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複見
看着床上的東西,汪呈虎口夾着下巴作思考狀。
“疊放得都很整齊。”痕檢跟汪呈報告道,“除了床上的東西之外,他只有一個小箱子,裏面是替換衣服和洗漱用品。”
汪呈帶着手套,翻看了一下他的筆記本,筆記本內是日記一般的形式,記錄着一些日常瑣碎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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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 買菜 花費20
12:30 階梯教室上課批改的作業記得帶。
直到最後的一頁最後一行寫的是:20:30 後日就要出院
顧年祎開口道:“師傅,這病房裏住滿了嗎?”
“住了五個人,這會都清出去了,找了個辦公室等着。”汪呈站直身體嘆氣道,“哎……慘哦,對了,局裏對死者身份确認完了嗎?”
顧年祎手裏拿着平板電腦,翻看局裏剛傳來的熱乎資料,這是他們知道被害人姓名後第一時間傳到局裏,配合公安內網中第一時間搜索查閱到的,這個黑溪公安自主開發的平臺,被他們內部人員戲稱“黑溪大腦”得重要輔助工具內,呂凡的所有信息一目了然。
顧年祎念道:“被害人叫呂凡,黑溪建築工程學院的心理教育學的教授,五十八歲,彌州人,長居地是黑溪,除此之外在警局沒有錄入過其他的資料,生平也沒有其他犯罪史。”
顧年祎把平板收起,繼續道:“……醫院給予的說法,三天前入院治療腰部和頸椎,之前幾年一直在這裏做定期的療養和治療,期間沒有和病房裏的人有過矛盾也沒發生什麽異常。事發時,他們的樓層是關閉的,因為在裝修。”
汪呈道:“早晨也是幾個建築工人去頂層天臺發現有人躺在水池中。”
“既然對方是教授……人際關系中或許會有和他有矛盾沖突的人,繼續詳細篩選一下。”汪呈抓了抓頭發,“親戚、學生這些……從近到遠逐一排查他們這段時間的時間線,有問題的都找來帶回局裏!”
顧年祎看着他床頭的病歷卡,他在病房裏轉了一圈,看了每一個病人的名字、年紀和照片,以及症狀,提問道:“同一病房的人……都和他并不認識吧?”
“應該不認識,但也難說。”汪呈抱起雙臂,也跟着他的身體轉悠,“這個醫院有點療養院性質,像他們這種護理病房這裏只有兩間……但如果真是這麽說,沒必要特地湊一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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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呈又重新看向了床鋪:“還有這些,這人是平日生活習慣就這麽強迫症,還是另有隐情?”
顧年祎沒說話,默默一個人在旁邊觀察和記錄。
“汪隊。”門外有人叫他。
汪呈道:“來了。”
汪呈喊了他一聲:“顧年祎,一起過來。”
“……”顧年祎轉頭,“哦。”
“人都被集中到隔壁了。”組裏的同事道,“只能先短暫問一下情況,我們不能太耽誤醫院的工作。”
“汪隊汪隊!”有人跑來道,“法醫叫您去一趟天臺現場。”
“行,來了。”汪呈轉頭對顧年祎道,“我去趟天臺,你一個人可以吧?”
他又指着顧年祎的腿:“反正你這破腿剛好,也別上上下下跑了。”
顧年祎本能想搖頭說自己不可以,但被汪呈把話堵了回去:“你給我去問!別什麽事兒都要我兜着。”
“……”顧年祎啧了一聲,道,“師父,我們的測算系統什麽時候可以投入使用?我真的很煩和人打交道。”
“應該快了吧,但測算系統關你什麽事啊。”汪呈說,“至少現在它沒有,以後投入使用了也不能百分百靠AI啊,該自己審得還是要自己審,你別偷懶了,盼着他那玩意兒不如盼着趕緊問出點可靠線索,你給我動起來!”
顧年祎撇撇嘴,英俊臉上紅白一陣,他不情不願轉過身,臉面向了走廊的另一側。
和汪呈兩人一個向左一個向上,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顧年祎到了隔壁臨時騰出的病房,把之前被害人病房內的人都走入就能看見裏面有兩張床,一張上面坐了三個人,兩男一女,另一張上面坐着兩個男人。進門前他們就在互相交流着什麽,聲音壓得很低,看顧年祎進來了立刻停止了聲音。
顧年祎今天沒有穿警服,随便抓了件黑T恤當便服,外面是袖子卷起的襯衫。雖然休閑,但他的氣質實在是有點引人注目,還有與身俱來的壓迫感。
顧年祎粗粗掠過他們的臉,伸腳把一邊的小椅子踢過來,一屁股坐上去,大馬金刀地岔開腿,蹙眉道:“我是市局刑偵支隊重案一組的警察顧年祎,目前正在調查一樁兇殺案,具體的我們組的同事應該已經告知你們了,所以希望你們配合一下,回答我的問題。”
“警官你不會懷疑我們吧。”其中一個男人道,“我們就是來做個護理……”
“如實回答我問題就可以了。”顧年祎口氣嚴肅,讓那男人的話硬生生吞了下去。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錄音筆,結果順便把鑰匙打火機都一股腦翻了出來,叮鈴哐啷掉一地。顧年祎更煩躁了,只能低頭彎腰去撿東西。
“最後一次見到被害人呂凡是什麽時候?”他邊撿着邊擡頭看床鋪上方的人。
“昨天晚上吧,我不太記得了。”那年紀稍大的男人道,“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
“你住了幾天?”顧年祎又問。
“我住了四天了,本來今天要出院的。”那男人繼續道。
“和被害人之前認識嗎?”顧年祎說。
“認識。”那男人點頭,“他三個月來一次,和我治療周期差不多,我們經常見面的。”
顧年祎把鑰匙塞回去,低着頭,手裏捏着那塑料殼的打火機看,道:“印象呢?”
“很愛幹淨的一個人,很和善,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是知識分子。”那男人道,“我和他年紀差不多,比他小個三歲吧。他是985的教授嘛,一點都沒架子,我們還有個微信群,沒事還一起分析養生知識。今年我孫子要高考了,上次見面他還幫忙擇校。”
顧年祎點點頭,手指磨着那打火機,擡頭看他:“所以平時他有疊放衣物的習慣?”
“有啊,不光是衣服,他東西都放得整整齊齊的。”那年紀大的男人說,“每次,換洗的衣服什麽的都會疊好放床上,被子也會疊起來,我之前還問過他是不是當過兵,他說沒有,就是習慣。”
顧年祎道:“昨晚有沒有什麽異常?”
那年紀大的男人手指着兜了一圈:“我們這裏的人都在病房裏,哦,除了他。”
他手指指向了角落裏坐在床上正低着頭的男人:“他……他是今天早上來的。”
顧年祎的目光繞過最前方的老伯,到了他旁邊那個正斜靠着枕頭坐着的瘦弱男人,他安靜坐着,正在低頭看着手機。
“你。”顧年祎看着他,一雙鷹似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今天早上來的?”
“是的。”那男人終于擡起頭來。
顧年祎和他對上了眼,發現了男人有一張極其幹淨清秀,又可以說是漂亮的臉,五官精致小巧,而他頭發有些長,柔軟搭在肩頭和眉眼間。嘴唇薄顏色淺,乍眼一看好像一個透明的假人。
他總覺得,這感覺有點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哪裏熟悉。
“你叫什麽。”時間緊迫,顧年祎決定不糾結這個問題。
“我叫許洛。”男人帶着微笑,神色溫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