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六歲的她,對異性朋……
“一樓今天有人搬進來住了。”甄媽把菜往桌子上一放,對着甄爸說道,“你猜猜是誰?我以為是這房子賣出去了,前段時間裝修那麽久,結果還是老一戶,又搬回來了。”
“誰呀?我記得……”甄爸思索片刻,“我記得之前那一家是姓徐,對吧?”
甄媽正在廚房盛第二道菜,甄思安倒是從卧室裏走出來,應了爸爸一句:“姓徐,有個和我一樣大的男孩子,叫徐亦成。”
“你倒是記得很清楚,果然年輕,記憶力就是好。”甄爸扭頭對甄思安笑着說,“聽你媽說了嗎,他們一家子又搬回來了,今天下午。”
甄思安往餐椅上一坐,用手指捏起一塊肉填到嘴裏,說:“一下午都在搬東西,動靜可大可大了。”
甄媽這時又從廚房出來,端了一盤菜和一碗稀飯,她順勢踢了一下甄爸的板凳腿,說:“自己的稀飯自己去盛。”接着,又耐不住脾氣瞪了女兒甄思安一眼,問:“洗手了嗎你就捏肉吃!”
甄思安讪笑一下,立馬往廁所跑去。
甄爸跟着嘟囔一句:“真是,不講衛生!”說罷,則乖乖地往廚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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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甄家爸媽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樓下徐家今日的搬家活動,甄思安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父母。
“我記得,徐家那個男孩兒,小時候長得很白淨呢,人家不都說,咱家思安和他家兒子站在一起,思安像個男孩兒,那孩子像個女孩兒。”甄媽笑呵呵地跟甄爸說着。
甄爸點點頭:“主要是那時候思安剛從她爺爺家回來,曬得黑呦,徐家那小孩兒白呀,把咱思安給比下去了。”
兩個人說罷都瞅着思安笑,甄思安皺了皺眉頭:“我像男孩?不是吧…我真的記不得那時候的事兒了,我才多小啊,上幼兒園呢。”
“後來你白回來了,就好看了。”甄爸補了一句。
“那徐亦成還算是我的青梅竹馬了?”甄思安眼睛亮了亮,問她媽媽,“算不算呢?是不是我小時候經常跟他一起玩?”
“他比較安靜,你比較野,喜歡亂跑,人家不怎麽跟你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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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思安一時語塞。
甄爸接着說:“我記得他家那時候就已經開上小汽車了,算是有錢的。”
“那怎麽又搬回咱們老小區來了?”甄思安發問。
甄媽媽不理會她的問題,盡管她也很想知道其中的緣由,但還是自顧自地嘆了口氣:“人家搬走十年再回來,咱家還是在這裏,沒變。”
甄爸聽出甄媽話裏的意味,趕緊說:“沒變好啊,至少沒變得更窮,是吧?”
甄思安看到老爸丢過來的眼色,趕緊應和說:“還是咱們老小區好啊,離我高中近!”
“對!離思安的高中這麽近,多好的地段。”甄爸和甄思安一唱一和。
“好不好都只能住下去,又搬不走。”甄媽看了他倆一眼。
“再過一個禮拜就開學了,到時候你跟着葛雯欣走小路,小路走更近。雯欣開學上高二,你以後跟着她走,你們倆正好作伴。”
甄爸的同事老葛一家,也住在這個老小區,就在正對面的樓。
甄媽敲了敲甄思安的碗邊,說:“高中可不比初中,得好好學,尤其一中,好不容易擠進去,千萬別掉鏈子。人家雯欣成績好,你以後路上跟人家取取經。”
甄思安露出假惺惺的微笑:“我從小就在雯欣姐優秀的陰影下成長,不用您再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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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臨睡覺,正在鋪床的甄思安,聽到樓下突然叫喊一句“亦成”。
老小區的一樓住戶,都自帶一個別致的小院,面積雖不大,但也足足有十一二個平方,是個種花種草的好地方。
住一樓的人們,在這種悶熱的夏季的夜晚,常會在院子裏乘個涼。
甄思安以為,在這個時候,徐家人叫喚“亦成”,也許是因為徐亦成正呆在院子裏。
于是,她滿懷一顆少女心,想要偷窺對方的真容。但輕手輕腳來到窗邊向下探頭一看,卻什麽也沒見着。
他到底長什麽樣子呢?甄思安又趴回到床上。
不去想,才不正常。
十六歲的她,對異性朋友的美好幻想,是沒有邊際的。
如果他真的還記得她,并且他還算是個帥氣的小夥子,那麽,注定,甄思安的青春就會時常飛揚起粉紅色的櫻花瓣。
就像日本動漫裏常會出現的場景。
她非常期待在不久後的日子裏,和徐亦成這個“老朋友”相遇的那一刻。
雖然她不記不清他的長相,也許他還記得她,并且會叫出她的名字,那時候,只等她欣喜地一轉身,說一句:“啊,你還記得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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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甄家這個老小區,距離甄思安的高中實在很近,學校又沒有強迫住宿,所以老小區裏的江州一中的學生,還是有相當部分選擇了走讀。
其中就包括甄家父母的同事——老葛家的女兒,葛雯欣。
第一天上學,葛雯欣按照父母的意思,在甄家樓下等甄思安。
當葛雯欣和甄思安一年前都還在上同一所初中的時候,兩個人的關系着實不錯。但自從葛雯欣考上一中後,兩個人上學走不同的路,遇見的機會少了,交情也就漸漸淡了下來。
甄思安背着空癟的書包,一溜煙兒跑下樓,叫道:“雯欣姐姐!”
小嘴兒要甜。
葛雯欣笑得很親切:“恭喜你呀,考上一中,以後又可以一起上學了。”
甄思安見葛雯欣一點兒也不生分的樣子,笑着應道:“那我可就要粘着你不放了,走小路還是有人作伴比較好。”
所謂的“小路”,其實是兩個老小區之間的一大塊自留田,是少有的城中田,一整片農耕地一塊一塊被劃分得相當清楚,每塊地都有人種菜種樹。
田地中間留有一條小道,左右不過兩個人并肩走的寬度,連接着兩個老小區。
如若不是這條小道,從甄家走去江州一中,要多花費個十幾分鐘,所以孩子們都愛走這條路。
甚至有一次,附近的小學,還拉着一批學生在這裏體驗農耕勞動,再加之往來的上班族也不少,這條路已經被默認為一條正兒八經的通道。
在小路的入口,站着一個穿着和葛雯欣一樣校服的男生。
葛雯欣大方地同他打招呼,順便将甄思安介紹給他認識:“我小妹兒,甄思安,今年的新生。”
男生比兩個女孩子高出不少,挺個腰板,笑得陽光燦爛:“你看我這還沒開學,先見着一個學妹,今兒個運氣好啊!”
葛雯欣拉着甄思安走進小路,男生跟上去,自我介紹說:“我叫韓旭輝,跟她一個班的。是小葛的小妹,那自然就是我的小妹了。”
甄思安從這句話裏聽出了不一般的意味,她用一雙假裝不太懂的大眼睛看着葛雯欣。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啊,你何德何能有這麽可愛的妹妹。”葛雯欣笑着說。
甄思安一聽,有意思。韓旭輝他話裏明明是和葛雯欣套近乎,可葛雯欣這一句話出口,反倒說成他在和甄思安套近乎的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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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學校後,葛雯欣帶着甄思安找到班級,交代了一下辦公樓和距離甄思安教室最近的廁所,又約好了放學一起回家的事宜,便和韓旭輝一起離開了。
甄思安走近教室,看到裏面已經坐下不少人,叽叽喳喳聊得不亦樂乎。
她的出場,沒有給熱鬧的場面帶來太大影響,只有個別眼睛特別尖的男生,似有似無地朝她望了兩眼。
甄思安沒有看到初中的老相識們,只好就近找了座位,坐了下來。
前後的人都在聊自己的中考成績,她湊過耳朵聽了幾句,明白身邊兒的分數大都不差上下。
“聽說半學期後就文理分科。”戴眼鏡的男生,坐在甄思安後面,和他的臨時同桌正聊得歡。
“這麽快?”
同桌的反應很合他的意料,他接着吐露信息:“而且,咱們這學期,沒有實驗班,等到文理分科後,再搞實驗班。”
“你都是聽誰說的?”
“我媽認識咱們學校的領導,消息絕對準确。”
“那咱們這個學期,可是很關鍵了。”
“你這才剛入學,別搞得那麽緊張好吧。”眼鏡男笑了他一下,接着把腦袋向甄思安的方向伸了伸,說,“同學,你中考是多少分呀?”
甄思安心想,這家夥還真是善于交談,于是轉過身來:“697。”
“哎喲,那是很高的分了,那你一定能進實驗班。”男生驚奇地叫了一聲。
她知道,他是想讓她跟着問一句,“什麽實驗班呀”。可是剛剛已經聽清了他們的對話,她便沒有順着男生的話問下去,只是略略地說了句,“意外而已,我成績一般。”
這句話一點兒也不假。按照預估,她确實是壓線上一中的水平。
只不過中考語文時,居然在試卷上遇到了曾經在雜志裏看到過的類似作文題目。這種好運加持,讓她第一門語文考得那叫一個如魚得水,直接成就了後面幾門考試的狀态,于是成績飛躍了有20分不止。
甄思安心想,幸虧這學期沒有分實驗班,就她這個成績,擠進實驗班後,也是用來受辱的份兒。
沒過過久,班主任過來了,簡單地一番自我介紹。
這是一位很年輕的女老師,姓孫,叫孫安晴,教語文。她說,自己曾經是江州市一中文科實驗班的畢業生,既是這幫孩子們的老師,又是他們的學姐。
随後,甄思安被指派和幾個學生一起去倉庫搬校服。她負責核對女生校服的尺碼,眼鏡男生李晨陽負責核對男生校服的尺碼。
李晨陽是個相當外向且十分多動的人,一路上遇見個小三層臺階,大家都老老實實地走,他是用跳的,并時不時滑一滑樓梯側邊留出的一米多寬的小坡道。
有女生提醒他:“小心摔斷了腿,就不能軍訓了。”
“你不知道,咱們軍訓調到高二開學前了,不占用高一寶貴的上課時間。”
在看似無意之間,他又透露了一個信息。
“班主任都還沒講,你怎麽知道的?”女生跟着問了句。
甄思安心裏“叮”了一聲,看了一眼女生,心裏默念,真是正中李晨陽的下懷。
“我媽認識咱們學校的領導,不信你等着看咯。”
大家說笑着往前走,突然,一個女生拉住甄思安,小聲地說:“你看,那邊有個坐輪椅的。”
甄思安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得與歡鬧的校園格格不入。
“咱們學校有殘疾人設施,來個殘疾人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李晨陽擺了擺手。
确實,江州一中是江州市少有的殘疾人便利設備齊全的高中之一。
不過,和剛剛“大驚小怪”的女生一樣,在看到殘疾的高中生那一瞬間,甄思安也着實有些驚訝。
只是,她沒有明顯地表現出來罷了。
對樓梯旁都有小坡道這種設置,她和很多學生一樣視若無睹,甚至有像李晨陽一樣的“多動症”,看到坡道只會滑拿它着玩。
她實在沒有想過,會有殘疾學生來江州一中讀書。
一陣喧鬧從坐輪椅的男生身邊飄過,他略微擡了擡頭,便很快又将腦袋側過去。
在身邊歡笑聲不斷的一瞬間,甄思安瞥到了那個男生臉。
世界在這0.1秒鐘裏,停頓、寂靜。
是他——徐亦成。
只是相遇的方式,和想象中的太不一樣。
沒有櫻花瓣的飛舞,沒有陽光照彼此個滿懷,沒有目光剎那間的對視,更別說時間在對視的那一秒鐘裏凝固成帶着花香的粉紅色果凍。
只有0.1的大腦确認,這0.1秒過後,相遇就失去了意義。
甄思安在心裏默念,原來我還記得他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