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Legolas:
船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航行,蒼穹閃爍着璀璨星光,在星海倒映中,有一種絕美的靜谧和諧。
風微微吹拂,再次航行于無邊無際的海上,是那麽的叫我心曠神怡。船速比從前的灰船快捷過不知多少倍,也叫我十分惬意。
這船的船體是鋼制的,奧力的傑作。
那天曼威只對我說:“Legolas,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可能,我們決不願丢下任何一個精靈,但現在你必須等待耶路瓦塔爾的決定。”]
我本來想賴在他的宮殿裏不走,催促他盡早向耶路瓦塔爾報告,但奧力改變了我的主意:
“傻瓜!你現在就該造船了吧?等他們同意了,哪還來得及?”
他畫了一種新的鋼鐵船模型給我:“現在中洲都改用輪船了,再用灰船,就會被識破。”并且他還親臨造船現場指導我們,不厭其煩地指點我如何操縱它。
我對他深表感謝,他滿不在乎地說:“你也太唠叨了吧!自從吉穆利死後,能跟我談談我的那些作品的就只有你了,如今的中洲,再也沒有我的子民了。”
他有點不滿地抱怨:“全是人!埃汝在上!他們快把埃達世界塞滿了!你父親的血緣還真不賴。”
我突然發現自己遇到了尴尬,弄不清是否該代父親向他道歉。
他看看我,哈哈大笑:“埃汝啊!你不會以為我在怪你父親吧?他是個很有趣的家夥呢!”
我馬上豎起了耳朵。
“不說別的,光是孤零零一個在長達六千年的冰川期活下來,我就很佩服呢!他差點就落到……那個小家夥叫什麽來着?——就是你們銷毀魔戒時跟着弗拉多的那個怪物。”
“古魯姆。”我回答。
“他差點就落到變成古魯姆那種怪物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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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劇烈地疼痛着,又想聽又怕聽。
“換了我們梵拉,恐怕也一樣要發瘋了!沒吃沒喝,還冷得要命,又找不到人可以說話,他能挨過來,真是奇跡!埃汝選定他來繁衍新人類,不是沒有理由的。”
我默默地聽着,眼淚慢慢地漫過眼眶。
那天他告訴我關于父親的許多事情,比如四百年前父親是索伊森公國——現在中洲的一個國家——的著名畫家,後來詐死埋名;又比如九百年前父親在普拉登王國的喬治親王麾下,是名噪一時的騎士,據說此人戰死沙場;再比如二千一百年前父親從事哲學,寫了好些傳世名著,後來蹈海而去,消失于海峽對面。
他的結論是:“可惜,要不是你父親怕別人識破他的不死之身,原本可以有更大作為。不過這應該也是埃汝的安排吧!”
作為大地之王,他曾見證過父親的許多光榮,當然也見證過他的失敗。
“那次農民造反,結局真是糟透了!幸好埃汝保佑,你父親剛好躲過搜捕,不然準得給那個殘暴的公爵活活剝皮,那混蛋把被俘者全部剝了皮喂狼,哼!若不是曼威阻止,我早就不顧禁令大發雷霆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眼上,深怕他又說出什麽可怕的危機。
他話鋒一轉:“不過呢,你父親還是膽大包天,現在又在煽動什麽革命,說要聯合大衆推翻全世界的君主制度,不要命的亂來,要不是埃汝在上,他有一千條命也不夠用的。”
我恨不能立即動身,他怎幺能老是自陷于危險中呢?
奧力老奸巨滑地朝我笑笑:“動心了吧?真是個好兒子啊!既然知道了他受的苦,你無論如何也該想辦法讓他幸福吧!”
他壓低聲音:“開頭我還挺怨你,都是你害得他執意留在中洲,後來看你那麽緊張,才總算原諒了你。我一直關心他的情況,要不是他喜歡的是你,我實在很想要。我們說好吧,要是你辦不到給他幸福這件事,就把他讓給我好了!”
我的臉直發燒,不過還是瞪了回去:“想都別想!”
他露出一副苦瓜臉,我突然很想笑。
我大笑的神态讓他一驚,忽然間會了意,也和我相對大笑起來。
臨走時,他對我說:“我不知道你要怎麽處理哈爾迪爾和你父親的關系,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我是認真的,如果他不能從你這兒得到公平對待,我會搶走他。”
他走後,哈爾迪爾來到我身邊,我知道此刻我一定是眉飛色舞、神采飛揚,但我實在沒法掩飾。
他看來疲倦多了,輕聲問:“奧力告訴了你Thranduil的事了吧?我猜得對嗎?”他的唇角帶着一絲無力的笑容,我看着他,竟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這就是我一萬多年來同床共枕的伴侶、我的情人嗎?
他的慘白瘦弱勾起我心中的不舍,我低頭親吻他的唇:“怎幺搞的?我才出外參加了一個會議而已,你就瘦成這樣?是不是想我想得發瘋?”
他坦率地回答:“對,我想你,Legolas,我無時無刻不想你,求求你,不要因為Thranduil而放棄我好嗎?我什幺都可以不在乎,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
那麽清亮純潔的眸子裏只有我的身影,我何德何能,得此厚愛?
今生今生,我不想辜負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我擡起他的下腭,正視着他的眼睛回答:“我愛你,哈爾迪爾,我也愛Thranduil,我希望我們三個都能幸福。”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我,眼裏流露着想要相信卻害怕是個夢的神情。
我做了什麽,讓這個原本全心全意愛我、信賴我的精靈如此驚懼?
持起他的手,我再次保證說:“我絕對不會丢下你,你陪我一起去中洲好嗎?”
他眼中爆出亮麗的輝光。
曼威終于召見我了,他說:
“legolas,耶路瓦塔爾同意你前往中洲去接回Thranduil,但你必須記住一點,去留由他選擇,命運的決定權在Thranduil自己手上,他的命數是重歸精靈族,還是與人類共存,直到人類有朝一日發現他們除了地下的化石外,還有另一個活生生的祖先,請讓他聽從自己的心聲判斷,你不可以代他下決定。如果他選擇和人類一起留在埃達世界,你就必須回來,否則可能會錯過我們出發的時間。”
我和哈爾迪爾一起乘風破浪,駛向中洲。
母親哭別我們,對我們說:“如果你們找到他,一定要勸他回來。如果你們找不到他,或者……”她頓了一下,有點難于啓齒:“他死活不肯回來,你們就不要管了!趕緊回來,我已經失去了一個丈夫,不想再失去兩個孩子了。”
我淚眼朦胧地望着她,過去萬多年的歲月讓我們母子重新培養起感情,我不怪她背叛父親,我自己不也如此?無論如何,我想父親還是願意看到她幸福。
将近中洲了,陸地吹來陌生的氣息,世界真的變了。自從我離開中洲以來,一萬九千七百二十二年過去了,而我最後一次看見父親,他把刀橫在脖子上,滴着殷紅的血,潔白的面頰散發出令我膽寒的堅決,那也是一萬九千八百四十三年前的事了,那時我才2931歲,仿佛中,流年如夢。
灰港被新的人類建成了一個鋼鐵水泥之港,在昔日精靈們乘舟出海之處,矗立着一個巨大的塑像,令我回憶起從前在護戒途中見過的阿岡納斯王者之柱,但無論氣勢還是材質,都截然不同,從前的塑像更多地體現古代王國的威嚴,而今的塑像卻充滿活力和熱情,仿佛要張開雙臂擁抱海上來客。
經過奧力的強化訓練,我們能夠用當代最通行的語言講話和閱讀,幸好這種語言在某些地方與精靈語相通,可能就是直接從父親處傳給後人的精靈語的一種變體。
奧力也僞造了必要的證件,他甚至給了我們兩把奇怪的武器,叫做“手槍”,他說弓箭啊、劍啊早就不實用了,而今都在博物館裏,不過短刀和匕首仍是行之有效的殺人工具,只不過在這個時代不容許私人決鬥,即使為複仇也會受法律嚴懲。他還勸我們多帶寶石,如今都沒人用銅幣和金銀直接交易,但寶石和貴金屬照樣值錢,只不過那錢是象征性的紙幣,到時候可以拿這些東西換錢。
奧力還講了許多事情,我們倆都如饑似渴地吸收。每天我們幾乎不眠不休的背誦現代語言,練習槍法,或者研究奧力從中洲帶來的名為“報紙”的新東西,反複熟悉現在中洲的國家、民族劃分和大致情況。
一切準備就緒,我們就出發了。
而今我們就要踏上中洲之岸,我的心興奮得快要跳出腔子。
哈爾迪爾也近鄉情怯,情不自禁地偎依着我,我緊緊地抱着他,我們倆都在顫抖着。
呵!中洲!我生長的地方!我魂萦夢繞的地方!父親所生活的地方!
“請等我!”我在心裏說,“我這就到你身邊!”
我們倆再也按捺不住,大聲呼喊,大聲哭泣,擁抱在一起。
Thranduil:
我擡起頭,空氣中有些東西令我疑惑,那種揮之不去的感覺又回來了,在我的一生中,它就象一個潛藏的主題,交織于其它樂章之中,可要細辨,我有心無力。
那個少年的幻影再次出現,投射在爬滿藤蔓的磚牆上,只是這一次,他成熟多了,宛然一個英氣勃勃的青年,雕刻般英武的面龐,深海般的眸子盛滿莫名的情感,雙唇微微開啓,象要說……
我看着幻影發呆,沒注意到身邊人的呼喊:“安傑,安傑,請節哀!”
我才猛醒過來此時我們剛接到弗雷德?賴斯犧牲的消息,我暗自責備自己薄情寡意,對為推翻暴政而獻身的摯友如此不敬。看來我的妄想狂真的快發展成精神分裂了。我低下頭,在心中誠心誠意地向弗雷德道歉,并打算下周再去看看心理醫生。
這是個光明的時代,也是個黑暗的時代。
科學之花開始吹散籠罩在人們理智之上的蒙昧之霧,理性的光明得到空前的勝利,四百多年前開始的大航海時代使各個國家開始聯成一個共通的世界,大量小國興起,伸張自己的民族權利,哲學的中心也由天國的神轉移到地上的人。從前為巫術、迷信所颠弄的人,而今泰半不再相信什麽神話、妖魔鬼怪和古老傳統之類的東西,我就是其中一個,直到十五年前,我還在從事植物學的研究,力求徹底消滅饑荒,還發明了好幾種雜交高産的作物,但後來我發現,光研究科學解決不了人類的問題。
權勢仍然掌握在腐敗的獨裁者及其家族手中。全人類都是我的孩子,但他們卻放縱小部分人欺壓絕大部分的人,我憎恨這種現實,每當看到人們因為社會的原因受苦,我就不得不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也許不把他們帶到人世上更好些,可一切已發生了,時光不能倒流,我只能盡力彌補。
人類目前絕大多數國家還處在君主政體之下,根據我多年的觀察,它具有天然的缺陷,它所存在的前提是一個由神統治的永恒的世界,君主的權威來源于神、與神同存,因此它們必然要依靠老規矩、慣例和傳統來維持人心,如果出現了英明之君,它就可以證明自己的合理性,但出現的若是暴君,它就不再具有優勢。
但這是一個沒有永恒也沒有神的世界,除了我自己而外,我還從未見過超自然的事物,即使有神,大概他也從不現身。一切只關乎選擇,一切也來自于人類的選擇。
任何英明之主都難以保證在他死後的政策連續性,在一個生死飄搖的世界上,寄望于單獨的人還不如寄望于大多數人的理智,寄望于永恒還不如寄望于人類本身的進步,比起那些朝生暮死的君王、英雄和聖哲,我寧願選擇大多數平凡人的良知,在科學和理性的啓發下,革新的時機即将成熟,經過慎重考慮,我投身于推翻君主制、建立共和制的革命,至今已有近十五年,我把能賣的古董都賣了,捐作革命經費,我開的咖啡館、印刷廠、貿易公司、熱帶植物研究所等,也都交給了組織作為經費來源,自己則全力投入各國的革命宣傳和起義,這些年來,我的生活就是在各個城市和國家間奔波、秘密戰鬥。
對我不變的外貌,我自有說詞,我聲稱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遺傳病,就是所謂的“童顏症”(我胡謅的一個名詞),面部皮膚僵化,身體老去,但容貌不變,可是容易導致早死,其佐證就是我的尖耳,也是遺傳毛病。對我深懷敬意的革命者,無不對我深表同情。
我在這颠沛流離的生活中找到了長久的友誼。
邁克爾對我說:“賴斯夫人和她的五個孩子該怎麽辦?雖說我們一向資助他們,可是組織目前缺乏人手去照料小孩。”
我明白他的意思,目前時局一觸即發,可賴斯遺留的妻子和孩子必須得到妥善的照顧,我想起了那五個孩子,的确是天真活潑,如今卻沒了父親,而且組織目前也缺乏經費和人手去專門照顧他們。
半年多以前弗雷德?賴斯前往格裏森姆城去發動起義,我答應過要好好照顧他的家人,我不能食言。
擡眼看去,賴斯夫人靠在牆上哭泣,三十多歲的臉一下子又老了十年。她很堅強,但五個失去父親的孩子都要依賴她了,能挺得住嗎?
我想了想,下了個決定。
我決定代賴斯承擔這個責任,再過一段時間就向她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