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母親
朱蕾扭捏了一下,手指捏緊了床單。
顧年祎手指輕輕點着椅背打着節拍,等待着朱蕾開口,逼仄的小屋內站着三個男人,還有一個面容冷峻氣壓低的,正一動不動看着她給予她無形的壓力。朱蕾猶豫過後才道:“我說……我說……”
“我和我前夫不是離婚了,所以最近談了個男朋友,他和我是老鄉,也都在這所醫院裏工作,平時有接觸,一來二去就熟了。但是他……他有家室,啊不過!他老婆在和他鬧離婚,他什麽都好,對我也不錯,就是想讓我再生個孩子。我……我不想再生了,我不太喜歡小孩子,所以離婚的時候撫養權都沒有考慮争奪。但他想要的話,我就想了個辦法,我這不就想着把我的小孩帶來給他看看。”
朱蕾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揉亂了,手指攪在一起,顯出了疲憊和無力:
“不過我沒有小孩撫養權,我想先穩住他總是好的,畢竟我真的很喜歡他,我早上都上工早,他也值晚班,有時候就會在、在五樓的儲藏室……就親近一會嘛。”
朱蕾手蓋着自己的臉,不知道是煩躁還是害臊,亦或是單純的悲傷:“我當時沒地方放小孩,就把他弄到五樓的儲藏室裏休息,我知道晚上沒有人會去那邊,當天正好我和我男朋友都是晚班,兩人下了班進儲藏室,就把小孩給弄醒了,小孩看見他就哭。”
朱蕾雙手掩面,紅色的指甲明晃晃的。
“我一來二去就煩了,當時在氣頭上,也不怎麽耐心,把他就關到樓上去咯。”
“然後呢。”顧年祎忍住教育她的沖動,手指摳着那凳子的椅背出來的木頭倒刺,“繼續。”
“沒……沒然後了啊。”朱蕾說,“那廁所門我又不得反鎖,小孩想出來就出來了,我也沒管他……”
“你對他說了什麽。”顧年祎說。
“我說你出來我就打爛你屁股。”朱蕾說,“後來我和那男人搞完就睡着了,睡儲藏室裏了,再睜眼他不見了,我當時早晨想去看看小孩,但客人一個電話又喊我走了,我想門開着嘛,醫院那麽大他總不至于待一晚上,哎呀!”
朱蕾淩空一頓神經質地亂抓,似乎想極力擺脫這種感覺:“我知道錯了!我真的很煩小孩子!所以我根本也不想知道他怎麽樣了,反正他爸爸會把他接走,又不會丢!”
“男人男人說半天,對方沒名字嗎。”顧年祎追問說,“他叫什麽。”
“叫……魏銘……是醫院行政處的主任。”朱蕾垂下頭,“他不讓我說……你們是不是要去找他麻煩了?”
“魏銘。”顧年祎沒回答他的問題,重複了一遍後轉身對另一個警察道,“傳喚這個魏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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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而又和朱蕾道:
“……也就是說,他在淩晨五點多到六點半快将近七點的時間內,是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嗯……”朱蕾點點頭。
“為什麽之前不說?”顧年祎道。
“這話怎麽說嘛!我是個護工,他又,又有家室……”朱蕾道,“對不起警察同志,別抓我,別抓我吧……他前途大好的,和我這護工偷///情,我……”
顧年祎一個頭兩個大,也不想聽她在這裏說這些,道:“先帶回去。”
“警察同志!”朱蕾哭喊道,“我冤枉!我不是!我沒殺人!……”
“別嚎!”顧年祎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打算,說話無比短促有力,“沒人說你殺人。”
“那為什麽抓我……”朱蕾低聲道。
“你和魏銘都必須給我回去配合調查。”顧年祎道,“不配合的就等着被刑事拘留吧。”
一句話之後,朱蕾安靜下來,警察把人帶出了屋子。道路外的警車陣仗之大,路人還在好奇地張望,順帶對着朱蕾指指點點。
回到了路口的地方,顧年祎讓其他警察開車,自己坐上副駕駛位,朱蕾和另一個警察坐在後座,顧年祎用平板翻看局裏傳來的魏銘之前的口供,詢問道:“他說那段時間他在睡覺,那監控裏為什麽沒有拍到他?”
“他從員工通道走,那邊沒有監控啦……”朱蕾摸了一把頭發說,“晚上他也夜班……我也夜班,等他下班就來找我了。”
“但凡你把這件事早點和警察交代,這個案子的進度還能提早好幾天!我們警力本來就有限,因為某幾個不說實話的浪費時間精力人力物力。”顧年祎側頭,黑暗裏一雙眼睛散着光,“你自己想想後果吧。”
朱蕾不再說話了,一直低着頭。
顧年祎突然又回頭:“我再問你!”
朱蕾被他吓得一激靈,一下又擡頭:“啊?”
“我和你男朋友長很像嗎?!”顧年祎說道。
“不……不像啊……”朱蕾慌忙搖手說,“你比他年輕多了,也帥、帥多了……”
“一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嗎?”顧年祎再次确認道。
“沒有。”朱蕾搖搖頭,“不像……”
顧年祎這才放心下來,從胸口籲出口氣,滿意地用背蹭蹭椅背。
不過轉念一想,小孩為什麽把他認成了“壞人”而不是許洛,許洛和他站着一起難道不是他看起來正氣淩然嗎,偏偏小朋友還很喜歡許洛。想到這裏,顧年祎忽然自己開始生自己的氣。
顧年祎回到局裏還被這事兒氣得頭大,讓實習警過來給她錄筆錄,趕緊跑到汪呈的辦公位置道:“師父,現在要傳喚這個叫魏銘的。”
“魏銘?”汪呈正在翻閱卷宗,聞言頭都不擡揮手,“行行,我忙着,你先把人帶回來,有麻煩嗎?需要我嗎?”
“還行,還能頂得住。”顧年祎說着,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剛坐定屁股喝口水,剛随行的警察來找顧年祎:“顧仔!被傳換人電話打不通。”
“那就……”顧年祎猛灌了一口,擦擦嘴,指道,“老規矩,反正夜長,我不介意再出一次警。”
正路過了許洛辦公室,許洛從裏面拿着個茶杯出來,他發現他走的這一個小時裏,許洛居然一直和他們父子倆一直在交談。
“慢走。”許洛溫柔地摸摸小孩的頭,“寶貝,回去好好睡覺,好好吃飯。”
“哥哥再見。”小孩居然乖乖和許洛招手。
顧年祎看了他一眼,怕那小孩看見自己母親就坐在不遠處的地方,實習警正在給他做筆錄,靈機一動就用身體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并且雙手叉腰道:“走吧。”
許洛掀起眼皮看他,看見顧年祎的眼神撇着,示意他背後有人。此時的許洛莫名和他有種默契,他低聲湊近孩子的父親,兩個人互相點點頭,之後就護着小孩,在朱蕾完全沒發現的情況下,兩個人出了門去。
真正到了大門口,許洛去給他們叫車,顧年祎站在門口,手指蹭了蹭鼻尖,吐出一口氣來。
等許洛把他們送走了,顧年祎剛準備點根煙,看許洛轉身回頭,目光柔和道:“要出去嗎?”
他拿了盒煙出來,想了想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許洛搖頭擺手,顧年祎也不和他客氣,拿了根叼嘴裏,許洛拿着杯子要進門,顧年祎側頭道:“你下班了嗎?”
“嗯?沒有。”許洛轉頭笑笑,“還早。”
以為對話就這麽結束了,顧年祎卻忽然對他晃晃夾着煙的手指:
“杯子放好,跟我走。”
許洛都有點意外,顧年祎幾小時前還是個黑着臉告誡他:“不許跟着我!”“不許喊我小顧!”“許洛,別、跟、着、我”的人。
如今居然喊他一起上車,跟、他、走。
“快點。”顧年祎又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