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自首
第二天一早,顧年祎睡到了快八點半。他半夜醒來一次,讓自己用最後的力氣躺上了沙發,但架不住一覺醒來腰酸背痛,好在年輕人,體力恢複起來像個怪物,只要睡飽了一切好說。
就是有點頭暈目眩的,一模手腳和額頭有點燙,好像是發燒了。
不知道是因為着涼還是什麽原因,顧年祎靠着桌子坐了一會,發了五分鐘的呆,讓自己清醒一點,但這樣的感覺依然存在。
該吃點藥……畢竟還不能休息。
這個點,裏面那個老年人還沒起,顧年祎想去看看他,不過想來這個動作有點變态。
人家睡覺有什麽好看的?
顧年祎發現他家裏的東西都是新的,昨晚可能他睡着了,給他還準備了一套洗漱用品。顧年祎胡亂擦完後,手機的震動聲一直在催他去上班,他想着告訴許洛一聲,但自己好像除了許洛的電話什麽都沒有。
這個點叫醒他又不太好。
人家好歹收留了自己一晚上,不聲不響走了,也不太好。
顧年祎最後想了個辦法,用手機號添加了一下許洛的微信,接着在好友申請上寫:走了,謝謝。
反正他愛加不加。
至于他為什麽不發短信,他清醒後歸結于發着低燒,自己都沒想明白當時腦子裏在想些什麽,反正不是想加許洛微信。
肯定不是因為這個。
昨晚,可以稱之為顧年祎從警以來的驚吓夜,沒有之一。
以前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非常驚險的事情,他們刑偵警察,最怕的就是緝拿兇手的途中遇見亡命徒,這些人基本都是手握命案的瘋子,一條命兩條命對他們來說最後都變成了數字,最嚴重的兩次莫過于,一次追擊嫌疑犯時候被打出個腦震蕩,後來一次就是上個月的高階滾落的骨裂,在床上躺了小半月。
這次除了差點給他來一針之外,他明顯對于後半段的記憶比前半段更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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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不能想不能想不能想。
……都是任務任務任務。
顧年祎想到這裏,抓起自己的包就跑,趕緊離開許洛的家,打車跑。
渾渾噩噩跑來市局,顧年祎跑到自己桌邊第一時間趴下,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聽見谷新新誇張的聲音:“哎!你怎麽在辦公室啊!……你臉這麽紅是發燒了嗎,發燒還來上班啊。”
“谷新新。”顧年祎伸出一根手指警告她,“安靜一點。”
怎麽會發燒?當然是吓的。
渾身滾燙,頭暈目眩,還堅持帶病上班的顧年祎在早會上被從外省出差歸來的汪呈大呼小叫地安排。
“時間緊迫,小顧快點回憶一下啊,周圍的環境還記得嗎,聞見過什麽?你有沒有數一下走的步數?還有其他的,稍微想一下。”汪呈雙手揮動着催促,“快快快。”
“我和小孫被從車裏拉出後,是上了車走的,車程五分鐘,沒有走過樓梯,但能感覺到一段下坡的路,很長。”顧年祎閉着眼,試圖去回想昨天的畫面,“我當時被綁起來了,很暗,我被帶到了一個房間裏,之後才有人說話。為首的是一個說話大舌頭的人,他如果在我面前我可以辨別他的聲音,還有……其他人,挺多人的。他們可能非法持有毒品,并且試圖……”顧年祎閉着眼說,“往我的身上注射。”
“我靠。”周圍有此起彼伏的聲音。
“啊我的顧……”
“幸好幸好……”
如今想來,他對那種感覺歷歷在目,黑暗中的恐懼和未知充斥着他的感覺。
世界上比疼痛更可怕的東西,太多了。
“對了。”顧年祎睜開眼,站起來喊道,“昨天是誰報的警,誰讓你們過來的?”
“正要說這個呢。”汪呈低頭查看自己桌上的報告說,“報警的是個女孩,死活不肯說自己是誰,只說情況緊急,你和小孫都被人綁起來了。”
“什麽女孩啊。”旁邊一個警察道,“有錄音,應該是變聲器放的,那聲音處理的太明顯了吧。”
“我草了,變聲器?”另一個警察誇張道,“我不能相信這個世界了。”
雖然顧年祎刻意隐去了許洛的那段,不過聽起來确實不算影響。所以汪呈聽完顧年祎說了完整的事件,有點心疼又有點氣,反複明揚暗諷他昨晚的事跡來表達對他們獨自行動還差點卷入危險事件的不滿。
“我在這裏就不得不說一句話,我們顧年祎同志真的牛啊,他不光能深入敵後還能全身而退,還就受了點皮肉傷。我希望所有的同志引以為戒。”汪呈手指扣着桌面,“所以我做了個決定,從今天開始,酒吧街的案子每一次都必須審批彙報!擅自行動都當違紀處理!聽明白了嗎!”
“還有,我們警察就是法律的底線,如果連我們都不放在眼裏,這根本就是藐視人民警察的存在! ”汪呈怒氣沖沖拍着桌子,這姿勢不難看出顧年祎平時的暴躁作風來自于誰,“早上已經對幾個疑似涉事的酒吧查封了,把昨晚所有疑似參與者一個個帶回來審!這麽屁大點地方,真當我們不敢查是不是。卷宗都給我翻出來,開會,這個月月底我非要把這案子破了!”
在場的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顧年祎坐到位置上,腦瓜子嗡嗡響,谷新新湊過來道:“你昨晚立大功了啊。”
“……”立個屁。
等汪呈走後,顧年祎一臉悲壯地趴在了桌上。
“你也別難過呀,至少也不是沒有收獲嘛,我們拘了一批聚衆賣///淫的。”谷新新道,“汪支隊長知道你受苦了,今天一早就喊人去封街了,勢要把拘留了你和小孫的人找出來。”
“說起來你們倆都被抓起來打了一頓嗎?”谷新新說。
顧年祎生無可戀,想着不如昨天被打暈了算了,一點也不想強行回憶,他扯開話題道:“小孫同志怎麽樣啊?”
“小孫還行,都是皮肉傷,有點破相。”谷新新說,“你呢?”
“也還行吧。”顧年祎看着自己剮蹭的手肘,上面一片青紫色,是昨天被丢在一條巷子裏的時候摔的。
“還有啊。”谷新新說,“我怎麽聽隊長說許醫生也在?”
顧年祎聽見他名字就頭疼,邊摳着自己傷口沒說話。
“許洛?在說許醫生嗎?”汪呈聽見了,過來找顧年祎,“昨晚你是不是睡他家的?怎麽還去麻煩人家啊。”
“……”顧年祎給他展示自己的兩條手臂,嘟囔道,“我這樣怎麽回去見我媽。”
青青紫紫,斑駁一片。
汪呈的語氣也就軟了下來。
“人家也忙,能不麻煩人家就不要麻煩。還有,今天公安測算系統那邊有事吧,人家上個案子也沒少幫忙。”汪呈把桌上的東西扒開說,“他之前寫的報告我可是看了。”
“那您覺得他說的怎麽樣呢……”顧年祎看向他。
“牛逼啊,像開了天眼。”汪呈說,“說真的,這些對我們的幫助太大了,犯罪心理畫像本身就不是什麽僞科學,這方面來說他們确實厲害。”
顧年祎那句“可拉倒吧”沒敢說出口。
“行了,我準備過去了。”汪呈說,“你還發燒,你就別去了……”
他話音沒落。
“等等等!等一下!”谷新新拎着電話叫住他們,“指揮中心來電,說早上南麗街的轄區派出所接了個報案,有人來自首。說是……自己殺了人,是上個月酒吧廁所殺人案的兇手,刑警大隊的開車往這邊送呢。”
顧年祎瞳孔收縮,腦中迅速出現了昨晚的話。他馬上拉住汪呈阻止道:“等一下師父!”
——“如果你想要個兇手,我明天就給你送到警察局門口。”
“怎麽回事。”汪呈也看了一眼顧年祎,神色也凝重起來,“自首?挑這個時間自首?”
“人呢!”顧年祎馬上緊張道,“帶來!我有話問他!”
“你這麽激動幹什麽。”汪呈按住他的後背。
“師父,這裏面有問題!”顧年祎說,“我想去見見他。”
“又在這節骨眼兒上!”汪呈不太贊同,“這算不算調虎離山啊?”
“那不然你先去吧。”顧年祎拿起水杯噸了半杯子,抹了一下嘴道,“我先走了。”
“……”汪呈嘆氣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先去見這個人。”
他招呼其他人原地待命,和顧年祎兩個人去準備審訊的內容。
……
二十分鐘後,市公安局的審訊室內。
顧年祎坐在這一眼看起來就像是電視劇中的男二或是背鍋的馬仔,一頭黃毛的十來歲男青年坐在他面前,一臉嚣張看着顧年祎。
顧年祎再年輕氣盛的時候,面對這樣的人,拳頭都會忍不住招呼上去。
況且他長相也并不服輸,這種時候一端坐就個嚴肅大酷哥,坐在那邊就周身陰風陣陣的。
汪呈有時候也會暢想顧年祎的未來,如果他不想在髒累的刑事案件重案組繼續下去,等往上升遷進了省廳,他的行事作風和手腕天生就帶着領導的風範,是與身俱來的壓迫感。
汪呈沒有跟他進去,而是坐在觀察室內看着場上的情況,谷新新則是擔任着記錄員的工作,坐在顧年祎旁邊的電腦前。
随着天臺案的暫時擱置,當重新再翻閱卷宗的時候,還是會想起那廁所裏女屍的沖擊力。
上個月,四月的十五號,在南麗酒吧街的一家叫Broken的酒吧內的女衛生間發現了大量的血跡和腳印,随即報警。轄區的派出所接警後到達現場,在衛生間內發現了一具女屍。
屍體身中了十六刀,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死亡。以現場勘查到了兩個腳印,對比篩查後分析應該是一個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一個身高在一米八左右,都應該是男性。
另外,也在屍體上發現被xing侵犯的跡象,很可能在死前遭遇了強奸。
白色的廁所牆面上噴射了大量的血液,順着牆壁落下來,流了滿地。顧年祎記得自己看見那副畫面的時候,還真是充滿了震撼。
他甩了甩腦袋,強行把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你叫錢小茍,來自首的?”顧年祎問。
“嗯。”黃毛看着他,笑起來,“嘿嘿嘿!”
他不光頭發黃,笑起來牙也黃,黑瘦的個子看起來都沒發育完全。顧年祎甚至有點懷疑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