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妖丹畢竟不是凡人能承受的,玄天在那一口血吐完之後,開始痛苦起來,妖丹是火熱的,幾乎灼燒了他的心,他看着莫非一點點變灰的身體眼睛更疼,像是着了火,他曾無數次的心疼過,因為莫非疼,他也跟着疼,雙倍的疼,可這一次最厲害,也最具體,撕心裂肺已不能形容。
莫非看他痛苦成這樣終于慌了,他撲棱着要往他身邊撲,等他做了一個撲的動作之後,他才反應過來,他看着他尖利的爪子,那一對變成灰色的翅膀,失了妖丹,他如同灰姑娘一樣,時刻一到,那一身華麗的羽毛慢慢的褪色了。
他有些驚恐的看着他自己的雙……翅,眼睛都瞪圓了,現在才反應過來他變成了妖。
玄天看他這樣想跟他笑笑,可口中的血腥氣讓他張不開口,他把湛雪劍一點點的插在了地上,手指握緊了劍,血流出來時他才覺的五髒六腑好受了點,他把口中的血咽下去,朝那只小鳥笑了下:“莫非,別怕。回過頭去,看看你的父親。”
莫非聽着他的話慢慢回過頭去,楚燼正瞪着他,這個混蛋壞了他的好事,不過他看着莫非身後慢慢滑倒地上的玄天嘴角勾了下,哼,活該,雖然沒打死他,但這個妖丹也不是凡人成承受的,讓他自個兒慢慢受吧,受不過去就慢慢等死吧。
莫非看清了他的表情,猛的回過頭來,玄天已經閉上了眼,劍還插在地上,手還維持着握劍的姿勢。莫非眼睛一下子就瞪紅了,一聲哀鳴響徹了整個殿中。
鳥類沒有眼淚,他們的傷悲只能同哀鳴來表示,這個聲音及痛又苦,讓聞者恨不能堵着耳朵。
玄澈聽見莫非這一聲哀鳴從地上慢慢爬起來,鎮魔殿的靈氣還是太厲害了,他已經不再是純碎的禦劍派弟子,魔由心生,他心存怨怼的時候已經堕魔了。
魔者就不能再承受純正的靈氣了。
玄澈從地上艱難的站了起來,鎮魔殿裏莫非蹲在玄天身前嘶鳴,他的身型太大了,脖子修長,那種鳴叫從胸腔發出來,再轉發出去,都像是一種延遲的痛苦,低啞,破碎。
這種哀鳴跟死了娘似得,顯然魔君很不樂意聽,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他死的那天這個混蛋都不會這麽哭,這麽想着他拍了他一巴掌:“別嚎了!他已經死了!”
他不說這句好還好,一說莫非嚎的更厲害了,這聲音簡直難聽到了極點,魔君一掌把他給拍昏過去了。
玄澈看他這麽狠的下手,愣了下撲了過去:“住手!”楚燼連玄天都打了,更何況一個玄澈,一掌就把他拍牆上去了,東方漠的呼喚聲總是來遲一步:“魔尊啊,這個人打不得啊,就是他給我的地圖,我這才找到你這裏來的啊。”
楚燼總算是收回了手,疑惑的看了他眼:“真的?”
東方漠連忙點頭,楚燼這次看了他一眼,看他眉宇間一點紅印,果然是堕魔了。既然堕魔了,那就算了,留他一命吧。
東方漠也笑了:“魔尊,外面我們都已經清道了,屬下并三十六部恭迎魔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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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嗯了聲,卻沒有走,他盯着地上的一粒聚魂珠看,東方漠以為他在看玄天,于是哦了聲:“對,魔尊,我們得把少主的妖丹拿回來。”
魔尊點了下頭,手指一翻,一道光束直取玄天的心口之處,本來以為是很輕松的一件事,妖丹是凡人所承受不了的,但是這次竟然沒有取出來,不僅沒有取出來,魔尊竟被他反噬回來的光芒震退了一步,就連他身邊的東方漠都被震退了,等他爬起來時就看見魔尊陰晴不定的臉,東方漠小心的開口:“魔君,這是怎麽了?”
他是想問問為什麽取不出來了,但是魔君卻想的是別的問題,他沒有想到莫非的靈力竟如此厲害,不過想想也對,這是他跟楚揚生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小妖精可以比拟,只不過這股靈氣現在竟然能反噬他,也就是說他已經融進了玄天身體裏,連他的那一份坤乾之氣都融合了,那…就不是他能對付的了的。
這個結果讓魔君的臉陰沉的要滴出墨來。
東方漠小心的看着他,魔君哼了聲:“取不出來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走。”他走上前去把那粒聚魂珠撿了起來,玄澈看他要撿珠子,本能的撲了過去:“還給我!”
沒有例外,他再次被魔君給揮開了,聚魂珠裏的玄長辄看着他張了張口:“住手!”
那是他的兒子啊。盡管他做了這麽多的糊塗事,可眼睜睜的看着他被揮開,他還是緊張了下,二十年了,他走的時候他才6歲,沒有想到再次見面是這樣的場景。
魔君聽着他的那一聲住手,果然住手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珠子裏的人。
珠子是透明的,玄長辄縮在裏面成一個小小的人,他的魂魄幾乎全都要散了,他本來就是以魂魄封印鎮魂殿的,如今鎮魂殿封印已破,他的魂魄也應該散去,如果不是他把他放進這個聚魂珠了,他恐怕連着最後一絲魂力都沒了。
楚燼狠狠的咬牙:“玄長辄,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活着,看着我如何大殺四方!”他使勁捏着這顆珠子,恨不能把他捏破,但最終還是沒有捏破。
玄長辄在聚魂珠裏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因為以他的想法魔君應該把珠子捏碎的,但他沒有捏碎。
楚燼沒再說什麽,大踏步的走了出去,東方漠抱起地上的莫非跟在他的身後,魔界衆人跟随着他出了鎮魔殿。
出了鎮魔殿可謂是重見天日,此時天光微亮,正是黎明時刻,長陵山綿延起伏,霞光中一片大好景致。魔君看着,心中大喜大悲,一時間難以控制表情,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毀掉長陵山,以及當年那些道貌岸然的禦劍派混賬!
楚燼看着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勾着嘴笑了,來的好,來的正正好,他正有勁沒處使呢。
莫霖的腳步非常的快,他幾乎連停都沒停過,一口氣都沒歇的趕回來了。
老遠就看到了魔界的衆人,東方漠抱着一只大鳥,那只鳥大的近乎于妖孽,當然妖魔之人抱的當然是妖了,莫霖不再去看它,他看到了東方漠身邊的人了。楚燼站在太極殿的正中間,要多嚣張有多嚣張,他身後是一片黑壓壓的魔孽,更是嚣張。
莫霖眼中冰冷,想都沒想,提着劍就上來了。
他始終記得他的族人是怎麽死的,那一天的天空也是這麽黑壓壓的,是被這些該死的魔孽遮住了半邊的天。他們滄海部落位置偏北,因着冷,與世隔絕,生活安逸,可就是這些該死的魔孽,毀了他們的家園。
東方漠看着飛在最前面的莫霖時頓了下,同他交手的人太多了,但是能讓他記住的并不多,玄天是一個,這個人是一個,因為他的寒冰訣用的太厲害了,水靈根嘛,第一次對決時,把他的毒蟲都凍死了。
能這麽熟練的用冰的人很少,這麽小的年紀能這麽利害很少,除非是一個族的後人。他後來回去後特意的想了想,才想起來的。
東方漠摸了摸鼻子,莫名的覺得心虛。特別是看着這個少年眼中含着的冰冷恨意,當初殺他時那種恨意啊,那現在看到魔君是不是更甚,他當初可是打着楚燼的幌子滅了滄海部落的,如果這個家夥是滄海部落的話,那……還是早早的除了好,他們佛崖還需要他們家的蒼海明珠呢。
東方漠想到這裏靠近了魔君:“魔尊,這個人是滄海部落的人,善用寒冰訣。”
他懷中的莫非顫了顫,努力的想起來,可是最終都沒能再爬起來。
楚燼沒有管他,只看了看來人。他正準備揮袖子時就聽見有人喊他,要是普通人,他是聽不到的,所以來人不是普通人。
“小燼!住手!”
這一聲小燼真是……魔君打了個寒顫,多少年沒有人叫他了,是沒有人敢這麽叫他,除了一個混蛋!
楚燼回頭一看,果然是楚揚那個混蛋。
楚揚看着東方漠抱着的莫非心中一痛,他還是來晚了。
楚揚到之時,禦劍派的其他人也到了,九鼎門掌門玄華,嵩山掌門宋溪山……長白山掌門白攸,全都齊了,這麽多人,多想哪一年啊。
楚揚飛身擋到了楚燼的身前:“各位掌門,請等一下,能不能聽我說完話。”他此次前來很不容易,身為朱雀王不能貿然的離開,也怕給人間帶了災禍,當他把這些都設想周全後就遲到了。
雖然他一身素服,可其中的仙人之姿依然讓衆人停住了。
楚揚笑了下:“我是朱雀王楚揚。”他這一報名號,衆人便知道他的來意了,都有些忌憚的看着他,如果他維護楚燼的話,他們是打不了他的。
幸好楚揚說:“我知道楚燼二十年前犯下大錯,所以這二十年都被關押在此。我朱雀一族并無怨言。我只是想說,二十年已過,如果楚燼不再犯錯,諸位能不能放他走,我保證他以後不會再犯錯。”
楚燼在他身後哼了聲:“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楚揚沒有回頭,只是固執的擋在他身前,依然笑着對身前的衆人笑:“禦劍派今日并沒有損失衆多,衆位掌門能否各退一步,相安天下。”禦劍派衆人都沒有說話,知道楚揚什麽意思,他們也不想打,誰家的弟子不是人?可楚燼能保證嗎?
楚揚勉強笑了笑:“我勸他。”
他說完這句話才緩慢的回了頭。太長時間沒見面,總要有個适應的過程。
楚燼有些諷刺的看着他:“吆,楚莊主怎麽會來這裏?是要來捉拿我的?還是來看我熱鬧的?”他們倆用的是火離島上的密語,別人聽不見,也正因為這個,所以楚燼的口氣極為諷刺。
楚揚聽着他這話苦笑了下:“小燼,你跟我回去吧。”
“哈哈……”楚燼突的大笑,太可笑了,他一個堕魔回去幹什麽!再說為什麽現在才讓他回去?
楚燼看着他冷笑:“楚莊主說這句話會不會太遲了?”
楚揚看着他喃喃的開了口:“對不起。”
楚燼嗤笑,一句對不起就夠了?當年他被貶下凡塵一年,那一年他不管不問,一年之後他生完蛋靈力最弱的時候被天界與禦劍派的人同時捉拿,他也不在!
魔君心中有氣,且這口氣悶了二十年,以前的楚揚絕對不是這麽對他的,所以他就更氣,挑着嘴角笑:“我可以理解,楚莊主貴為朱雀之王,架子是大了,不來見我是應該的。”他是怎麽諷刺怎麽說,楚燼看着他,他的臉上只是諷刺加嘲笑,一點別的感情都沒了。楚揚苦笑了下:“我不是故意不去的。”
楚燼哦了聲:“那楚莊主在哪呢?”
那時候的他在哪?這個問題真是問的太遲了,楚揚想了下,那年,他被關在離索島上,楚燼犯錯,他也有同罪。仙被關并不亞于凡人的牢房,除了不能剔除仙骨,所有的罪都受過了。這也是為什麽他出來之後同白虎族聯姻了,因為以他自己的力量再也護不住朱雀族了。
楚揚低聲跟他說:“那年你被貶的時候,我被關押了,關押了一年,所以沒有來得及接你回去。”
聽他這解釋,楚燼皺了下眉,他顯然也知道被關是什麽意思,但是現在看楚揚好好的,一點都沒有損失的樣子,而且還登上了王位。所以他依舊皺着眉:“為什麽登上王位的是你。”
楚揚聽到這句話心裏難免涼了下,楚燼看重的一直是那個王位嗎?
他看着楚燼不耐煩的皺着眉頭,只好解釋了。
為什麽他能夠留在仙界、沒有被剔除仙骨,還能登上王位?
因為他的脾氣好,這樣的人好控制,天界不需要一個不受管教的朱雀族。
這些話楚揚本來想瞞他一輩子,就跟以前一樣,他只想把好的告訴他,報喜不報憂,可現在沒有必要了。
楚揚看着楚燼只是笑,除了笑已經不會再有別的表情了,他想二十多年了,他也長大了,不再是跟他一言不合就吵嘴的愛人了,他想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願意承讓他一輩子。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了,他們之間也再也回不去了。
果然楚燼看着他笑了下:“楚揚,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你是個軟蛋,沒有任何擔當的軟蛋,你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你的破朱雀島我也懶的跟你掙。還不如我的佛崖好!”
他這話說的倒是實話,他到佛崖僅一年就把佛崖打理的井井有序,膜拜他的人前仆後繼,他無論走到哪裏都是王者之氣。
楚揚看着他依然是意氣風發的心裏也好受多了,楚燼沒有變,依然是當年的樣子,這樣的話他就放心了。
楚燼看他還跟以前一樣,溫溫吞吞,磨磨蹭蹭的樣子哼了聲,雖然罵了他,但他的心裏終究還是舒服多了,楚揚從來沒有敢騙過他,更不可能瞞着他去娶別人,所以知道他是為了這個原因後他釋懷了。至于對他的感情,魔君想了想,沒了。
他原本以為他會很憤怒的,可是現在想想,沒有,因為曾經有個人對他很好,他被剔除仙根堕落成魔,正怒火滔天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禦劍派的人。
那個人本來是要收他的,可發現收不了他,因為他懷着一個蛋,于是那個禦劍派的家夥便開始了照顧他的過程。
楚燼覺的他腦子有問題,要不就是被他自己的魅力所折服,後來證明果然是他有魅力,因為那個人照顧了他整整一年,在他懷着一個蛋能力有限的時候照顧了他一年,最後還擋在他的身前,為了他死了。
這個人補全了他心裏的傷口。讓他記着了,同楚揚不一樣,這個人能讓他記一輩子。
在鎮魔殿的二十年,又有一個跟他一樣的人陪了他二十年,陪他下棋,陪他說話,雖然說的都是禦劍派的那些瑣碎門規,可這個人從沒有發過火,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他。
所以他對楚揚的感情沒了。兒時的那段并不堅韌的感情在這重重誤會中磨沒了。
楚揚也知道他們倆沒感情了,所以他指了指天上:“小燼,我們不能再犯錯了,已經錯了一次,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不能再錯了,哪怕你看在……小非的份上。”
他看着莫非的眼神帶着沉痛。
楚燼看了他一眼,他果然知道了,不過算了,知道了也不會給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話,魔君就這樣收了手,帶着聚魂珠,帶着他的人浩浩蕩蕩的下山了。
禦劍派的人想要攔他,可玄華掌門皺了下眉,玄天不在這裏,沒有玄天在這裏,他們奈何不了魔君。
為什麽這個時刻玄天不在這裏?玄華掌門越想越急,等不及魔君等人下山,他一個轉身飛去了鎮魔殿,楚揚答應了他替楚燼善後,自然也跟着他進了鎮魔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