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夜
黑溪市下着小雨。
因為最近逐漸炎熱的天氣,連下雨都無法帶走連日的悶熱,五月的天氣,地面在白日裏被炙烤,在夜裏雨的沖刷下,反而蒸騰起了水汽。
細密的雨也沒有沖淡夜裏的熱情,隔着蒙蒙的雨霧,連擡頭看見的霓虹燈招牌都變得更加魔幻。
夜裏的街道上空蕩,行李箱劃過水塘,濺起水漬的聲音就格外的響亮。
“哈哈哈哈哈——”
遠處的笑聲都好像隔着霧氣,變得莫名朦胧起來。
一個醉漢跌跌撞撞走到垃圾桶邊,看見一個人正在側頭點煙。
那人戴着黑色的漁夫帽,露出削尖的下巴,柔軟稍長的頭發垂在了肩頭。
薄薄的嘴唇含住細長的煙尾,在雨夜路燈下,沒有撐傘。
“那個,妹——妹妹!”那醉漢跑到垃圾桶邊,高喊道,“借個火吧!”
許洛在帽檐落下的黑色陰影裏掀起眼皮看他。
醉漢顯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覺得他在看自己,他隔着垃圾桶揮着手,像個小醜一般:“妹妹,借、借個火給哥哥。”
許洛沒吱聲。
另一只手則按住了自己的行李箱把手。
“你怎麽、怎麽在淋雨啊!要不跟、跟哥哥進去喝一杯吧。”醉漢已經非常靠近他,他簡直要聞見撲面而來的酒味。
許洛依然不動聲色斜眼看他,正在猶豫,旁邊忽然橫出了一個人,把那醉漢粗暴地一把給推開了。
Advertisement
對方的身體擋住了許洛的視線,把面前的景象遮得嚴嚴實實,但立刻聽見了醉漢的慘叫:“啊——啊啊啊啊——錯了錯了錯了,痛痛痛——”
“滾。”那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
許洛捏住行李箱的手緩緩松開。
醉漢邊喊叫着,跌跌撞撞走了,回到了遠處的同伴附近,似乎在罵着什麽,接着消失在了雨夜裏。
整個世界又恢複了安靜,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男人轉過頭來沒有說話,接着掏出了煙。
他叼上一根之後,拍了拍外衣口袋,定住,沉默了下來。
尴尬。
他好像也沒帶火。
許洛細指夾着煙,忍不住發出了哼笑聲。
他把手裏那藍色的塑料打火機丢給了面前的人。
雨夜逆光的路燈下,他們倆之間的距離,既看不清對方的臉也看不清對方的長相,許洛就感覺這個男人挺高。
對方拿着打火機,語氣無奈道:“我這樣看起來很像在搭讪。”
“搭讪?”許洛把煙送進嘴裏,“和我?”
對方聽見他聲音一愣,似乎沒料到他是個男的,道:“……你,好吧,不好意思先生。”
他又看向他的行李箱:“你從外地來的?”
“嗯。”許洛應了一聲。
“上個月這裏的酒吧發生兇案,兇手還沒被緝拿歸案。”男人道,“考慮到安全,你最好不要在這裏停留。”
許洛估摸着他是個便衣警察,也隐約意識到了這個街區晚上九點就人煙稀少的原因,他抽完最後一口,把煙熄滅在垃圾桶邊。
彼時一輛車從路口過,遠光燈閃了閃,許洛斜眼,舉起手機笑了笑:“謝了,有人來接我。”
“好的。”那男人道。
雨漸漸下大,許洛轉頭就拖着行李箱往車上走,男人手裏捏着那塑料殼打火機,忽然反應了過來,叫道:“打火機!”
許洛擺擺手,示意不用給他。
他把行李箱提起來順手放進了後備箱內,接着上了後座。
許洛上車後,接車的司機發動了車。
“哎,還在下雨啊。”司機道。
“嗯。”許洛應了一聲。
他目光看向窗外,并不熱鬧的街道,三三兩兩的人,許洛忍不住詢問道,“師傅,這裏之前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哦,你說這兒啊?這裏叫南麗酒吧街,其實平日裏挺熱鬧的,畢竟就在火車站旁邊,八十年代這裏最有名的地方叫南麗皇宮,後來逐漸變成我們市裏最火的酒吧街了,外地人來了都願意在這裏玩。”
司機頓了頓。
“大概一個多月前吧,這裏發生了個命案。當時一個女的被捅死在女廁所裏了,中了十六還是十八刀。”司機說着好像自己還回憶起來,“你說好好一個女孩子說死就死了,至今還沒破案,那場景人家和我形容過,真吓人。”
司機抹了把臉,擡手指了指:“然後最吓人的是,這案子還沒破,那兇手據說就在附近徘徊,警察之前來調查取證的時候還被那孫子襲擊過一次,這是什麽?這可是赤//裸//裸的挑釁啊。所以誰家閨女最近都不敢野在這酒吧街了,殺人犯都沒人性的。”
許洛點點頭,神色隐藏在帽子後面:“這确實有點可怕。”
“所以這條街上最近人少了不少,以往我晚上在附近跑,半夜能跑好幾單,現在可不行了。”司機說,“但酒吧也要做生意嘛,這裏又是市裏最大的酒吧街區,事兒也過了一個多月了,大家也不那麽警惕了,最近來的人挺多。”
許洛在手機上搜了搜案子,網上的細節信息披露的不算多,大多數還是一些不要前往的告誡。許洛把案子發給了手機上叫LX的人,過了一回對方回複他:
——考點啊?
許洛:
——?
對方道:
——還是你要查這個案子?
許洛回複他:
——不是,我就是偶爾聽見,随便了解一下。
對方道:
——誤會誤會,我以為是警察那邊給你的考試。
許洛道:
——說起來,明天真不能安排讓我進醫院嗎?必須後天?
對方道:
——對,沒辦法,再等一天吧。
他嘆了口氣,頭靠在了玻璃窗上,接着閉上了眼。
LX又給他發了條信息:
——最近有好好睡覺吧,你失眠好了嗎?
許洛拇指鍵入:
——睡不着,這事過了,或許會好一點吧。
但他打完最後幾個字,想了想又删了,改成:
——還不錯,不用擔心。
“公寓就在前面了。”司機開口道。
“好的,謝謝。”許洛道。
“您是來出差公幹嗎。”司機笑道,“既然訂了一個月車,我是随叫随到的。”
許洛也笑笑:“後天我要去城北郊區,可能比較早,您方便送吧?”
“方便啊?幾點都行。”司機說,“尤其是你訂在這酒吧街附近,能別自己走就別自己走。黑溪最近不安全。”
“好。”許洛微笑道,“謝謝你。”
……
黑溪市。
一天後,5月23日,早晨九點半。
淩晨五點剛下過雨,派出所接到報案,城北溪山私立療養醫院的頂樓蓄水池變成了一池血水,水中浸泡了一個人,雙目圓睜,死狀慘烈,明顯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
黑溪市警方接到案情,公安省廳高度重視,迅速集結了市局刑偵支隊內重案大隊內專案組的成員,為了不造成醫院的恐慌,警車都停在了醫院的後山,幾個警察身着便衣進入了醫院樓內,在醫院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到達了頂層。
樓頂的蓄水池內,他們看見倒在蓄水池內的人,上半身的病院服已經呈現焦黑色條狀撕裂,裸//露出的皮膚可以看見皮膚組織大面積的樹枝狀花紋,碳黑色的如燒焦狀。腹部、胸口和頸部都有尖銳物品造成的傷口。
痕檢的法醫鑒定人員到達現場之後,立刻對着屍體開展檢查。
“屍長176厘米,角膜輕度渾濁,屍僵已經形成……看來是淩晨四五點這段時間死亡的。”法醫垂頭檢查屍體,一邊叫旁邊的人員拍照記錄,一邊把情況報告給旁邊的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汪呈,“你看這電擊紋還未消退,看來死前還受過高壓電擊。頸部有一處很深的索溝,看腹部的刺入口的創角應該是水果刀一類的,而且刺穿傷口并不深,看皮下出血和凝血應該是生前傷,其他……還要做進一步鑒定。”
“啧啧啧。”汪呈看見這一幕,吐出一口長氣,搖了搖頭,“被電完又捅刀還勒脖子,最後活活流血死,死前受的折磨也太多了,這什麽仇什麽怨?”
他食指中指一并,對着那屍體臨空劃拉:“六刀刺在腹部,胸口又紮一刀,頸部被切割一刀放血……啧啧……”
法醫把他衣服上的一張紙條撈起,上面的字跡已經被浸泡得模糊不堪,但隐約還是能看見,似乎是用筆寫了一串數字和字母,被淋濕的字就猶如一朵朵黑色的墨花綻放在上。
“這他媽什麽意思啊……”汪呈仔細辨認着,“3……0……48?後面什麽這是1還是7啊……怎麽還有英文?”
“看不清。”法醫道。
“算了算了,先收起來。”汪呈說,“帶回局裏慢慢看吧。”
他側頭往後看,身後有個人高馬大的年輕警察正面無表情看着,汪呈喊道:“愣着幹什麽!看傻了啊。”
年輕警察回了神,搖搖頭道:“沒有……”
對講機裏傳來聲音,汪呈對着他招招手道:“走吧,死者身份已經确認了,現場先交給法醫,我們去他病房看看。”
……
“嘩啦——”
打開病床的簾布,床鋪上是一只看起來很普通老式的石英表表。
石英表的前方,有一件整潔疊放的白襯衫,和一本皮質封面的筆記本,互相擺放着像是櫥窗中陳舊的藝術品。
痕檢員拍好現場照片,戴着白色的手套小心翼翼把床鋪上的東西拿起。
他把表和筆記本放到了旁邊的托盤上,一會,走廊有了動靜,有人進到了屋內。
“怎麽樣?”胡子拉碴的汪呈吊兒郎當晃進來道,“有什麽發現?”
他身後還跟着剛才那個年輕警察,長相濃眉大眼嚣張帥氣,兩眼進來後就開始東張西望沒停過,身型高大雙手插兜,就是腿腳似乎有傷,走起路來還有點跛。
汪呈側頭一看,根本沒憐惜他的腳傷,罵道:“顧年祎!慢吞吞幹什麽呢!過來!”
“……哦。”顧年祎只能走過去,站在了一邊。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
今天正式開始連載,有事會請假~
寫的不好不專業,大家罵的輕一點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