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夫君?”
耳邊一聲輕問,尾音随意又慵懶。
白芷暗暗抓緊衣角,努力克制住自己兵荒馬亂的呼吸聲,語調淡淡又難掩顫音:“這樣--剛剛好。”
不要再靠近了,再靠近,她感覺自己随時都要被那無名的火把給烤糊了。
衛紫菀輕咬着的唇齒默默一松,語意不明道:“那便好,早些睡吧。”
空氣驀然一靜,兩個人都沒了聲音,各自平複着呼吸,不知何時才睡去。
窗外月色如銀,窗內何時輕吟?(膽大包地天暗示)
四天後,席管事又帶着人和馬車來到淩絕山莊,不同的是,這次除了那七八輛沒有車廂的馬車,他自己乘坐的馬車是有車廂的。
白芷和衛紫菀對視一眼,和席管事寒暄過後坐上了馬車,一起往菜房裏趕去。
馬車的車簾落下來,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席管事撩開車簾往外面看了一眼,才轉頭看向她們道:“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就是可惜了最後一茬菜苗。”
白芷也覺得可惜,不過和那些菜苗比起來,最重要的還是人啊:“菜苗一共能收三茬,最穩妥的法子就是中間離去,不過席大哥也不要放棄最後一茬,我們寫好白紙黑字,屆時您直接假裝不知,帶人來收割就是,也好撇清嫌疑。”
席管事呵呵一笑:“白兄弟說的也不無道理。”
不消一會,馬車緩緩停了下來,三人先後下車進了菜房。
白芷和衛紫菀一直往裏面走,兩個瘦削的男子跟着她們一起往裏走,看身高,她們四個兩兩相近,幾乎看不出差異來。
角落裏有早早帶過來的衣物,兩個男子按照席管事的吩咐把外袍解下,白芷和衛紫菀也面色鎮定地脫去最外面的衣袍,換上兩個男子所穿的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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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紫菀拿出木梳,按照自己和白芷常挽的發式給兩個男子挽發。
“席大管事不會來了。”她一邊挽着頭發一邊漫不經心地道。
白芷微微一愣,随後反應過來:“為何?”
衛紫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咱們這一走,山莊必然認定是席管事暗中相助,做再多都沒有用。”
至于那最後一茬菜苗,就沒有必要了,因為這兩茬所收割的數量足夠樓上樓在寧林府的各個分號使用了。
這冬日裏蓋菜房的法子也不難學,想必今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效仿,樓上樓同樣如此。
所以完全沒有必要再來走一趟,免得多生事端。
白芷思量了片刻,靜靜點頭:“如此,方才席大哥只是應付與我?”
意識到自己被敷衍了,她面色有些尴尬,看來以後說話要多思多想,免得再被人敷衍。
“席管事是看夫君難得還有些天真,所以善意的沒有提醒,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衛紫菀收起梳子,打量着兩個男子的發式,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白芷頓時臉色更尴尬了,這個女人還不如不說話,這安慰聽在耳裏就跟取笑似的。
她想反駁兩句,又想起她們這兩天的相處,莫名氣弱了。
罷了,不跟這個女人計較了。
四個人的互換衣服和發式之後,白芷和衛紫菀就走過去和衆人一起收割青菜,兩個男子則不遠不近地觀望着。
直到席管事一行人要離開的時候,才從菜房裏出來,站在路邊躬身相送。
馬車一輛接着一輛駛動,菜房外面的兩道人影目送片刻,又和上次一樣一起進了菜房。
一道雪青色,一道月白色,兩道人影消失在視線裏。
山莊大門前,白李照舊領着衆人相送一番。
這次,席管事只是掀開車簾,探着頭坐在裏面應付了兩聲,連下來都沒有下來,就帶人走了。
人群裏有人打了個手勢,兩道不起眼的身影與一前一後跟了上去。
菜房裏,那兩個瘦削的男子數着時間,差不多半個時辰的時候,他們把身上的雪青色和月白色外袍脫下來,換上事先準備好的灰色棉衣,這才一起走出菜房。
遠遠的,一個山莊小厮打扮的人看到菜房裏走出來的兩道身影,頓時心裏一咯登,快步攔了上去:“兩位小哥是何人?怎麽從我們山莊的菜房裏出來了?”
走在前面的男子笑着答道:“我們哥倆是隔壁鎮子上被雇來的短工,方才留下幫忙整理一下田地,這會忙完了,就先回去了。”
原來是雇來的短工啊,小厮心裏一松,往旁邊讓了讓路。
又半個時辰之後,天色幾乎都要暗了下來,菜房那邊還沒有動靜,守在路邊的小厮猛地反應過來什麽,朝菜房裏跑過去。
菜房的門虛虛掩着,他喊了一聲沒聽到回應,便推開門張望過去,裏面早已空無一人。
另一邊,樓上樓的馬車相繼進城,在樓上樓的後門停下。
眼看着再有兩刻鐘就要關城門了,跟在馬車後面的一道人影悄悄離開。
席管事瞄了一眼遠去的人影,忙讓大家把其中一輛馬車的菜苗卸下來。
外面的菜苗一捆捆被卸下,露出一層綁好的木板,解開麻繩,拆開木板,白芷和衛紫菀赫然就在車上。
原來中間竟是中空的,只留上面一個圓頂透氣。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出城還來得及,盯梢的人趕着出城也走了,你們快走吧。”席管席說完又朝車夫叮囑一番。
白芷抱了抱拳道一聲謝,便和衛紫菀趕緊上了馬車,今日不出城的話,明天就可能會有淩絕山莊的人在城門處盯梢,所以耽擱不得。
車夫揚了揚馬鞭,一路朝着城門趕去。
淩絕山莊內,白術聽完禀報,神色冷淡道:“廢物,速速帶人趕往府城,去盯緊樓上樓。”
“是。”
“且慢,等你帶人趕去,城門早關了,先等一等吧,希望她們今天沒出城。”白術擡手揉了揉額頭,事情有些失控了,看來要啓用第二個備用人選了。
那個不知分寸的丫頭,知道她失去的是什麽嗎?
天意啊,天意如此啊!
次日,白術吩咐人手分別往樓上樓和城門口守着,心裏已經沒剩多少期望。
白李面露不忿道:“爹爹,孩兒直接去樓上樓找席管事要人吧。”
“樓上樓只會随意打發你,沒有當場發現,那就是捕風捉影的事,我們也無法與他們為難。”
白術神情淡漠,說到一半看向白李:“明日便對外公布白蘿不是我們白家人,你與她趕在年前完婚吧。”
白李不由一愣:“爹爹---孩兒對二妹只有兄妹之情---”
娶二妹?怎麽可能,他雖然早就知道二妹并非自己的親妹妹,可與她成婚的事想都沒想過。
白術見狀捂了捂心口,語氣艱澀道:“爹也不想逼你,可白芷她不争氣跑了,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你還不明白為父的苦心的嗎?想想你的祖父、祖母,想想和他們一起罔死的族人,術兒,咱們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白李呼吸一窒,面色逐漸慘白。
他握緊拳頭,最後低下了頭。
有些時候,沉默便是順從。
他,身不由己。
北風呼嘯,馬車出了寧林府,駛進了近天府的府城。
白芷看了眼外面有一絲熟悉的房屋,出神道:“上次還一心想着遠離京城,兜兜轉轉幾個月,沒想到又回來了。”
衛紫菀看向窗外:“是啊,不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來淩絕山莊的人不會料到我們又往京城的方向來了。”
雖然不知道淩絕山莊的人會不會再找尋她們,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謹慎些為好。
白芷點了點頭:“今晚找個客棧休息一下,明早就出城吧,席管事給我們準備的身份文書是他的遠方外甥,這次是回鄉祭祖的。”
席管事的祖上來自位于京郊的宋家村,她們這次如果沒有意外,應該就會以席管事外甥的身份留在村子裏,暫時定居下來。
衛紫菀沉默了一會,緩緩點頭,她總覺得席管事第最初答應幫助她們時的态度,和最後送她們離開時的态度不一樣。
怎麽說呢,就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最初敲定的是交易,無關其他。
可最後送她們走時,總感覺夾雜了一些別的東西,那慎之又慎的态度就像是在完成某一項重要的任務。
她又沉默了一會,忍不住開口道:“夫君覺得席管事為人怎麽樣?”
席管事為人怎麽樣?
白芷想了想道:“以前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生意人,現在覺得他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衛紫菀聞言眉尖微動:“從什麽時候覺得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白芷随口答道:“就是這次幫我們的事啊,最後送我們走的時候,感覺和用心,就像是很…很是…”
“很是重視我們能不能順利離開,對嗎?”衛紫菀輕聲接過話來。
“沒錯,就是這個詞,很重視。”白芷看向衛紫菀,她一時沒想起來怎麽形容,衛紫菀說得一點也不差。
就是那種很重視的感覺。
衛紫菀抿唇,一個人的感覺可能出錯,若是兩個人都感到了不同,那就不是錯覺了。
席管事的态度确确實實與之前有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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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天冷了,大家多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