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今天沒有多少宋梁玉的戲份,她閑着也是閑着,幹脆來片場觀摩。
與其說是觀摩,其實還有私心。
她怕齊挽會被罵。
所幸,齊挽從開始就一直在狀态中。
許未眠辭別了連青,獨自一人回到了家裏。
許家住在一條污水河邊,味道沖天,黑色的流水淌過一家家房屋。
許未眠背著書包,一路低着頭走到自己家門口。
她家較為偏僻,磚砌的房子,樓梯是木板搭的,腳一踏上去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看起來極為簡陋。
許未眠從兜裏拿出鑰匙,正準備開門,門內突然傳來男人粗吼的聲音,和女人交談的聲音。
“你那閨女什麽時候回來?”
“那個小□□只知道到處野,我哪知道她什麽回來?”
女人聲音千嬌百媚,纏着男人的腰,游蛇般,似嗔似怒:“怎麽?我伺候得不舒服,還看上那個小賤人了?”
男人的腰被掐了一下,嘿嘿直笑:“哪能啊,她看着木讷,哪有你花樣那麽多,也沒有你那處緊實……”
下流的話從屋子裏傳出來,許未眠吓得臉色瞬間慘白,她往後面倒退了一步,碰到了直立的竹竿,竹竿嘭的一聲倒在地上,屋裏頭的兩人也被吓得噤了聲。
許柔攏上了衣服,外套裏只穿了一件肚兜,大搖大擺的露出來,身上痕跡斑駁,她拉開門走了出來.
一眼就瞧見了站在樓下的許未眠。
許未眠直勾勾的看着她,不多時剛剛的男人也走了出來,大腹便便,臉上還帶着欲求不滿,從她身邊路過時,那雙眼睛像是毒液一般黏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後又可能覺得了然無趣,便收回了視線。
待人走後,許柔才冷着臉,走了下來,手掐在她身上,發狠似的:“讓你別回來讓你別回來,你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回來?”
許柔是做發廊的,這個地點,這樣的人姿色,做的也是不光彩的買賣。
許未眠被掐的發疼,眉頭卻也不曾皺過,她擡起頭,那雙和許柔相似的眼睛露了出來。
要說許柔四十多歲了,卻還能風采不減,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她的那雙眼睛,狐貍似的妖媚,沒有四十歲的老态,反而好看得發亮,被她瞧上一眼,魂兒都被她勾了去。
許柔見到這雙眼睛就渾身不舒坦,她連忙用劉海擋掉了許未眠的眼睛,冷冰冰道:“你倒是給老娘說話啊,你是不是覺得你繼承了我的模樣,你也能跟我搶男人了?”
許未眠慘白着臉色,毫無起伏的瞳孔裏出現了一抹錯愕,緊接着又是惡心:“你怎麽這麽惡心?”
許柔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一把扯着她的頭發,将她的腦袋扯得往後仰:“你說什麽?“
許未眠的頭發被她拽在手裏,頭皮也像是要脫落一般。
她拽着自己的頭發,擡起頭,厭惡又反胃的尖叫了一聲:“你太惡心了,你這輩子離了男人,你就活不了嗎?”
許柔眼裏閃過震驚,繼而氣得渾身顫抖,又像是被戳破了心思,她擡起手,一巴掌扇在許未眠的臉上,她道:“你瘋了?你他媽給老娘冷靜冷靜。”
許未眠的臉被扇偏了,臉上帶着紅紅的手掌印。
她沉默的攏了攏劉海,擡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許柔,她那高高在上的母親,她嗤笑了一聲:“難怪父親寧願死也不願意多看你一眼,你這樣的□□,也不配得到他的喜歡。“
說完,她轉頭就跑。
許柔怔在原地,片刻後發出凄厲的尖叫聲,發了瘋似的,嚷嚷着要把許未眠抓回來打死。
許未眠才不會管,她只知道一個勁兒的往前跑。
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算是什麽東西。
許柔生下了她,卻又不喜歡她。
許柔不喜歡她,卻又供她讀書上學。
許柔供她上學讀書,卻也能夠在背地裏拿她談價錢。
許未眠沖進了雨裏,她一路奔跑着,不知不覺的來到了魅色。
魅色有風情萬種的老板娘,有她一直不敢喝的酒。
許未眠從小就是乖學生,她努力上學,她考上大學,她就是為了走出去。
可惜她上大學的志願被許柔改了,留在了本城。
可是她一直堅信,只要畢業了,能出去工作實習了,她就一定能離開這裏。
現在,她突然也生出了叛逆,她想嘗嘗連青調的酒,越濃烈越好,她想擺脫那些束縛。
她也不用擔心喝醉後,被許柔賣去不知名的地方。
因為,她今晚不用回家。
也不知道是怎麽的,她竟然會莫名的覺得,連青心軟,或許會收留她。
很安全。
“咔。”章導拿着喇叭喊了一聲,齊挽今天的戲到這裏結束。
接下來就是開頭拍的那場戲了,章成拉上齊挽和宋梁玉。
他用商量的語氣道:“你們看看,那條床戲,要不要重新再拍一條。”
宋梁玉眉頭下意識的一皺。
齊挽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章導将之前錄的那一條拿出來放道:“可能是因為你們那時候還不太熟的原因,又或者是第一次搭戲,雖然已經足夠好了,但是你們不覺得如果現在再重新拍一條,一定會比這條更好嗎?”
章導對之前拍的那條很滿意,但是他在藝術上向來崇尚的就是精益求精。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兩個人如果再演濃烈一點的情感戲,應該會更好拿捏,也更爐火純青。
宋梁玉看了一眼視頻,她不得不承認章成說得很有道理。
因為在那個時候,她和齊挽之間一切都是為了演而服務,雖然達到了幹柴烈火的程度,卻沒有徹底燃燒起來。
即便,它已經能夠引起觀衆的共鳴了。
她挑了挑眉梢,看向章導:“我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你問齊挽。”
齊挽抿唇,她撩了撩頭發,那雙杏眼如剛才劇中的許未眠一樣,亮晶晶的,似乎還帶着和許柔一般的妩媚。
她莞爾一笑,“我當然是可以的,一切都是為了藝術嘛。”
兩位主演都沒什麽意見,章成一拍大腿,便覺得成了,立馬招呼着片場的工作人員,換場地。
剛才那出是外景,取景的地方就是附近的一家的酒吧,劇組耗巨資,把酒吧給租下來了。
宋梁玉和齊挽重新對了一場那場戲。
因為其實還算是有些印象,臺詞也都記得,不至于卡住,就是略微的有些尴尬。
之前的時候,這種情緒并沒有出現過,或許是宋梁玉在那個時候心無旁骛,而和她對戲的也是心無旁骛。
現在,和她對戲的那人依舊心無旁骛,而宋梁玉……
宋梁玉輕咳了一聲,手指輕輕地落在齊挽的肩膀,搭着,問:“疼嗎?”
齊挽愣了一下,她臉微紅:“還……還行。”
她想到什麽,眼神不由得飄忽了一下:“就是,宋姐姐下手輕一點,上次弄疼了。”
宋梁玉皺眉,狐疑道:“我上次沒碰你臉吧?”
齊挽茫然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臉瞬間爆紅,支支吾吾的開始解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宋梁玉倒是想問她說的到底什麽意思。
她道:“我是問你臉疼嗎?上次是化的妝,這次是真打的,你不疼嗎?”
為了追求真實,那耳光的聲音是響當當的,宋梁玉聽着就怪疼。
章導為了效果,也不準齊挽擦藥,雖然這痕跡不至于毀容,但是疼也是肯定疼的。
齊挽捂着臉,呆呆的哦了一聲,低着頭。
宋梁玉拿着本子,有些疑惑的歪頭看了她一眼:“你剛才說的什麽意思?”
齊挽搖搖頭,緊閉着嘴巴,誓死不說。
她越不說,宋梁玉就覺得越有貓膩。
沒有問出個所以然,她也沒有繼續刨根問底,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的。
開拍的時候,宋梁玉才知道齊挽說的到底是什麽。
連青是個十足的玩家,她喜歡看着獵物落入她精心布置的網,喜歡用點糖将給籠絡住。
比如現在,許未眠醉了,她就靠着酒後亂性的手段,收了她布置已久的網。
宋梁玉的手指落在女人胸口上的時候,很明顯的感覺到了身下人的顫栗。
她頓了頓,記得臺詞本中有句話,她隔着衣服掐了掐它。
宋梁玉:“?“
她恍惚的記起她第一次拍的時候,下手重了些,導致齊挽淚眼汪汪的看着她。
她當時還以為齊挽是入戲太深,表演出的效果,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她的錯。
也難怪剛才……
突然間,福至心靈,宋梁玉終于知道齊挽說的疼是什麽意思了。
敢情她說的是這事兒。
宋梁玉輕嘆了一聲,垂眸看着身下的人,女人躺着,臉上還帶着巴掌印,醉酒後的酡紅更盛,比平時更加嬌豔奪人。
她傾身,唇覆蓋上去。
這場戲除了開始是近景,吻上去後更多的是遠景,鏡頭以動作力道和摩擦将欲望呈現出來,也免去了女演員的尴尬。
而吻戲除了看上去深吻之外,實際上只是在唇齒間撕咬,并沒有進去。
宋梁玉計算着時間,琢磨着快結束了,正想抽身離開。
下一秒酡紅着臉色的女人伸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又拉了回去,同一時間原本隔離在齒外的唇舌滑了進來。
宋梁玉迷茫了一下,眼裏罕見的帶着懵然。
她被扣着腰,她被拉着,她被深吻着。
片場裏除了幾個女工作人員外,其他男性清場出去了,和之前第一條的時候一樣。
而幾位女工作人員以為是演員臨時加戲,也沒什麽異樣。
宋梁玉反應遲鈍了好幾秒,直到那只背着鏡頭的溫涼的手鑽進了她的衣服,觸碰到她的肌膚時,她才陡然回神,猛地一把推開了齊挽,甚至連對方的反應都來不及看,就匆匆的下了床。
這場戲收工。
宋梁玉還處于恍惚之中,她覺得不是她瘋了,就是齊挽瘋了。
一手接過工作人員的紙巾,一邊擦了擦嘴唇,口紅被吻得一塌糊塗,旖旎糜爛,嘴角還帶着銀絲,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剛剛拍了什麽三級片。
其他工作人員回到片場之後,宋梁玉才稍稍緩過神。
李蘭啧了一聲,用紙巾替她擦了擦沒擦到的地方:“搞這麽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來真的。”
宋梁玉沉默。
她正在想一會兒要怎麽面對齊挽,又在想齊挽剛才為什麽突然做出這種舉動。
還沒做好心理建設,章導就喊人:“齊挽的經紀人呢?齊挽醉了,來個人扶扶。”
正在接電話的許麗聽見,立馬小跑過來,嘴裏又念着小祖宗。
她一手将齊挽攙扶起來,一邊道歉,最後又朝宋梁玉道了歉:“挽挽的酒量不行,剛剛拍戲之前多喝了幾口,沒耽誤進度吧?’
宋梁玉還沒說話,章導就大方的擡手揮揮:“沒有沒有,剛剛好。”
許麗這才放下心的将齊挽帶走了。
而宋梁玉:“……”
她坐在凳子上,一張臉冷得能凍死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