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舊案
顧年祎已經等了一個月了,這一個月裏反複給自己做心理準備,他知道汪呈會離開、會死,他的狀态只會惡化,如時間一般不可逆轉。但當他已經做足了準備,這場死亡最終來臨時,顧年祎發現最不能接受的還是自己。
他不太記得那天晚上是怎麽過的了,至少前半段不記得。
他應該沒有哭,渾渾噩噩地幫着忙,汪呈沒有孩子,顧年祎幫着木萍安排了一切。
後半段他迷迷糊糊清醒了,再睜眼,就感覺黑暗裏有人抱着他。
那人身上的氣味是木棉的清香,讓顧年祎清醒了一些,他仰頭,對方卻不讓他動,手按着他的後腦勺,輕輕撫摸着。
“幾點了。”顧年祎知道他是誰,他難得放任自己汲取對方身上的氣味,“我睡了好久……”
“晚上四點。”對方側了個身,“并沒有很久。”
“那,你準備抱我到什麽時候……”顧年祎說。
“是你接完電話就抱着我到現在。”許洛說,“也不哭,也不鬧,我感覺你很需要擁抱。”
“……這是哪兒?”顧年祎問。
“你家。”許洛還補充,“你床上。”
顧年祎一下坐起來,左右張望了一下,又倏然看向了許洛。而許洛慢悠悠盤腿坐起來,道:“你媽媽去陪你萍姨守夜去了。”
“……”顧年祎終于想起來了,汪呈是十一點走的,他們這裏的規矩,人去世的那晚上要有人守夜燭火長明,顧年祎守到了兩點實在撐不住回來了,那期間許洛一直和他在一起,沒有離開過一步。如果誰說話問起什麽,顧年祎腦子沒轉過來,許洛就在旁邊幫着他回答。
他重新倒回了床上,慢慢蜷起了身體:“師父他真的走了。”
“嗯。”許洛摸了摸他的頭,“對于他來說,是解脫了。”
顧年祎臉向着枕頭,用手捏着自己胸口阻止那陣陣襲來的心絞痛:“……我以為我能接受,但是我真的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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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許洛拍着他的肩膀,“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你,但如果你需要,我會一直陪着你。”
他傾身抱着顧年祎,顧年祎沒有掙紮,發出了低聲的抽泣聲,他手指繃着青筋,深深嵌入了對方的手臂之中。
……
長夜的盡頭是天明。
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
從汪呈離開到下葬,一切都從簡進行,圍繞着他身邊的謎團,在他臨終前他已交代了大半,但始終還是有很多無法解釋的東西,無從說起。
無從做起的時候,還是要靜下心來回到原點。
于是顧年祎花了快将近一周的時間調檔案卷宗,一件件翻閱,等張常有空了也問了他詳細的情況。原來當年的630調查組,因為組建時間短,其實組內只有顧秋長、汪呈、張常和後來調去外地任職的警員。那麽基本就可以理解為,根本沒有什麽開始。
不過,至少630這個點再次映證了他們的想法,旗山和實驗以及那些如今滲透入社會方方面面的人,他們懷揣着怎麽樣的目的,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重新整合的團隊還是他們這些人,顧年祎自己申請回到崗位後繼續擔任組長,向上級李邰和張常彙報工作。
會議室內:
“兩點,抓住殺死王文祿……和直接導致汪呈死亡的兇手,也就是那個自稱‘施量宇’的人,新賬舊賬一起清算。”顧年祎道,“如果他能供出前因後果是最好的,如果他死都不開口……這事兒還要靠自己。我現在有個設想,他們可能也想過和警方合作,比如上次的密室……”
“但你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張常嚴肅地搖搖頭說,“無論是什麽理由,只要照片上的人還活着的,他們可能都會遭受危險。”
“還有幾個……許洛知道吧。”顧年祎看向許洛。
許洛給他們放自己制做的思維導圖:“目前來說,照片上的老師還有兩個。”
“一個叫宋臨,移居美國後沒有再在國內有任何的消息,一個沒有名字,只有這個人的樣貌。”許洛手指指了指說,“學生的話,除了烏溧、伍夢娟他們已經死亡,還能在照片上找到的人,這個在醫學研究院工作,這個在美國通鷗律師所工作,這個在國內證券交易所工作。後面這三人都很有可能是這次事件的幕後主使者之一,也就是模仿烏溧聲音的‘施量宇’。”
“之前出國和科研人員你聯系不到,警方出面會容易一些。”顧年祎道,“可以,我們先争取多聯系一下他們,無論如何要問出點事情來。”
孫城明端着杯子站起來:
“不過,上一個案子裏的那個人到現在都沒有查到他的信息,全國的人臉識別數據庫中用技術對比後找到的幾個人都和他沒有太大的關系。”孫城明道,“我們現在懷疑他可能進行過一些整形之類的事情通過改變外部容貌逃避法律制裁,這是規避人臉識別的方式之一,還有就是局內的內鬼,他很大程度上幫助了對方逃避了不少的程序。”
顧年祎道:“我們該查明99年之後,到如今這個階段在公安系統中可能存在的身份特殊的人。比如來自西北,年齡在35到40歲左右的這樣的存在。但是……”
顧年祎撓了撓頭:“……”
“我知道你顧慮什麽。”張常說,“這事兒我擔着,只要有問題,立刻彙報我來解決。”
“其實這不是個好辦法。”許洛抱起手臂道,“公安系統內的互相不信任是很致命的。”
顧年祎知道橫豎都要犧牲點什麽,但更深入調查,勢必會拔出蘿蔔帶着泥。
他手指靠着下巴思考道:“這個實驗的人出來之後被封口,也會重新包裝回到社會之中。所以之前呂凡的女兒呂玲提到過他父親回來之後性格變化很大……總之,肯定是有人掩蓋了自己不少的罪行。”
“那麽他們再次犯案的可能性,應該就是在他回國的時候。”許洛說。
幾個人在繼續讨論,許洛則是拿着自己的電腦若有所思,過了一會,他道。
“下個月十三號。”許洛浏覽着網頁,“通鷗律所內的幾名律師會被邀請來國內有一場宣講會,而這個消息并不是對外公布的,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這位律師會回國內。”
“哪兒來的消息。”張常說。
“一個朋友。”許洛道,“靠譜朋友。”
顧年祎知道是誰,就道:“是個機會。”
“那就抓住機會。”張常雙指并攏,對着他指了指,“一舉攻破。”
重案組重新回到了軌道上,曾經積案不少,一件件的要重新取證質證整理再搬到臺前。少了汪呈的重案組經歷短暫的低谷後沒有停留,畢竟世界依然在轉,沒有汪呈的重案組開始了,這一次是顧年祎真正意義上的再次出發。
顧年祎喝了口水,目光垂到了電腦上的網頁。
他在內網浏覽搜索的,正是從十幾年前開始,在銅山白津黑溪一帶發生的兒童走失案件。錢小茍是從村內逃出,當他得知村裏還有不少是被拐賣去的兒童婦女得出了當年一定有個拐賣集團存在的的可能,于是他仔細對比了當年的兒童走失率,在05-06年之間整個津溪水地區三個月就有十幾起,年內居然發生了快超百起。
這也就是那個組織高度活躍的那一年,但往後,尤其是近年幾乎沒有,顧年祎之前去往白津調查,也知道了白津警方在當地也接連搗毀了幾個拐賣兒童的組織,很大程度上也是給予了巨大的打擊。
如果一個組織不活躍,那大部分原因估計是已經原地解散,成員四散組織頭目隐退了。
不過,這幾年因為DNA生物技術的逐年發達,很多當年的懸案得到破獲,顧年祎相信正義到來不過都是時間問題。在當年現場收集到的指紋證據內發現了能對比上的人,于是今年年初也在網上發布了通緝令,懸賞緝拿這幾個主要涉及拐賣的人販。
顧年祎看着這幾個人的臉,對比他們的一些行蹤軌跡,有一個人出現在黑溪這一帶的時間很多。顧年祎想針對他着重分析,就他把地圖上的點标記了一下。
顧年祎圈劃過後,自己研究半天之後才喊來了孫城明,指着屏幕道:“孫哥看看,這就是他的行動軌跡。”
“那他生活圈就是這裏啊?”孫城明馬上就趴在他旁邊用手劃了一下,“他應該就住在這一帶。”
“可這範圍還是太大了,三個小區,四個街區,中間有無數的店。”顧年祎雙手抱着頭在椅子上慢慢晃着,“這範圍不好找,不過想想好找也不至于找那麽久。而且半年過去了,說不定人已經不在這裏了。”
“确實。”孫城明道,“現在什麽都能外賣……欸!等會,香煙可不能外賣啊。”
“他出現在過煙酒店。”顧年祎湊近身體去看。
“我去調一下附近監控,看看有沒有更多有用的線索。”孫城明道。
顧年祎等他走後自己又琢磨了一會,上午很快就過去,吃完午飯,孫城明也帶來了結果:“調到最遠可以調到上個月月底的,而且一無所獲,我懷疑他是戒煙了。”
“……”顧年祎撇開眼,無聊地玩着打火機,“他為了逃命戒煙,挺有意思。”
正說這話,顧年祎撇到了許洛叼着酸奶回辦公室,看見他和孫城明圍在一起,也就過來看了一眼。
“許醫生,吃完飯啦。”孫城明和他打招呼,“來來來正好過來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新案子就要開始啦。
兩個人關系會不會進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