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關心
回來的途中,許洛已經先行拐去醫院看急診,這會回來時腿已經能一瘸一拐走路了,看來是沒有斷骨頭,不過明天還是要複查,以免是和顧年祎那樣骨裂,後果還是挺嚴重的。
顧年祎開車載着他回家,許洛路上還接了兩個電話。
“嗯……還好,可能下下周吧。”
“對,會回來……我肯定會回來。”
“這幾天?這幾天也沒幹什麽……”
“嗯,已經被抓住了,沒事了。”
可能是和他的朋友們在說今天的事,但許洛顯然沒有打算和他們說自己的遭遇,他說得口吻輕松,偶爾還開兩句玩笑。
但在這段對話之中,顧年祎可是捕捉到的關鍵詞,滿滿都是“他要走了”。
許洛挂了電話,舒了口氣道:“……真麻煩。”
盡管是抱怨的語氣,但顯然是開心的心态。
“你準備什麽時候回白津?”顧年祎忍不住問了一直憋在他心裏的問題。
許洛想了想道:“……還沒想好,也不一定會直接回去。”
“什麽?”顧年祎坐直了點身子,清清嗓子道,“你……不回去了嗎?”
“不是,可能會先去彌州吧,房子都買了,會在那邊住一陣子。”許洛手撐着頭,“彌州的秋日很漂亮,有一處銀杏大道,那邊叫銀杏公園,落葉的時候我每年都去。”
“就是為了回去看銀杏嗎?”顧年祎說。
“當然不是。”許洛笑笑,“你知道,裴俊文的事完了,很多事情還沒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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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年祎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為了找尋秘密和真相買一整套別墅,他深深覺得許洛就是棵全世界最香的韭菜。
“其實住在彌州不安全。”顧年祎說,“那麽多人盯着你。”
他還補充一句:“……到時候也沒人來救你。”
“有的事你不做我不做,總有人要做。”許洛說,“我有時候會想安安靜靜生活,但安靜了一陣又會忽然感覺不到意義,想過得刺激一點。”
“比如現在……”許洛垂下頭,“我真的很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兩個人開車到了樓下,顧年祎率先下車後,繞到了許洛的那一側去。
彼時許洛正要下車,看見顧年祎走到他這一側看着他,許洛以為他要扶自己,還擡手道:“謝謝……”
然而顧年祎對許洛蹲下身:“上來。”
他道:“你腳不方便,我背你吧。”
雖然顧年祎背後沒有長眼睛,但是他能感覺到許洛正看着他。
半晌,許洛那細長的手摟住他脖子,身體貼了上來,顧年祎托着他的大腿抱起來掂了一下,許洛居然比他想象得還要輕。
“顧警官……”許洛湊在他耳邊,他可能有點困了,聲音懶又輕。
“你為什麽總是喊我顧警官?”顧年祎說。
“那我喊你什麽?”許洛說,“你想讓我喊你什麽?”
“本名啊,我也一直喊你許洛。”顧年祎背着他到了電梯口,許洛的手臂蹭着他的臉頰,去按亮了電梯。
“好吧,顧年祎。”許洛道,“其實也沒別的事,就想問問你,現在還煩我嗎?”
“你說呢?”顧年祎在電梯裏也背着他,從電梯門那凹凸不平的鏡面裏看着許洛趴在自己肩膀上,像個乖順的貓咪,他很白,被電梯的頂光一照,和顧年祎的對比分外鮮明。
顧年祎看了他幾眼,撇開眼碎碎念道:“……是你不信任我、不信任警察,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算了,你這問題問得真奇怪……你也不算招人煩,當然偶爾還是有點煩。”
顧年祎把他往上撈了一把:“我也可以不回答嗎,我沒有答案。”
“就是沒有之前那麽讨厭?”許洛追問道。
“哪裏得出的結論啊……”顧年祎走進了他的樓層,對他揚手,“鑰匙。”
兩個人獨處的時候,私下裏的狀态和平時總是不太一樣,不知道這算不算許洛需要的“安靜”。
顧年祎進許洛家已經熟門熟路了,進了門把許洛放下來自己換了鞋。
顧年祎換完鞋擡頭一看,額角一跳,許洛兩條穿完的褲子也沒洗,随手丢在沙發上一堆。桌上還有不知道幾天前吃的外賣盒子。
“不好意思……”許洛坐在一側,“……忘了你要來,都沒收拾一下。”
說的話倒是沒覺得他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坐着吧。”顧年祎無奈道。
幫許洛收拾完了屋子,許洛自己一瘸一瘸地艱難洗了澡,洗完澡出來,顧年祎也收拾完了,跑去也洗了個澡,邊洗邊在想着門外的許洛,腦子裏充斥着混亂的影像,根本停不下來……
想他們倆十二小時前的遭遇,想他從摩托車上滾落的那一刻其實預演的動作是拔出自己的配槍,但事實上他并沒有來得及,而是赤手空拳就上了。想本來自己和裴俊文正在僵持,許洛從他背後突然出現……
顧年祎忘不了他那一刻的表情,他神色如鬼魅,眼裏只剩下森然的冷意,好像下一秒就要置于死地的眼神,那瞬間許洛力氣大到顧年祎驚訝,他一掌推向當時毫無防備的裴俊文的頭部,把他敲擊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一下,兩下,還要第三下,他瘋了一樣的姿态,讓顧年祎不得不快速把他抱走。
“許洛!許洛!!”顧年祎在他耳邊喊了兩聲。
許洛紅着眼,像個受驚的兔子,在他的懷裏劇烈地抖動着。
顧年祎垂頭看看自己的手,他手掌上包了防水膜,手臂也都是擦傷,看着看着,許洛來敲門:“我能進來嗎,我給你拿浴巾。”
“哦……”顧年祎應了一聲。
他又格外的溫柔。
顧年祎對這種感覺惶恐擔憂,又有些許的期待。
等顧年祎洗完澡天都亮了,又是作息颠倒的一天。顧年祎吹完頭發道:“睡覺去吧,明天白天可以休息,晚間和我一起去局裏,裴俊文審一天也審不完,要我們準備搞車輪戰了。”
“好。”許洛低頭發着消息,“你先睡吧,我發完這條信息。”
顧年祎窩到沙發上蜷着,把被子裹自己裹成了一條毛毛蟲,道:“那天你那位看起來相當尊貴的律師朋友來你這兒,是你睡得沙發嗎?”
“沒有呀。”許洛擡頭笑笑,“他和我一起睡的床。”
顧年祎:“???”
他顯然沒壓抑住自己那一刻的不滿:“等一下,為什麽他能睡床?你們倆不會有一腿吧?!”
他這句話一出,許洛先是短暫消化了一下“有一腿”這個詞,接着馬上拍着桌子狂笑起來:“哈哈哈哈——”
“笑什麽!”顧年祎半撐着身子道。
“你信不信,我如果‘睡’了他,他男朋友能把我打死,并且親自肢解了我示衆。”許洛道。
“男朋友?”顧年祎蹙眉,看起來臉更黑了,“靠你們怎麽都……”
都是彎的……
小顧看不懂,但小顧大受震撼。
不過如果許洛邀請自己睡床的話自己……倒、倒倒也不是不可以……
“晚安。”許洛聽不見他內心的想法,他舉着手機,絲毫沒有留戀地邊看着邊往卧室拖着他的瘸腿進去了。
顧年祎:“……”
“晚安。”他嘆了口氣,拉上被子,看着天花板說。
……
許洛發現了個規律,就是只要顧年祎在,自己就能睡得不錯。
也不知道是什麽玄學,比如昨天,他鮮少有一覺睡到下午三點的時候。失眠是個長期困擾他的問題,但想到顧年祎在,他莫名很安心。
一覺睡醒,顧年祎還在睡,許洛輕手輕腳去洗手間洗漱,邊對着鏡子查看自己身上的傷口邊手中回着林濮的信息。
裴俊文被抓的消息已經全網通報了,“黑溪變态囚//禁殺人魔”裴某落網,給最近黑溪群衆對于當地治安問題的質疑打了一陣強心劑,南麗酒吧街中所有關聯産業被查封,而地下深挖出了幾條都将近一公裏的通道,表面上,這件案子接近了尾聲,也給死者和群衆一個交代。
這些信息被公布在了網上,林濮能輕而易舉知道,許洛一邊安慰他自己沒什麽事,一邊拿着“這些事我不方便透露太多”來搪塞。
一轉頭,拿着手機就撞到了顧年祎的身上。
“……”許洛擡眼,道,“早……不,下午好。”
“一早那麽忙……?”顧年祎扶穩了他随口說。
“是林律師,他在和我打聽案件順便問問我情況。”許洛道,“你的牙刷我沒動,還在原來的地方。”
顧年祎馬上酸溜溜道:“怎麽你受傷大家都這麽緊張?我受傷了,除了我媽沒人關心我。”
“……”許洛聽了出來,“那你腳還疼嗎?”
顧年祎擠了牙膏刷牙,含含糊糊在哼哼:“疼死啦……”
……
休息過後,兩個人雖然狀态沒有調整到最佳,但正如汪呈所說,他們還有最後的戰鬥。鐵證面前,裴俊文和雷秦無處可逃也無言可辨。顧年祎到達了市局內時,汪呈已經審了他三個多小時,顧年祎接了棒,繼續進行着接下去的審訊。
雖然把裴俊文和雷秦二人帶入審訊室的那一刻,測算系統開始工作,錄像開始運行,但因為案件涉事範圍廣、案情複雜、牽扯人物衆多,而他們也根本不是什麽善茬,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可能在過程中産生“零口供”的情況,但他們二人也尚算配合,說出了一些關鍵的、第一次聽見的信息,再對比之前已經審過的幾個關鍵人物,在連續不間的審訊過後,他們已經串聯起了整件事的頭尾。
這些口供和證據,讓所有人仿佛通過了自己的雙眼,看見了那些女孩見到世間最後的畫面。
那是4月20日,晚間23點05分。
陳穎穎遇害前的最後一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