰身,手掌撫上她柔順的發,聲音裏帶着毫不掩飾的笑意:“夫人這樣熱情,倒叫為夫吃了一驚。”
蘇妧妧氣惱地錘了他一拳:“還不都是因為你……”
至于因為什麽,蘇妧妧張了張口,到底沒能說出來,反倒給了燕昀一個追問的機會:“因為我什麽?”
蘇妧妧知曉他多半是故意這樣問,便不理會他,只催促道:“該去給祖母與母親請安了。”
與蘇妧妧所想的不同,燕昀聽了這話,不僅未松開她,反倒還将手臂收了收,将人更緊地擁在懷裏,笑道:“不急,昨日祖母不是說了,給府裏添個小世子才是要緊事?莫說你去得晚祖母不會怪,哪怕你今日不踏出這個院子,祖母與母親也什麽話都不會說。”
蘇妧妧自然聽得懂他話裏的意思,可被他這樣一本正經地說出來,蘇妧妧聽着,一張芙蓉面紅了個透,下意識便将臉埋在他懷裏,小聲反駁道:“那怎麽行,也太沒規矩了。”
燕昀手掌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她背脊,原是想安撫一下她,卻見懷裏的嬌美人倔得很,說什麽也要起身,只得無奈地握住她手腕,一個翻身将人重新壓回被褥裏,垂眸看着她道:“不必擔心,祖母與母親那邊由我去說,你昨夜裏沒休息好,再睡一會兒便是。”
燕昀撐着手在她上方,此時垂眸看她,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蘇妧妧被他壓住手腕動彈不得,見他這幅神情,昨夜裏的回憶一股腦兒又湧了上來,讓她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只得偏過頭去不看他,小聲到:“……曉得了。”
燕昀沒聽到自個兒想聽的話,俯下身子在她耳邊道:“還有呢?”
蘇妧妧愣了愣,不知還有什麽,便回過頭去看他。
二人離得極近,蘇妧妧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若有若無地鋪灑在她面頰上,略略擡起眼,便能見他琥珀色的眸中一縷情緒越聚越深,另她無比熟悉。
蘇妧妧微微愣了一愣,知曉自個兒需得說着什麽打斷她才行,否則今日裏是當真別想出這個院子了,張了張口,忽地福至心靈:“多謝夫君!”
果然就見燕昀滿意地“嗯”了一聲。
下一瞬,就見他俯下身來,帶着不容拒絕的氣勢同她唇齒相纏。
蘇妧妧想去推他,卻又動彈不得,只能被動地仰着頭承受,待她好容易得了喘息的機會,便立刻道:“夫君,我頭好疼,想再睡一會兒。”
這話說得不假,先前她本就因為昨兒睡得太晚而頭疼,眼下又被燕昀捉着好生纏.綿了一番,更是頭昏腦漲,因此這話說出口時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嬌美人纖長的眼睫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淚珠,眸中帶着迷迷蒙蒙的水霧,櫻唇鮮豔嬌嫩得普通花瓣一般,仿佛是邀請他來采撷。
燕昀頓了動作,喉頭不由自主地上下活動了一下,才慢慢起了身,松開了一直壓制着她的手:“你再睡一會兒。”
聲音莫名有些啞。
蘇妧妧卻沒心思來關心他這些,只在他松了手以後,立刻将自己包裹進被褥裏,閉上眼一動不動,仿佛立刻便睡了過去。
果不其然引來燕昀一聲輕笑。
蘇妧妧閉着眼,盡量平穩着呼吸,就當什麽都沒聽見。
良久,才覺燕昀在她額間落下一吻,聽他低聲道:“我去祖母那兒一趟。”
而後,她便聽見衣料摩擦的聲音,而後房門“吱呀”一聲,燕昀出去了。
蘇妧妧這才放松下來,不大一會兒,當真重新睡了過去。
待再睜開眼,天色已然大亮。
蘇妧妧攏着被子坐在榻上,只覺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舒服,黛眉緊緊蹙着,揚聲喚了雲眠。
雲眠快步進了來,見到蘇妧妧,滿眼都是笑意:“夫人醒了?君侯方才吩咐過,若是您醒了,便讓奴婢去将那一直在廚房熬着的粥端來,夫人餓了吧?”
蘇妧妧“唔”了一聲,雲眠不提還好,此時提起,她倒真覺腹中空空,的确有些餓了。便擡手掀了錦被,一面下榻,一面問道:“君侯去了何處?”
雲眠笑着道:“君侯正同老祖宗與老夫人一道用飯。”
蘇妧妧随意應了一聲,站起身就要往前去,誰知剛往前一步,一雙腿卻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站不住地往前撲去。
雲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勸道:“夫人莫擔心,是君侯特意吩咐了不準人來打攪您,因此老祖宗與老夫人那邊,想必君侯會有一套說辭,您安安心心留在房中便是。”
原來雲眠以為是她聽到自己睡了這般久,擔心紀夫人與簡夫人怪罪她沒有禮數才腳下一個踉跄,讓蘇妧妧頗有些哭笑不得,擺了擺手道:“好了,你且扶我一把。”
待蘇妧妧用了一碗粥、幾塊點心後,身上的不适感仿佛也被驅散了好些,便換衣梳妝,打算去紀夫人那兒賠個罪。
誰知剛梳妝完,還未踏出這間房門,就聽得燕昀回了來。
方才半夢半醒朦胧間蘇妧妧倒不覺有什麽,此時徹底清醒了過來,再見到燕昀,蘇妧妧頓時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放,挺直的背脊也不知不覺僵硬起來。
燕昀倒沒留意那麽多,見捧在心上的嬌美人正垂眸坐在鏡前,不知再想些什麽,便幾步上前去到她身後,彎下身子道:“可用過飯了?”
一句話畢,燕昀便見嬌美人潔白如玉的耳朵迅速泛上了粉色。
燕昀覺得新奇,便擡手捏了捏,而後便發覺,嬌美人的耳朵尖,更紅了。
燕昀指尖一頓,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眼前這位嬌美人,是害羞了。
蘇妧妧答了一聲“用過了”後,卻覺燕昀一直輕輕捏着她的耳朵不放,想甩開又不敢,困擾之下,只得擡手抓了兩只珠釵問道:“夫君覺得哪個好看些?”
明豔妍麗的美人正舉着兩支釵,眉眼彎彎地問他哪支更好看,燕昀不由得一怔,只覺眼前這幅場景溫柔得不可思議。
近幾月來因得戰事而繃緊的那根弦,仿佛也在這樣嬌軟的語調中放松了下來。
燕昀動了動指尖,擡手抽出其中一支,生澀又小心地插在蘇妧妧發間。
“為夫覺得這支好看。”
才不是,你怎樣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