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程允惱羞成怒,炸毛了。
于是他背對着楊鴻進,任那呆子怎麽道歉怎麽哄都哄不好了。
楊鴻進還是頭一回面對媳婦兒的滔天怒火,就連之前對着村裏那群人,程允也态度冷靜,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生氣的跡象,但如今卻氣得臉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要說剛才還只是心虛,這回是徹底的心碎了。
他的智商仿佛一下子又倒退回最初的樣子,面向程允的背部,手指頭輕輕勾了一下,又勾了一下,語氣委屈地喊着“媳婦兒”。
程允聽到他這個聲音就心軟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在熟睡時被人這樣那樣,臉上一陣羞赧,于是只能硬着脖子語氣不佳地說:“幹什麽。”
楊鴻進縮了縮脖子,委屈兮兮說:“媳婦兒,我錯了,你不要不理我……”
不知是不是程允的錯覺,他似乎還聽到那呆子吸了吸鼻子,再加上這個聲音,聽着俨然就是個小可憐的樣子。
于是他的語氣也軟了不少,只是那股羞勁還沒退下去,“你哪裏錯了你給我說說?”
“哪裏都錯了。”
嚯喲,這家夥還學會這招了!
但程允也有後招,“那你都給我列舉列舉。”
身後的人靜默了一下,在程允以為他要說什麽偷偷抱他偷偷親他的答案時,竟聽到他說:“不該說謊。”
程允心想,嗯,确實這也是一個,然而他在繼續等着其他的答案時,楊鴻進卻不說了。
程允好氣又好笑,“還有呢?沒啦?”
楊鴻進很實誠地搖搖頭說:“沒了。”
程允又被氣着了,轉過身和他面對面,擺出一副生氣中的臉龐道:“你趁我睡着偷偷抱我親我的那些不算啦?”
程允還想看他怎麽狡辯,結果那呆子卻一臉迷糊說:“抱抱媳婦兒,親親媳婦兒,是不應該的嗎?”
一時間程允被他這話給噎着了。
似乎,好像……他又沒什麽錯?
但程允還是氣,也說不上是氣什麽,大概率只是單純的惱羞成怒,漲紅着一張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楊鴻進小心翼翼地去勾程允的小指頭,這回沒有被拒絕,他突然就高興了,甜膩膩地又喊了一聲“媳婦兒”,那聲音和剛才委屈兮兮的簡直判若兩人。
程允這下就發現這人的委屈居然都是裝的,什麽抽鼻子都是作假的!
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嗎?平時都被掩蓋在那股子傻子底下了!
他氣到一半,對着這張讨好的臉又覺得氣不下去了,而且這傻子那麽喜歡他他本來就高興,剛才只是羞過頭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要是真的一直這麽氣下去,那日子也不用過了。
也幸虧這呆子還沒好全,程允在心裏安慰自己,罷了罷了,反正這呆子哄也哄過了,他往後也不會記住這件事,教訓過就好了。
于是他手指頭動了動,那邊像接到信號一樣,快速地就勾住了他,讨好地叫着“媳婦兒”,那小模樣要多乖巧就多乖巧。
程允警告了一句,“以後不準再撒謊知道沒有!”
楊鴻進快速地點了點頭。
然而在程允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翻篇的時候,又被問道:“那親親抱抱是不是可以?”
程允感覺到自己的臉又在漲紅了,但這回他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地“嗯”了一聲。
下一刻,他就被那呆子緊緊地抱進懷裏,“吧唧”一下用力地親在了嘴上。
直到這一刻,程允才知道楊鴻進過去每次偷親的居然還是他的嘴!
又羞又惱地被抱着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楊鴻進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程允一睜眼就看到他抱着自己蹭了蹭他的臉,一臉陽光明媚地說:“媳婦兒,這床被子真的好暖和好舒服呀!”
程允心道,可不是麽,手腳纏着抱住睡了一整晚,壓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只蓋個席子你都會覺得……
還沒腹诽完,程允就被楊鴻進“吧唧”一口親在了嘴上。
他整個人都怔住了,兩秒後臉迅速漲紅,下意識用手推開楊鴻進的臉,結巴着說:“你、你幹什麽啊!”
“親親媳婦兒,”楊鴻進樂呵呵說:“媳婦兒好!”
程允想讓他不要亂親自己,但又想起了他昨晚上的問題,怕再次被問倒,話到嘴邊拐了個彎,“還沒洗漱呢,髒兮兮的,不準親。”
楊鴻進順從地點了點頭,很快又高興地說:“那洗漱完再親!”
程允:“……”
這家夥昨天晚上說開了以後,就像打開了開關一樣,肆無忌憚地想抱抱就抱抱,想親親就親親,偏偏你說他他還會用一副“這不是應該的嗎”的表情對着你,讓程允氣都撒不出來。
可是看着他心性一天比一天更開朗,說的話也變得頭頭是道,程允心裏還是高興的。
若說最初的楊鴻進是年齡只有四五歲的小孩,還在學說話的階段,那現在的楊鴻進就是有了自己的意識,開始會自我表達的小學階段。
他開始有了自我辨別能力,不再單純地說這個是好的那個是壞的,而是能列舉出一二三來,細細給你分析為什麽好為什麽壞,并且還能從別人的話語中分辨出善惡。
程允不再限制他外出,他相信村裏的人已經傷不了他,即便遇到李鳳嬌那種人,楊鴻進也知道家裏還有個媳婦兒會替他出頭,不再像過去那樣畏畏縮縮的。
日子在平凡又忙碌中度過,天氣一天天涼下來,每一天起床都發現比前一天更冷了一點。
很快村子迎來了第一場雪,而柳文在南明城的第一家分店,也終于迎來了開業的一天。
原本的悅瓊樓的名聲在南明城已經廣為流傳,如今開了分店,不少人都去一探究竟,而那些原本住在南明城或周邊小鎮的居民,終于不用跑到騰雲鎮去,因此還未開業之前,許多人就已經期待不已。
開業當天,柳文花了大錢找來舞獅的隊伍,很是熱鬧了一番,程允作為第二個老板,也和楊鴻進一起湊熱鬧去了。
舞獅開始之前,柳文特意讓人做了一塊大紅布,把新店遮掩得嚴嚴實實的,讓許多人好奇又期待。
而當舞獅到最後,由獅頭揭下紅布的一瞬,看着和一向的酒樓風格完全不一樣的開放式大廳,大家都驚嘆連連,當看清楚裏面每一桌上都擺放着一個從未見過的器件,所有圍觀的群衆都好奇不已。
“那是什麽東西?悅瓊樓又出了新鮮玩意兒了?”
“不知道你們之前是否有去過騰雲鎮的悅瓊樓,我曾經慕名去過一次,那裏的東西确實好吃得不行,只要是悅瓊樓的出品,無論是什麽我都捧場!”
“是的是的,如今悅瓊樓也開到南明城來了,往後終于不用跑到那麽遠,我們南明城的人可算有口福了。”
“你們聽說了嗎?在騰雲鎮的老顧客都被當成上賓了,吃東西還送禮,這回開在南明城,我可得要多來混個臉熟,反正不管悅瓊樓賣什麽我都要一周來個三四次!”
……
店外喧喧嚷嚷的,大家都聊起了悅瓊樓的事跡,以及自己曾經光顧過悅瓊樓的事情。
為了預防大家一窩蜂擁進店裏,程允一開始就讓柳文按先來後到的順序派發號碼牌,正式開店後由掌櫃在門口喊號進場。
過去大家都是靠站在門外排隊,你推我搡的事情發生不少,但如今多了個號碼牌,柳文還在門外擺放了不少椅子,大家可以在等候的時候買酸梅湯喝,要是進店消費,到結賬的時候還會把酸梅湯的費用劃到茶錢裏。
這麽一來,食客們不需要在門外站着排隊等候,還能邊等邊吃邊喝,而對悅瓊樓來說,既增加了酸梅湯的銷量,又能提供給食客們一個舒适的等候環境,加之那麽多人在門口排隊,還為他們帶來了正面的營銷作用呢。
第一批顧客進了悅瓊樓後,每一桌都有一個小二替他們講解火鍋是怎麽操作的,因為是個全新的吃法,悅瓊樓這邊臨時調配了不少人手來幫忙,就連柳文和程允都下場幫忙了。
楊鴻進跟在程允身後,偶爾幫忙捧個菜跑個腿,一開始柳文還有點擔心,但見他做得得心應手,程允也在盯着,就放手讓他去做了。
店內店外的人對這新玩意都好奇得不得了,看小二站在桌子旁操作,都覺得新鮮得不行。
總算第一批湯底全部滿上,等火鍋的湯底都燒開後,店內即刻便盈滿了濃郁撲鼻的香氣。
香氣順着空氣往外飄散,一時間,不止店內,就連大街上都飄散着火鍋底料的香味,而那陣香氣久久不散,讓本就肚子餓的食客們就更餓了!
一些人忍不住跑到附近的攤檔買了個大餅來吃,幸虧他們是拿號碼牌等候的,走動一下也沒什麽,有一些本來還坐得住,但店裏的人吃得有滋有味的,許久才吃完一個排下一個,漸漸地就忍不住了,也跑去買了點什麽來吃着等。
就這樣悅瓊樓火鍋店的開業不僅自身做得風風火火的,還帶旺了附近的商鋪,那些本來擔心悅瓊樓開業會搶走他們生意的小攤檔們如今都笑逐顏開,由心祝願悅瓊樓的生意蒸蒸日上!
程允忙碌了一天,後來由于備下的食材全部賣光了,迫不得已提早關店,他們這才有機會好好休息。
能坐下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像散架了一般,坐也坐不直,破天荒地在外人面前直接靠在了楊鴻進身上,随意讓他抱着自己給自己按摩。
柳文也是累得夠嗆,他的身材本身就胖,做了老板以後許久未曾試過這麽辛苦了,但他累并快活着,明明身體每一根骨頭都叫嚣着疼痛,卻還是忍不住問掌櫃拿了賬本來算賬。
“二百零一、二百八十九……一共八十六兩三百五十七文!咱們只大半天就賺了這個數額,比舊店幹一整天多了三成有餘!”
柳文拿着賬本激動得整張臉都泛紅了,“前期投入我大概花了五百兩銀子,這麽算下來,我們只需不到一個月就能回本賺錢了!”
一天八十六兩,程允對這個數字也很驚喜,但他沒被喜悅沖昏了頭,道:“一開始幾天肯定比較好賺的,但等大家都嘗過鮮,後面慢慢就會回落一點,不會一直都保持日入近百兩的水平的。”
“是這個理,但你好歹讓我先激動激動一下。”柳文絲毫不被打擊到,捧着個賬本美得不行,“想當年老悅瓊樓剛開業時,一整天才賺到不足十兩銀子,如今,啧啧啧,果然還是得往大城鎮開店,照這個勢頭,很快咱們就能把店開到京城去了!”
程允笑了笑,沒再反駁他的話。
他往楊鴻進身上蹭了蹭,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和他說起了悄悄話。
“呆子,今天累嗎?”程允懶洋洋問道。
“累的。”楊鴻進不敢撒謊,“但也高興!”
程允笑了一下,他能看得出來楊鴻進的高興不作假,大概是覺得自己能派上用場了,能和正常人一樣對大家有幫助,因此比平常窩在家裏的時候更開心。
這種高興也只有在之前程允讓他幫忙算錢給村裏的人時才見過,這麽想來,這呆子确實很盼望自己能做點什麽幫到大家。
兩人在一邊咬耳朵,小聲說着話,柳文從激動中平複下來後就看到這麽一個畫面,頓時覺得刺眼得不行。
“我說你們就行行好吧,我這孤家寡人的,到底是糟了什麽罪一天天要看你們秀恩愛。”
程允撇了撇嘴,“不愛看就趕緊找個人成親,上回我去柳大夫家,老人家還跟我說起了你,說怕是看不到你成親的一天了。”
“得得得,別跟我說這件事了,”柳文對這話題敬謝不敏,“每次回家都被說,我都怕了不敢回家了。”
店裏的東西都被清得一幹二淨,幾人無可奈何,只能跑到南明城其他酒樓吃飯。
吃飯的時候柳文還在叭叭地說個不停,程允實在累得不想開口說話了,那邊看沒人回應他,說着說着也不說了,安靜低頭吃飯。
然而他們安靜,別的桌子卻聊得興起。
大家口中談的多是今天開業的悅瓊樓,說起那門庭若市的盛況,堪稱近十年來南明城最大的一件盛事了。
柳文和程允豎起耳朵聽,不可否認別人的贊美還是很中聽的,況且還是不知道當事人在的情況下,盡管有些形容過于誇張,但聽着反而更順耳了。
他們聊着聊着,就開始聊到了別的事情上,其中一個人說:“诶你們知道最近臨近年關,城外又準備開始修葺道路的事情麽?”
“知道知道,每年差不多這個時間就開始了。”
“今年我聽說會有京城的貴人過來,不知是不是悅瓊樓的功勞,把那些達官貴人都招呼過來了,我家中有人在衙門有關系,說今年會加大人力物力,給的錢也比過去多不少,大家都可以試試看。”
“我家有個不滿十六的侄子,你說他們會收不?”
“這有什麽,咱們家還打算把年僅十四的小子也扔去幹活,隔壁家大娘的兒子這裏還是有點問題的,”說話那人指了指腦袋,“還不是照樣扔去幹活。”
“我聽說幹個十天不夠就能有五百文銀子,況且今年人那麽多,一人做一點,工作不比往常辛苦。”
“你再詳細給我說說……”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得好不痛快,程允就當聽個八卦,這些事情和他們家不沾邊,他們也不需要靠這個賺錢。
但他卻沒想到有人竟把這事聽進心裏去了,兩天後,程允迎來了自來到這個地方以來最大的難題。
作者有話要說:大肥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