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衛紫菀睫毛顫了顫,語氣執拗道:“其實什麽?”再說了又怎麽說。
“嗯?”白芷一愣,又是一陣沉默。
時間久久沉默,衛紫菀翻了個身,又面朝着牆壁。
就在她以為聽不到回答就要睡着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似是自暴自棄的嘆息。
白芷低聲道:“其實我應當是不讨厭那幅畫的,也不…不讨厭你。”
衛紫菀不明所以:“那幅畫和我有什麽關系?”這個人又為何是那種神情。
黑夜模糊了人的視線,白芷盯着衛紫菀的輪廓,聲音輕了又輕道:“那幅畫很好看,像--你。”
衛紫菀心跳一滞,又快速跳動起來。
這個太監在說什麽?
那幅畫像她……
“夫君很喜歡這幅山水畫?”
“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
“其實我應當是不讨厭那幅畫的,也不讨厭你。”
“那幅畫很好看,像--你。”
衛紫菀閉着眼睛,腦海裏反覆回蕩着兩人的對話,她緩緩睜開眼睛,手指不由緊握。
月朗星稀,外面只有呼呼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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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也靜的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還冷嗎?”
驀地,衛紫菀低聲問了一句,打破了沉靜。
白芷呼吸一緊,眼睛盯着衛紫菀的後腦勺發呆,該回答冷還是不冷呢?
她握了握拳,心口燙得莫名。
良久後,白芷聽到自己輕應了一聲“冷。”
衛紫菀聞言沒有說話,片刻後,她坐起身來,雙手摸索到白芷的被子,用力一扯,蓋在了自己的棉被上,身上頓時一沉。
白芷瞠目結舌地抱緊胳膊,只穿了一層薄薄的裏衣,陡然暴露在冷空氣中,瞬間就感受到了冬夜的寒冷。
她愣愣地看着衛紫菀:“你幹什麽?”
衛紫菀輕笑一聲,語調溫柔道:“不是要睡一起嗎,還不進來。”說着把被窩讓出一點位置來。
白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抿唇沒有說話,她動作僵硬地掀起被子躺進去。
兩個人又恢複了沉默,彼此默默調整着棉被和姿勢。
拉扯間少不了有碰觸,彼此動作微頓。
衛紫菀手指緩緩緊握,側過臉去,語氣飄忽道:“再說了又怎麽說?”
白芷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這是在問之前說到一半的話。
她不免失笑,悶悶道:“再說了我們是皇後賜婚,睡一起又沒什麽。”
這個女人,什麽時候這麽勤學好問了,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嗯---”
衛紫菀微微彎唇,心滿意足地放松心神,開始醞釀睡意。
房間寂靜無聲,耳邊隐隐傳來清淺有規律的呼吸聲,白芷無聲勾了勾唇,這才閉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白芷先一步醒來,發現自己的胳膊和小腿緊緊挨着另一個人的身體,入目便是衛紫菀恬靜的睡臉。
她微微失神地看着,從雙眸到鼻尖,從唇角到散落在頸側的頭發,再到領口傾斜露出來的一抹白皙。
被窩裏的熱氣莫名又暖了許多,白芷握了握手指,頓覺手心裏冒出了一絲汗意,就連身上也隐隐有一種炙熱、濕濡的感覺。
就在此時,原本熟睡的人緩緩蹙眉,睫毛顫動,似乎有醒來的跡象。
白芷猛然醒過神來,三下五除二就鑽出被窩穿上衣服,之後逃也似的離開房間。
所以,當衛紫菀醒來的時候,枕邊的位置已經沒了人影,只留下一抹餘溫。
一直到中午,她才見到消失了半天的白芷。
衛紫菀平靜的臉色忽然就嚴肅了起來:“夫君今後去哪裏,還是事先與我說一聲為好。”
白芷放下手裏的食盒,看向忽然變了臉的人,心情微妙地應了下來:“好。”
這感覺,像是尋常夫妻的之間相處,出門前交代一聲去哪裏,免得彼此挂牽。
可她和衛紫菀……
不是尋常夫妻吧,甚至算不上夫妻,是妻妻才對------
這時,衛紫菀瞄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盒,道:“這裏面裝得是什麽?”
白芷聞言眼睛一亮,獻寶似地打開食盒:“昨日看了樓上樓的菜單,我就想着宮裏有什麽冬日常吃的東西是他們沒有的,還真讓我想到了,你快嘗嘗這蘿蔔丸子的味道如何?”
衛紫菀默默拿起筷子,朝着盤中大小均勻的丸子伸去,入口酥脆,咬破外面的一層,內裏的柔嫩裹着蘿蔔的清香席卷舌尖。
“蘿蔔丸子雖然不常見,但有些酒樓也能買得到,不過夫君做得這個丸子似乎有些不同。”
她是吃過蘿蔔丸子的,一旦涼下來就失去了剛炸好時的口感,變得又幹又硬,不像眼前這一盤丸子,即使已經涼透,口感依舊沒有改變。
白芷輕輕揚眉道:“當然不同,因為我這個丸子和面的時候沒有加一滴水。”
在冷宮裏掌管了幾年的小膳房,可不是鬧着玩的,再加上她本身就對下廚有些興趣,所以經常留心一些菜式的做法,一來二去也勉強能做幾道。
看着面露得意的白芷,衛紫菀不由唇角輕勾,神色一頓,又默默收住嘴邊的笑意:“看來今天又要去樓上樓走一趟了。”
白芷欣喜點頭,兩人含笑相視,下一瞬又齊齊一愣,各自默默移開視線。
這個讨人厭的禍水……
這個死太監……
莫名地,兩人內心都吐槽了對方一句,似羞似惱,個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曉。
離開淩絕山莊,她們雇了馬車便直奔樓上樓。
席大管事嘗過丸子之後,很快就有了決定:“不知這道方子是什麽價錢?”
白芷看向衛紫菀,錢都在這個女人手裏,按照兩人之前約定的,凡涉及銀錢的事,都由衛紫菀來決定。
衛紫菀沉默了一下,平靜道:“方子和上次一樣,贈予貴酒樓,不過有一個條件。”
席管事聞言,瞬間想起了上次買來的那二十石黃豆,到現在還擱庫房裏堆着沒用完呢,他心裏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什麽條件,衛姑娘直說無妨。”
衛紫菀看着席管事的神色變化,一本正經道:“其實也沒什麽,我和夫君種了一些蘿蔔,想賣給貴酒樓,就和上次一樣,以市場價兩倍的價格就可以,不知您意下如何?”
席管事聽了她的話,心裏頓時松了一口氣,只是以兩倍的價格買下一些蘿蔔啊,還好現在是冬天,很多配菜都需要蘿蔔,這道丸子也是,不用擔心買來囤積着無處用了。
他這麽想着,張口就答應下來:“二位放心,你們種的蘿蔔,我們酒樓都要了,我這就安排人…不,我明天親自帶人去淩絕山莊拜訪。”
衛紫菀頓了頓道:“您不問我和夫君種了多少蘿蔔嗎?”
席管事神色一怔,這兩位怎麽看也不像種田的主啊,小打小鬧種一些,難道比上次的二十石黃豆還要多?
不過如果是蘿蔔的話,二十石一點也不多。
就是再來二十石也不多,這個時候應該表現的大氣一些,如此才能留住人心,長久合作。
他笑了笑道:“放心,我們酒樓冬天所需的蘿蔔要很多,只要是你們種的,都不成問題。”
衛紫菀眼神閃了閃,輕笑道:“席管事果然是爽快人,那我們這便回去把蘿蔔扒出來,您明天可要多帶點人手,早點來。”
不然那麽多蘿蔔一時半會的可拉不完。
席管事含笑點頭,臨別時看着臉色有些莫名的白芷,他好心問道:“白兄弟有心事?”
白芷緩緩搖了搖頭,随後又伸手拍了拍席管事的肩膀,一臉複雜道:“席大哥明日一定要多帶些人手來。”
席管事也友好地拍了拍她的肩,笑呵呵道:“白兄弟放心,我一定多帶人手。”
難道真的種了很多?再多能多哪去,難不成還有一百石?
現如今,蘿蔔的市價是五文錢一斤,雙倍的價格也就是十文錢一斤。一石二十五斤,也就是兩百五十文。
就算是真有一百石,也就二十五兩銀子,寧林府的幾家樓上樓分號相互分一分,這個冬天也能消化掉。
這兩個人是低估了他們樓上樓對食材的消耗啊。
席管事略有些感嘆地目送她們離開。
回去的路上,白芷一臉沉重:“我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不太厚道?”
如果席管事明天看到那麽多蘿蔔,會不會直接吓跑掉。
“聽過慈不掌兵、義不理財嗎?”衛紫菀淡淡問了一句。
在商言商,左右不過一個‘利’字,從情理上來講,是有點不厚道,但若是單從利益上來講,一道新菜式能給酒樓帶來的利益,遠遠高于那四畝地裏的蘿蔔。
所以,這件事誰都沒有吃虧,甚至可以說是共贏。
可這個死太監竟然覺得她不厚道。
白芷默了默,就算是之前沒聽過,現在一聽也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不由反思了一下,說到底,自己還是不适合掌管財務啊,好在有衛紫菀。
這般想着,白芷側頭看向身邊的人。
衛紫菀面若冰霜。
白芷:“…”這個女人的臉色好冷。
她莫名緊張了一下,腦子裏也重新組織着語言道:“我覺得你方才做得非常對,說得也很有道理,以後這種和銀錢打交道的事,都聽你的,我沒有任何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