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只貓 怎的哭了?
餘鳴旭語氣仿若沒事人一樣,甚至還有幾分輕挑,聽得蘇妧妧一陣皺眉。
待蘇妧妧再往前一段距離,餘鳴旭才看清她後邊還跟着蘇卓,頓時笑意斂去幾分。對于這位嚴厲的長輩,餘鳴旭心中還是有幾分懼怕的。
見蘇卓沉着臉看他,身後并未跟旁人,連一個侍衛也無,餘鳴旭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原想着燕昀昨夜裏納了蘇妧妧,蘇卓在允州城的話語權未被動搖,又因着這段時日來一直被蘇卓帶在身邊教導,在他面前還是不敢造次,可一見着他父女二人似乎并未得燕昀青眼,餘鳴旭心中便沒了那麽多顧忌,瞧着蘇卓鐵青的臉色,還有心情嬉笑道:“我出了好大一樁醜,姨夫和表妹是來看我笑話的?”
聽得這話,莫說蘇卓,見蘇妧妧都覺自個兒的心意喂了狗。自餘鳴旭到允州後,郡守府從來沒虧待過他,又因着婚約這一層關系,蘇卓待他更親厚幾分,加之餘鳴旭嘴甜,慣會哄長輩開心,蘇卓待他更多幾分真心。
而眼下餘鳴旭這樣,仿佛絲毫不覺昨日裏他做了什麽令人憤慨的事情,而險些要了蘇卓命的事情,在他口中也不過“出了一樁醜”。
蘇妧妧瞧着他,只覺這人真真是一只白眼狼。
餘鳴旭此時已破罐破摔了,面對蘇妧妧與蘇卓的神情,他也只無所謂地笑笑,料定他二人不能拿他如何。
他在大牢裏待了一夜,也忐忑了一夜,方才見蘇妧妧與蘇卓一個侍衛都未帶便過來了,心中就落下了大半。
餘鳴旭已經想得十分清楚了,他昨日的行為,差就差在錯将淮侯認成了晉侯,除此以外,他甚至可以算燕昀攻下允州城的一大功臣。
若非是他制住了蘇卓,燕昀哪兒能那麽容易便得了允州?
若燕昀憐惜蘇妧妧,蘇妧妧又在燕昀旁邊吹一吹枕邊風,他傷了蘇卓,燕昀自然會為蘇妧妧出這一口氣。
若蘇妧妧不過是攻打允州的一個借口,那如今城已攻下,收了蘇妧妧對燕昀而言不過錦上添花,自然也不會刻意為了哄她開心而多做什麽舉動?
方才見蘇家父女二人孤孤單單便進來了,餘鳴旭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心思又活泛了起來。他知曉燕昀不可能一直逗留在允州,到時燕昀一走,允州城由他麾下之人接管,蘇卓失了勢力,自然不能奈他何。
介時新郡守想不起他,蘇卓又威脅不到他,他只需在大牢裏等一個時機,也許能似那些普通犯人般被放出去也說不定。
到那時,他便躲得遠遠兒的,待找到靠山,再對付蘇卓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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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鳴旭心中七繞八繞,蘇妧妧卻不知曉,只見他一副全然不覺自己做錯事的模樣,心中憤慨至極,正要同他對質,可一瞧見餘鳴旭竟然還沒皮沒臉地同她嬉笑,蘇妧妧便什麽都不想說了。
什麽都不必說了。
對于這等心中沒有仁義道德的人,同他對質只會更讓自己覺得當初看走了眼。
蘇妧妧閉了閉眼,轉身同蘇卓道:“爹爹,我不想問了,我們出去吧。”
蘇卓點了點頭,陪着蘇妧妧一道往外走。他早便明白同這等白眼狼争長短是屬實浪費時間,只是見蘇妧妧心中憤憤,便不放心地陪着過來一趟,此時蘇妧妧想明白了,自然也不必多費口舌。
他二人要走,餘鳴旭卻心中頗有不甘。明明同蘇妧妧有婚約的人是他,哪怕這朵嬌花遭人觊觎,也應當先由他攀折下才對,可這不過一夜的時間,他下了大獄,蘇妧妧卻成了旁的男子的房中之人,餘鳴旭頓覺心中難平。
想着日後說不定再難同蘇妧妧見面,餘鳴旭一時頭腦發熱,說什麽也想在言語上占些便宜。
“我的好表妹,淮侯如何?可有讓你滿意?”
這話聽着說不出的奇怪,更何況餘鳴旭言語輕挑,仿若勾.欄院中尋花問柳一般,饒是蘇妧妧不懂他那些粗鄙龌龊的心思,也皺起了眉,心中翻湧出不适。
蘇卓雖是板正之人,到底也是個男子,一下便聽出了餘鳴旭話語間的意思,頓時回過身去,大步走到栅欄前,沉聲道:“嘴巴放幹淨些!”
餘鳴旭離栅欄還有好幾丈遠,蘇卓在外邊兒,碰不到他便奈何他不得,他便肆無忌憚道:“姨夫,我說什麽了?昨夜裏是表妹的新婚之夜,我這個做表哥的關心關心難道不好嗎?”
蘇妧妧此時也聽明白了餘鳴旭究竟在說什麽事情,頓覺惡心又惱怒,見他故意當着自己父親的面提這些事情,擺明了是在羞辱,于是不想讓他再有說下去而激怒蘇卓的機會,拉着蘇卓道:“爹爹,莫理會這個瘋子,我們出去罷!”
蘇卓心中翻湧着怒氣,卻也知曉同餘鳴旭争執是在做無用功,重重一拂袖擺,轉身欲離去。
又聽得餘鳴旭在身後輕飄飄道:“喲,昨日裏還表哥長表哥短,今日就變成瘋子了?還是淮侯厲害,一夜之間就讓你忘了我這個好表哥了。”
聽得餘鳴旭故意這樣不清不楚,還言語間隐晦說她同淮侯的私密之事,蘇妧妧氣得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覺得自己今日當真是腦殼不清醒,為何要沒事找事來看這個狼心狗肺的家夥。
蘇卓瞪圓了一雙眼,正要發作,就聽得後邊兒傳來一道漫不經心地聲音到:“哦?什麽好表哥,不如說予我聽聽?”
男子的聲音帶着上挑的尾音,似乎對這事兒很好奇一般,卻讓在場的三個人身影齊齊僵住,回身望去。
就見燕昀帶着昨日裏在正廳見過的幾人,正往這邊來。
燕昀處理完手邊幾樣事情,就聽得有人來報,說蘇卓與蘇妧妧進了大牢,燕昀頓時放心不下,直接往這處來了。
誰知剛一進來,就隐約聽得餘鳴旭這個傻缺在那兒逞口舌之快,便幫着蘇妧妧回嗆了一句。
待走進了看,才發覺蘇妧妧緊緊抿着唇,眼眶濕漉漉泛着淚意,燕昀才覺自個兒方才沒大聽清的那句話好似并不簡單。
不過,定不是什麽好話就是了。
見燕昀過來,雖不知他帶人過來是要做什麽,但蘇妧妧還是往後退了幾步,給他幾人騰出些地方。
剛剛站定,便聽得燕昀問她道:“他方才說了什麽?”
蘇妧妧哪裏肯将方才的粗鄙之語學給他聽?只搖了搖頭,當燕昀過來是有什麽公事,行了個禮便要拉着蘇卓退下。
哪知在經過燕昀身旁時,卻被他一把攬住了腰身,半抱進懷裏,讓她在身邊站定。
蘇妧妧有些不明所以,仰起頭來看他,正巧燕昀也垂眸望過來,問道:“他嘴巴不幹淨?”
先前那話燕昀只聽了一半,此時見蘇妧妧這幅模樣,大約也能猜到餘鳴旭說了什麽。
他此番急急趕來允州,為的便是在蘇妧妧另嫁他人之前,将人給搶過來好生捧在掌心寵,此時聽得有人刻意揣測這位嬌美人極為隐秘的一面,自是不能忍。
蘇妧妧仰頭看着他,見他一雙琥珀色的眼眸裏沉澱着她看不懂的情緒,咬了咬唇,不敢确定燕昀是否會為她出頭,猶豫着是否要點頭時,就見燕昀在她猶豫的這一瞬間裏偏了偏頭,示意獄史将牢門打開。
獄史忙不疊去了,蘇妧妧還未明白過來燕昀想做什麽,就見燕昀松開了她,大步進了牢房,将裏邊兒的餘鳴旭拎着衣領提了出來,跟拎着一只小雞崽兒似的,問獄史道:“這牢裏犯過最兇的事兒的是什麽人?”
獄史往前一指:“回君侯,這邊是幾個草寇,原來專在前面的官道上搶人財物,但沒鬧出過人命,所以罪不至死,一直關押在此處。”
言下之意,便是這幾人雖一身蠻力,但沒有謀財害命的膽子,許不是最兇的。
說着,想了想,又往另一方向一指:“那邊那個,是流竄過來的采花賊,好在郡守大人早早得了消息,又叮囑了父老鄉親,所以這小賊剛在允州現身,便被人察覺,給逮了過來。”
燕昀一點頭,拎着餘鳴旭往那處走去,對他連聲的求饒充耳不聞,待獄史将那處牢房打開後,将人拎得近了幾分,低聲道:“你不是三句離不開風月之事?有這采花賊在,正巧能讓你好好兒讨教讨教。”
話語間帶這些隐約的笑意,仿佛在說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一般,卻讓餘鳴旭後背冷汗直冒,尖聲道:“君侯!饒命啊君侯!小的再也不敢了!饒命啊君侯!”
燕昀只嫌他聒噪,皺着眉将人往裏一扔,問一旁的獄史道:“這人白斬雞似的,面皮也還算清秀,你說這采花賊可願同他探讨一番心得?”
獄史瞬間就明白了燕昀的意思:“君侯放心,當初将人抓獲時,還一并收繳了不少不入流的東西,全都鎖起來放好了,若他二人不願意探讨心得,将那些東西給用上,便能探讨起來了。”
燕昀滿意一點頭,不再挂心這些,回到蘇妧妧身旁,帶她一道出了大牢。
一出來,歸海虞便對蘇卓道:“蘇大人,城中還有些事物須得您處理,不如咱們一道往書房去?”
蘇卓頗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蘇妧妧心中,又見燕昀在一旁一動不動,到底沒說什麽,跟着歸海虞去了。
歸海虞臨走之前給其餘幾人使了個眼色,其餘人立刻會意,紛紛尋了借口離了開,不一會兒後,便只剩下蘇妧妧與燕昀二人。
蘇妧妧心中溢滿了屈辱與委屈,方才蘇卓還在,她不想讓蘇卓再多一層擔憂,便一直忍着沒有表露出來,此時幾人都散去,她便下意識以為燕昀也有事務在身,不會與她同行,便往前快走了幾步,眼中淚珠再也忍不住地掉了出來。
還未來得及去擦一擦,便被人拉住了胳膊,蘇妧妧一怔,回頭看去,就見燕昀跟了上來,正垂眸看着自己。
而後便覺挂在眼睫上的淚珠被他動作輕柔地撫了去,她聽得燕昀溫聲問道:“怎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