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怎麽可能賣不出去
院子外除了王妃和崔安,還有一衆仆役,衆人懸着的心聽到這話,才徹底放了下來。
陳亦芃沒有讓他們進去內屋,只讓隔着紗帳隐隐綽綽的望了一眼。
看到瑞王好端端的躺在那裏,胸口似乎是有起伏的,老王妃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她轉身去看陳亦芃:“陳大夫辛苦了。”
并非王妃客套,只是陳亦芃狀态着實算不得好。即使已經休息了一段時間,但是那種疲憊感卻無法掩蓋。
少女臉色蒼白,有幾絲頭發還粘在額角,但是眼神晶亮,脊背挺直,宛若一棵小白楊。
“只是我兒既然已經安全,為何不讓入內一見?”
陳亦芃想了想措辭,“雖然治療已經結束,可仍需觀察,王爺身體情況尚未穩定,還是莫要沖撞了才行,以免影響療效。”
王妃神色有些焦急:“何時才能見呢?”
“情況好的話,十日之後可見。”
“可王爺內務如何打理,飯食衣物等又要如何伺候呢?”
陳亦芃行了一禮:“這些時日王爺便由我來照顧,只是有勞菡萏姑娘多多指點了。”
粉衣丫鬟盡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卻還是被陳亦芃點名,不露痕跡的皺了皺鼻子。然後上前,輕聲細語:“是。”
見陳亦芃已經安排好,王妃也不多言,又叮囑幾句之後便回去了。
崔安上前寒暄幾句後也離開,屋子裏就剩下菡萏和陳亦芃二人。
“菡萏姑娘,勞煩幫我打桶水放在側屋。”
粉衣丫鬟看到陳亦芃的樣子,也沒有多說話,手腳麻利的去打了水,試了試溫度,剛剛好。這才進主屋,然而陳亦芃已經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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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搖了搖陳亦芃:“陳姑娘,水放好了。”
陳亦芃霧眼朦胧,慢吞吞的坐起來。去洗澡前,還在叮囑菡萏:“要是王爺有什麽不對勁,你立刻喊我,但是不能進去知道了麽?”
“是。”
嚴崇木直到天擦黑才回來,手裏帶着一壺桂花釀,悠閑地溜達回素摘居。
恰好碰見急匆匆的連翹,這才笑道:“怎麽一日不見,發生了什麽事讓你這般着急?”
連翹看着眼前俊俏的年輕人,深吸一口氣:“今日陳大夫為王爺治療了。”
“什麽?!”
嚴崇木險些打翻了手裏的酒壺,拉着連翹連忙問道:“怎麽這麽快?王爺情況如何?她成功了麽?”
連翹便将白日裏的事情一一道來,言罷,有些恨鐵不成鋼的來了一句:“王妃下午時還派人來找過,我便說嚴大夫身體不适,不宜面見王爺,誰知你竟是去喝酒了麽?”
嚴崇木讪笑,将酒壺藏到身後,“王爺如今安全了,我這不是開心麽。”
內心倒有些埋怨起陳亦芃來,先前王妃處理一撥人後,王府就剩下他一名大夫,那可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倒好,連自己的侍候婢女都敢教訓自己了。
“明日我得去看看什麽情況。”
連翹輕哼一聲:“只怕想見都見不了。”
嚴崇木一頭霧水。
“陳姑娘說了,最近幾日除了她和貼身侍候的婢女,任何人都不能邁入房間。說是還在危險期呢。”
嚴崇木感覺自己前二十多年的醫白學了,這些名詞聽都沒聽過,心下不由得感嘆這位陳姑娘花樣可真多。
“明日我還是去看看吧,畢竟同為大夫,也順道學習學習。”嚴崇木有莫名的自信。陳亦芃不過是一個小丫頭,自己醫術高超又是前輩,怎麽也得賣幾分薄面吧。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第二天去的時候直接被粉衣丫鬟攔在門外,氣的嚴崇木直跳腳。
“這是做什麽?不知道我也是大夫嗎?”
“實在抱歉,陳姑娘吩咐過了,任何人都不能進去,包括嚴大夫。”
“我可是前輩!”
粉衣丫鬟卻還是不肯讓步。
嚴崇木氣沖沖的回到了素摘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好氣,但是沒有辦法。
不過他轉念一想,又有些竊喜。
陳亦芃根本不知道自己把那些多餘的膠囊全放在藥房寄賣,可以賺很大一筆銀子。她都沒想到這法子,真是蠢死了。
心裏美滋滋的算着自己能賺多少錢,一面又想着陳亦芃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吃驚的表情,嚴崇木神情頗為得意。
只是他這好心情沒有持續多久,便被一個消息砸昏了頭。
“一顆都沒賣出去?!”嚴崇木失聲,看着面色僵硬的李掌櫃,只覺有些荒謬。
“怎麽可能?”
被少東家質問,李掌櫃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确實如此,客人聽說這膠囊的功效,扭頭就走。”
嚴崇木鼻孔出氣:“你沒有好好介紹嗎?沒說我的真實體驗嗎?”
李掌櫃吞了吞口水,神色糾結:“說過了,但是很多人覺得這是誇張了——”
嚴崇木背着手,走來走去,焦躁不安:“明明白白的案例放在他們跟前,怎的還不信,真是愚蠢!我還能害了他們不成?”
李掌櫃心道:那你空口無憑人家自然是不信的。
面上卻出言安慰:“很多客人不識貨,也不是咱們的問題。”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嚴崇木停了下來,轉身朝李掌櫃吩咐:“許是定價太高的緣故,現在便把這膠囊一粒降至五文錢,再看看效果。”
李掌櫃只得點頭。
他現在确定這位嚴家二公子以前确實是沒有接觸過商事的。李掌櫃雖然也不懂經商,但直覺這并不是價格貴賤的問題,只是他自己也說不準到底問題出在哪裏,更遑論解決方法了。
“是,之後随時向少東家彙報情況。”
嚴崇木覺得這下應該沒什麽問題了,于是也沒呆多久,返回了素摘居。
三天後,接到李掌櫃遞來的消息,嚴崇木只覺得頭頂的天空都黯淡無光。
整整三天!一粒都沒賣出去!
嚴崇木有些站不穩,一把拉過椅子扶手,重重坐了下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想他從小便聰慧過人,能力出衆,力壓京城一衆纨绔,誰人見了不稱贊一聲好兒郎。五歲學醫至今二十載,治愈過無數疑難雜症,連他的師父在去年時就已經表示沒有什麽能夠教給他的了。
他的人生一路順風順水,直到來到這平安城,遭遇到了從業以來面對的最大危機。
面對王爺的奇怪病症,他無從下手,反倒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奪了風頭。而以往他瞧不上的經商之道,卻比他想象中要複雜許多,自己更是毫無天賦可言。
接二連三地打擊讓嚴崇木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但細細思索,卻又什麽都沒有失去。
嚴崇木垂頭喪氣的離開屋子,準備再去趟靈春堂。
一出門便碰見了個嬌小的身影,她正在與連翹講話,後者則一副仔細傾聽的樣子。
相較于幾日前,那丫頭清瘦不少,但整個人的氣質似乎發生了某些變化。脊背筆挺,腰肢纖細,面容精致,眉眼柔和中透露着堅定。
前些日子怎麽沒發現,這丫頭還是個美人坯子。
嚴崇木不自覺看的久了些,直到陳亦芃轉身,和他對視。
一層薄熱爬上臉頰,嚴崇木輕咳一聲,大方的迎了過去。
“幾日不見,你似乎清瘦不少。”
對面的丫頭含笑點頭:“是,照顧病人總是會辛苦些。”
嚴崇木下來不知該說什麽,避免尴尬,使眼色給旁邊的連翹,趕快繼續你們之前的話題。
誰知對方卻會錯意,行了一禮,也笑道:“嚴大夫似乎有些事情,那婢子先下去了。”
別走啊喂!嚴崇木內心招手,連翹卻加快了腳步,匆匆離去。
目送連翹離開,他悔不當初。
“嚴大夫近日似乎有些忙。”對面的人似乎是看出來他的窘迫,開口道。
嚴崇木右手握拳抵在嘴上,清了清嗓子:“是有些忙。家裏有生意需要照顧。”
“哦?”陳亦芃來了興趣:“嚴大夫家裏經商?”
“是,不過最近——”
嚴崇木突然頓住,腦子活泛起來。他能不能問問這丫頭這膠囊賣不出去該怎麽辦呢?反正看得出她也是個有想法的,聽一耳朵總沒什麽大問題吧。
只是肯定不能說實話。
“不過最近生意上有些問題,恰巧碰見陳姑娘,便想讨教一二。”
對面的少女露出疑惑的神色:“問我?可我也沒什麽經商經驗。”
“沒有關系,聽一聽也無妨。”不等陳亦芃答應,嚴崇木緊接着說道:“我家最近新進了一批貨物,但這貨物長相平平無奇,客人都不願購買。
起初我以為是價格問題,便讓掌櫃降了價,但還是不見起色。”
“可是觀賞品?”
嚴崇木搖搖頭:“非也,乃是利國利民的好東西,有救人之功效。”
對面丫頭恍然:“那便是與藥相關?”
“不錯。”
“客人為醫者還是百姓?”
嚴崇木思索片刻,“都有,但因為是藥房裏賣,因此來抓藥的尋常人多一些。”
“這入口之物,本就該三思,況且是藥三分毒,客人謹慎些也是應該的,聽嚴大夫之言,怕是那前所未見的新模樣,要讓人接受着實難了一些。”
“我也親身體驗過,效果明顯,的确是好東西。”
對面人神色奇怪起來,看了他一眼:“此等好物,怎麽之前沒人發現嗎?”
嚴崇木神色慌亂了一瞬,但很快恢複鎮定:“是我家族研制的新品,交由我來負責,可幾天過去,一粒都沒賣出去,實在是無奈,這才想問問陳姑娘的看法。”
陳亦芃神色平靜:“既然是新品,效果又的确出衆,想打開銷路卻也不難。要我說,便尋個由頭,将這這批次新品全部送出去,等患者體驗到切實的功效,你這東西也不愁賣不出去。”
嚴崇木豁然開朗,直覺這是個好方法。
但還是一臉肉疼,“可這都是我私——”突然反應過來,家族研制的東西怎麽會讓他私人出錢呢,于是即使止住話頭,沖陳亦芃做了個揖,“多謝陳姑娘指點,嚴某感激不盡。”
陳亦芃面帶微笑,語氣莫名:“嚴大夫客氣了,空時我也想體驗下您家新品,會付費的。”
嚴崇木表情僵硬,“空了一定給陳姑娘拿來。只是與藥沾邊畢竟不是什麽好事,陳姑娘還是多注意身體罷,藥房那邊還有點事情,我先告辭了。”
望着嚴崇木匆匆離去的身影,走廊裏的陳亦芃站了半晌,這才往主院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