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偏要很想你
看着周欽微微聳動的肩膀, 聲音那樣沙啞，濃濃的愧疚從顧輕音的心底蔓延開來，油然而生一種頓挫感。
她動作遲鈍地張開手臂抱住他, 猶如用她的翅膀将他整個人都牢牢包裹起來，貼在他的耳畔低語：“抱歉，我只是一時受到的沖擊太大了，我暫時沒有辦法接受自己成為一個母親，因為我知道那樣肩負起很大的責任, 還沒有想好要怎麽做才是正确的, 忘了考慮你的感受………”
她的聲音裏也帶了哭腔，無力又很崩潰地說：“我真的很不喜歡這種人生脫離掌控的感覺，如果懷孕, 那起碼在我的準備中啊！為什麽要這麽突然呢？”
周欽緩緩推開她, 看見她白皙的臉上布滿了淚痕, 心髒驀然一縮。
她很少會哭的, 尤其是當着他的面，更是沒有見到過幾次。
周欽的大腦也很亂，他用指腹幫她擦了擦眼淚，“還沒确定。”
顧輕音抽噎着，閃爍着晶瑩的眼睛看起來楚楚可憐, 格外令人疼惜，看得他心髒有些窒息。
他張了張唇, 幾次想問你現在有沒有愛上我, 哪怕一點點，但最後都沒問出來。
這樣的話，是不需要自己主動去問的。
如果她真的愛他，他能夠感受得到。
兩人去附近藥店買了驗孕棒, 回家後顧輕音義無反顧走進洗手間，當看見上面只有一條杠的時候，愣住了。
原來她沒有懷孕啊！
在此前毫無經驗，她真以為懷孕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心情猶如坐過山車一般，被抛到高處又重重落下，人生頓然産生了一種失重感。
顧輕音真的覺得好笑，老天爺怎麽這麽會和她開玩笑呢？
走出洗手間，看見周欽坐在沙發上，顧輕音緩緩走過去，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Advertisement
他緩緩擡頭看向她，見她是這樣的反應便已經知道了答案。
“沒懷孕對吧？”
“嗯。”顧輕音輕輕應一聲，想到自己在車裏決絕的說辭，又加了一句“抱歉”。
周欽無聲走向陽臺，摸了一根煙點燃，他望着窗外吞吐煙霧，神情晦暗不明，不知不覺中很快抽完。
将煙蒂扔進垃圾桶，周欽凝視着那一點點将熄未熄的火光許久才徐然轉身，回到客廳。
顧輕音剛才一直在盯着他看，他的背影看起來極其落寞，周圍仿佛有化不開的孤寂。
她看得很心疼。
想要上前擁抱他。
可腳下卻猶如灌了千斤鐵。
“董事長說巴黎那邊要開拓合作，我可能要去一個月。”
他開口對顧輕音說的就是這樣一句，她輕輕應一聲，問什麽時候走。
“今晚吧。”
走得這麽突然，顧輕音一聽就知道他在躲她。
他一句重話沒有和她說，卻用這種逃避的态度來面對。
顧輕音很不喜歡這種處理方式，她寧願他說她幾句也好過這樣，就像當初去出差那次，他好幾天沒有聯系她，這次肯定也是打算用這樣的态度吧。
沒有人喜歡冷戰，顧輕音也不例外，但她此刻什麽都不想說，只是看他一眼，無聲點點頭。
當天下午，周欽便收拾好行李離開了，顧輕音一個人面對着這空空蕩蕩的家也覺得無趣，便回到她媽那兒住了。
夏薇聽到女兒要回來住幾天，猜她肯定是和周欽吵架了，顧輕音搖頭否認，說是他出差了，她一個人在家睡覺很害怕。
這樣的解釋還算合理，夏薇便沒有再追問，但她看顧輕音的臉色好像不是很好，隐隐的還是有所擔心。
顧輕音的确是提不起精神，她被胃痛折磨得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啥也不想幹。
翻開手機相冊，顧輕音一張一張翻着看，才發現她和周欽居然有了那麽多的回憶。
當翻到那天在游樂園玩的照片，她就像被人擊中了最脆弱的地方，眼淚剎那間流下來。
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不是在升溫了嗎？為什麽又變得那麽冷漠？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說了那句狠話。
人總是這樣，把最難聽的話留給了最親近的人。
她說打掉孩子，周欽肯定理解成她不在乎他們之間的感情，所以随意踐踏。
可明明她只是害怕只是慌亂，才失去了理智和清醒。
她啃着自己的手指，對自己學不會情緒管理真的感到很氣憤。
照片裏的他們笑得那麽開心，快樂，仿佛不是顧輕音和周欽。
別人都羨慕她活得灑脫，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底究竟有多大一片陰霾。
是周欽堅持那麽久，強勢走進她的心裏，為她驅散了那些黑暗。
——
晚上九點，顧輕音剛拿起手機，看見微信多了個未讀。
韓露這才給她發來消息，問她是不是懷孕了。
顧輕音戳着鍵盤想回她，最終還是決定打個電話，要不然很難說得清楚。
兩人接聽，顧輕音開玩笑似的問：“看樣子約會約得很成功啊？”
“別提了。”韓露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帶那個江敘玩了一天，分別的時候他竟然沒有邀請我，以後去津城的時候去他火鍋店吃飯，這太不符合常理了吧？就算他對我不感興趣，表面功夫也要做一下的。”
“可能他只是忘了而已，被你的美貌驚豔得大腦空白了。”
聽顧輕音這麽說，韓露幹笑了兩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你那邊什麽情況呀？到底有沒有呀？快別賣關子。”
“沒有，我沒懷孕。”
“不是吧，你那個反應也太像了，我都做好當幹媽的準備了。”
顧輕音苦澀一笑，“就因為這件事，我又和周欽吵架了。”
“啊？”韓露聽完，心都提起來，“你趕緊給我說說怎麽回事。”
顧輕音将當時的情況和她複述一遍，說完之後問韓露自己是不是太冷漠無情了。
在那個當下她并沒這樣的感覺，只憑自己的主觀意識去判斷，但事後回想，那是她的孩子，也是周欽的孩子，她一個人直接就給做了主，沒有不舍那個孩子，也沒顧慮周欽的想法。
韓露聽她這樣問，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輕音，我只能說，如果是我突然懷孕，我第一反應也是要打掉，所以這點上你并沒有錯，我們女人永遠都要為了自己而活，既不是男人的附屬品，也不該為了孩子當犧牲品。當媽媽固然很偉大，但其中要付出多少為代價，他們男人是無法體會到的，你在那個時候情緒崩潰很正常，千萬不要覺得自己有什麽錯，錯的是周欽，他不該不理解你，在那樣的情形下，你心裏肯定很慌，他應該保持男人的理性去引導你，怎麽能怪你呢？”
“他不光怪我，還打算和我冷戰………”顧輕音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婚姻關系可太難了啊。”
“哎，周欽那麽愛你，你都能發出這樣的感慨，搞得我都要恐婚了。”韓露嘆一口氣，沉默片刻後問：“那你打算和他怎麽辦？繼續冷下去嗎？”
“不，我不會像上次那樣了，我做好自己的，不會再讓他抓到把柄。”
和韓露打完電話後，顧輕音發了消息給周欽，讓他飛地落地後告訴她一聲，因為那個時候剛好是在淩晨，她在睡眠中，等她醒過來就可以看到了。
發完消息後，顧輕音揉一揉脹痛的腹部，将手機放到一邊睡覺了。
這一夜她睡得昏昏沉沉，做了無數個噩夢，有時夢見自己掉進了懸崖，有時候又撞見了鬼，簡直亂七八糟的。
翌日早上醒來，顧輕音下意識拿起手機，看見了周欽兩個小時前回她的消息。
【我以為你又會和上次一樣不聞不問。】
他平靜的語氣裏充滿了控訴，顧輕音知道這次他是真生氣了。
周欽從來都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只是一直以來為了她在忍罷了。
她無視他的怨氣，一本正經地回複：【早安。】
甩掉手機，顧輕音又蒙頭睡起回籠覺。
幸好今天是周日，不然她又要帶着胃痛上班了。
本想再睡一會兒，誰知道沒過多久她老媽就在外邊“咣咣”砸門。
“都結婚了還睡懶覺，不嫌害臊嗎？抓緊時間給我起來。”夏薇在外面吼，簡直就像手裏拿了個大喇叭。
顧輕音無語，難不成結婚了就什麽事情都不能幹了？睡懶覺都有違道德？
“今天周末，我好不容易能多睡會兒，您幹嘛啊？”她崩潰地拉開門，一臉煩悶。
“女人不能這麽懶散，要不然時間長了，男人就對你厭煩了。”
“………”顧輕音無語，“我真以為您現在已經有獨立新女性的思想了，沒想到還是這麽封建。”
“別廢話了，抓緊時間吃早餐去。”夏薇白了她一眼，懶得和她多說。
顧輕音的胃還是很疼。
吃了幾口飯，她就放下筷子，說吃不進去了。
夏薇見她另一只手一直捂在腹部，下意識問：“你不是懷孕了吧？”
“……！！”無語凝噎兩秒，顧輕音說：“我是胃疼。”
“胃疼你不早說？我給你找藥吃。”夏薇趕緊起來去拿了胃康靈。
顧輕音搖搖頭，“不想吃藥。”
“你就愛自虐。”夏薇無奈地嘆了口氣，低頭看着桌面，說：“我知道我和你爸在你小時候天天吵架給你造成了心理陰影，媽媽那個時候還不懂得怎麽當一個好媽媽，我嫁給你爸爸之後就懷了你，後來我總是在想，如果晚點要孩子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不用為了将就孩子跟他離婚了，直到離婚後我才忽然想明白，那樣只是自以為的對你好，如果不能給孩子一個完全溫馨的家庭環境，還不如盡早分開。”
“你突然對我說這些幹嘛？”顧輕音很不适應煽情戲碼。
夏薇勉強笑了笑，“這不是想跟你說一聲抱歉嘛。”
說完她扣開兩顆藥，交代她趕緊吃了，還囑咐她以後好好養胃，別再糟蹋自己的身體。
顧輕音默然數秒，還是把藥給吃了。
——
下午，顧輕音一個人在家裏，她老媽估計是出去約會了。
許久沒化設計圖，她看着窗外那湛藍無暇的天兒，忽然間有了靈感。
正伏案于桌前，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顧輕音拿起一看，是周欽給他打來了視頻通話。
點開，她将手機放在一個盒子前邊，周欽的臉露出來，身上穿着藍色的睡袍，露出壯碩的胸肌。
“倒完時差了？”
“嗯……”他應了聲，睡意有些混沌。
坐正身體，周欽看見顧輕音身後的背景不是他家，好像是他丈母娘家。
看來他一走她就回娘家去睡了。
這樣也好，省得她一個人在家，他還要擔心。
“你胃怎麽樣了？”他沒忘記她昨天說胃不舒服。
當時情緒太糟糕了，他甚至都忘記帶她去醫院看醫生，檢查一下她的胃。
周欽對此也很懊惱，他做得還是不夠好，有時太意氣用事。
“已經沒事了。”不想讓他擔心，所以才對他說謊，顧輕音接着迅速反問：“看你的樣子好像剛剛才醒，你還沒吃飯吧？”
“沒有……”
“那你快點去吃飯吧。”
周欽的眉頭瞬間擰起，不悅出聲質問：“又催我？不想和我聊天？”
顧輕音無奈嘆氣：“你不要太敏感，我只是擔心你身體。”
話落，她看見他的唇邊漾開一抹笑。
仿佛陰霾了許久的天空終于放晴，他的心裏一下撥雲見霧。
“輕音，那天我在機場坐着的時候，給姐姐打了電話，簡單說了一下昨天上午的情況。”
“嗯？”
“她聽完之後，告訴我，你并沒有錯，生育權應該是在女性手裏的，男人不需要付出任何就可以得到一個孩子，實在太輕而易舉，所以體會不到女人心中的掙紮，我那個時候只是很難過，你說要打掉我們的孩子，完全沒有猶豫，我以為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的。”
顧輕音聽完他的話，露出莞爾一笑，“謝謝你願意理解我，我當時情緒過于激動了，我真的對生孩子有極大恐懼，因為孩子一旦出生就要終生和我綁在一起，又不是貨品，無法退換，所以我想到就覺得壓力好大。”
周欽隔着屏幕看她的笑，心裏仿佛被山楂汽水灌滿，酸酸漲漲的。
他才來第一天就已經開始想她了怎麽辦？
手指撫摸着屏幕，看着她沐浴在金色陽光裏柔和的臉龐，周欽低喃：“輕音，我并不是非要孩子不可，因為你對我而言，永遠比孩子重要得多。”
這一生只要有她陪在身邊，他就很知足了。
他當時只是沒辦法接受她對他還是那樣不留情面。
顧輕音聽到他那話，有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她拿起畫了一半的設計圖給他看，“剛剛靈感迸發，我随手畫了下，你看看怎麽樣。”
“不錯，可以去參賽了。”周欽肯定地點頭，問她：“正好巴黎這邊在舉行設計師大賽，你想參加嗎？”
顧輕音思考了數秒，回答了“想”，只因她看到周欽的眼中滿是鼓勵。
他對她說：“只要你想做就去做，我願意做你築夢路上的屏障，默默保護你。”
顧輕音差一點又要落淚了，她發現自己最近的情緒變得好脆弱好敏感啊。
目光閃躲着，顧輕音轉移話題，問他要怎麽報名。
周欽詳細告訴了她，讓她好好準備一下。
之後，他還說：“聖誕節那天的團建照舊，你将方案告訴我的助理，讓他去準備。”
顧輕音聽到後有些遺憾，可惜今年的聖誕節她不能和他一起過了，想到她不禁酸溜溜地出聲說：“你在國外過聖誕，氛圍可太美好了，特別是酒吧，有很多穿着聖誕主題服飾的美女呢。”
周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歪曲了重點，“看來你在國外的時候玩得很開心，過聖誕都會去酒吧嗎？”
顧輕音體會到什麽叫做給自己挖坑了。
“好了，你趕緊起來吃飯吧。”她不接他的話，假裝很勤奮，“我要快點搞定這張設計圖。”
周欽失笑，明明醒來的時候情緒還很壓抑，有種什麽都不想去做，任由自己去堕落的感覺，只是和她打了這一通電話就滿血複活了。
顧輕音真的是他心情的調控師。
“我會很快回去的，不要太想我。”他親吻一下屏幕，對她呢喃。
那張俊逸的臉瞬間逼近，顧輕音忽然覺得手機燙手，胸腔裏的心跳猶如擂鼓般一下一下震動。
他居然隔着屏幕親她！
眼神閃爍半晌，顧輕音還是忍不住輕笑了聲。
“為什麽要聽你的話？”
“我偏要很想你。”
講完，她飛快挂斷電話，擡頭看見透明玻璃窗倒映的自己一臉明媚而璀璨的笑容。
那天空好像更加得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