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顆神奇小膠囊
素摘居下人并不多,陳亦芃一早便自己打了水來洗漱。
回來時桌上已送來吃食,陳思遠正拿着一個大包子啃。
“洗漱完了再吃吧。”
聽到姐姐的話,陳思遠一臉不舍的放下包子,抹了抹油呼呼的嘴角。
“阿姊,有人送來了衣裳,思遠放在榻上了。”
陳亦芃為小豆丁手上打了胰子,正搓着,聞言一滞,不由赧然。
陳家之前并不貧苦,可原身這幾年沒有買新衣裳,舊衣服來回就那麽幾件,漿洗得褪色發白,不起眼處還有縫補的痕跡。陳思遠也差不多,手腕露了一節出來,連府裏的仆役都比二人來的體面。
如今要在王府當差,一言一行出去那就是王府的臉面,怎能容許如此寒酸的打扮?管事便遣人送了幾件衣服,也夠換洗。
陳亦芃找人要了熱水,姐弟二人都沐浴換上新衣。
陳思遠樂的不行,半跪在梳妝凳上,對着鏡子不停打量。
小孩活潑,在房間呆不住,換好衣服就想出去玩。陳亦芃不放心,便陪他一起。
昨夜剛下過雨,院內有些泥濘,些許露珠還挂在枝頭,點綴着桃花楚楚動人。不少花瓣被打落,地上一片豔色,鼻尖萦繞着淡淡花香。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陳思遠有限的人生裏很少見到這樣濃烈的色彩,于是繞樹奔走,不停擡頭仰賞。卻也謹記姐姐的話,沒有去讨要這一枝春色。
二人在偏院待了半天,一個人都沒碰見,這讓陳亦芃有些奇怪。
今早出門活動時她還偶爾會碰見府上仆從,也有人送來衣衫和熱水,但此時卻一個人影都未見到,想來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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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準備回去時,一個步履匆匆的丫鬟出現在視野裏,正是今早陳亦芃借過熱水的熟面孔。
見到姐弟二人還在院裏,頗為悠閑自在的模樣。她眉頭皺了起來:“姑娘怎的還在這,主院都忙壞了。”
陳亦芃一頭霧水。
原來昨夜那場雨下來,瑞王便發燒了。
本就久病,免疫力低下,照顧的人也不仔細,這會素摘居的嚴大夫正在主院看診呢。
“姑娘這會已經沐浴完畢,一會便随我來主院吧。”
陳亦芃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職責,沒有推脫,讓陳思遠在屋子裏,自己和帶上木箱的丫鬟一道向主院趕去。
剛進院就見到院子裏跪了幾個人,皆低垂着頭,衣衫淩亂,搖搖欲墜。
連翹,也就是帶陳亦芃來的丫鬟啐了一口:“真是活該,明知昨夜有雨,當值還不仔細,害得王爺發熱,咱們整個素摘居都不得安生。”
之後,沖着陳亦芃點點頭,先一步邁進屋子,将手裏的木箱遞給一位年輕人,“嚴大夫,您要的東西。”
那年輕大夫點點頭,接過木箱翻找一番,拿出來幾個白色小口袋,上面還墜着布條:“去拿些冰塊,裝進去,封好口拿來。”
之後演示了如何操作,連翹接過那幾個小口袋後又匆匆離開。
陳亦芃跨進門檻,只見桌旁坐了個面容清秀,略帶嬰兒肥的年輕人,便是剛才讓連翹去裝冰塊的大夫。一旁有人正在奮筆疾書,兩名小厮垂手而立,正是素摘居當值的下人。
衆人皆面色凝重。
內屋用輕紗隔開,裏面人影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見到有人進來,姓嚴的大夫擡頭看了眼,皺着眉頭揮了揮手,“這裏人手夠了,下去吧,別打擾到王爺。”
陳亦芃神色坦然:“昨日剛入素摘居,我也是大夫。”
嚴崇木這才正眼瞧她,面帶訝色,身旁的小厮認出了她,連忙湊到耳旁解釋。
誰知聽完這人嘴角扯出個嘲諷的弧度:“黃毛丫頭也能治病,真是牛皮吹破天了。”
陳亦芃也不惱,反而一屁股坐在他對面:“或不能和您相比,但術業有專攻,嚴大夫也莫恃才傲物。”
對面的人哼了聲,沒有說話,表情依舊帶着不屑。
不一會,一旁奮筆疾書的人寫完字,将單子遞給嚴崇木,他仔細檢查了遍,叮囑身邊的下人:“去抓藥,直接熬好了端來,速度要快。”
小厮接過單子小跑着出去了。
看着離去的背影,陳亦芃陷入思索。原身的記憶加之這段時間在藥房的聽聞,平安城似乎沒有這麽年輕的一位姓嚴的大夫。看他年紀輕輕就能得到王府認可,想來是有十分過人之處的。
“姑娘,請看診吧。”
紗帳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正是王妃身邊的貼身丫鬟。
陳亦芃起身,有些緊張,拍了拍裙擺,然後撩起紗帳進去。
內屋面積不小,老王妃坐在一旁榻上,雖然面露疲态卻仍舊儀态端莊,正看向她。
行了一禮,陳亦芃來到床前,躺着的正是瑞王。
他的長相很是俊朗,頗具攻擊性,劍眉斜飛入鬓,鼻梁高挺,右側有顆小小的痣,嘴唇蒼白纖薄。雖然雙目緊閉,但不想象醒來的模樣,定會讓整個平安城少女癡狂。
饒是接受了大熒幕明星洗禮的陳亦芃也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拿出薄帕輕輕蓋在他腕上,手搭了上去,觸感便是灼熱。再細細把脈,同時腦海中瘋狂回憶之前的經驗,将脈象一一比對。
把完脈,又看了舌苔,按了額頭,屏息聽了呼吸聲,心下這才有了判斷。
“如何?”
陳亦芃輕聲開口:“舌苔薄白,脈浮緩,汗除惡風,發熱,乃是邪氣入體,外感風寒之證。”
老王妃的表情沒有變化,擡了擡手,“去外間吧。”
陳亦芃退了出去,那姓嚴的大夫見她出來,開口道:“方才你說王爺乃外感風寒之證,那我問你,該用何湯藥?”
“風寒襲表,腠理不顧,自然是用桂枝湯。王爺久病體虛,應加一味黃芪益氣,祛邪扶正。”
嚴崇木點頭:“倒是有些墨水,畢竟只是小症,算不得什麽。聽說你誇下海口可讓王爺醒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陳亦芃也點了點頭:“真的。”
“......”
被噎了一下,嚴崇木竟不知道該露出個什麽表情,于是扭頭不去看她。沒有想到這丫頭這麽大言不慚,連他都沒這個把握!
這時,連翹帶着裝滿冰的袋子進來。
“綁在王爺額頭、手腕、腳腕處。然後蓋好被子。”
陳亦芃訝然,原來這些布袋是作降溫之用。濕布效果自然是沒有冰好的,而且會弄的到處濕答答。這布袋倒是神奇,也不知做了什麽處理,竟沒有水漬滲出。
連翹剛綁好冰袋,熬好的藥也端了進去。
正當陳亦芃覺得事畢,自己可以回去的時候,這湯藥卻被送了出來。
細問之下,原來竟是王爺不肯喝藥!
陳亦芃感覺有些神奇,身旁的嚴大夫更是炸了鍋:“不喝藥如何治病?!”
老王妃身旁的貼身丫鬟解釋半天,衆人才知道,瑞王從小便不喜歡喝藥,清醒時還好,如今昏迷,更是半點不肯入口。
這次發熱也不例外,剛端進去的藥又吐了出來。
陳亦芃突然有些理解這位瑞王到現在都還沒有醒來的部分原因了。
又問到摻着藥的稀粥可否,那丫鬟又搖了搖頭,試過,不行。
“王爺病症不重,湯藥原是最安全有效之法,但若不肯喝,那只好用些別的法子了,時間也會久一些。”嚴崇木無奈:“連翹,去取我針盒。”
“等等。”陳亦芃問那丫鬟:“王爺不肯喝苦味的湯劑對麽?”
思索片刻,丫鬟答道:“是,苦味東西王爺很少入口。”
“我這有一劑,退熱十分迅速,且味甘不苦,王妃可願一試?”
嚴崇木厲聲道:“王爺高熱不退,情況危急,你這莫要诓騙于人,我行醫數十載,研讀千卷醫術,哪裏聽過這種藥劑。”
這大夫看着年歲不大,竟有如此豐富的行醫經驗,怪不得可以請到王府。
陳亦芃沒有和他争辯,而是沖着內屋:“王爺高熱,時間緊迫,萬萬不能耽擱。民女前些日子高熱不退,便是服用此劑,王妃要是不放心,民女可與王爺一同服用。”
丫鬟進去了內屋,不一會出來告知:“那便一同用吧。”
聞言,陳亦芃便知道,自己剛穿來那次重病卻自愈的事情,也被調查的清清楚楚了。
拿來杯子,取出那板膠囊,溶解于水。給自己也弄了一杯,然後遞了進去。
膠囊對于昏迷之人來說,容易卡住,導致窒息,不如去掉藥衣,直接服用,相對于中藥的苦味,這藥水頂多算是奇怪的甜味。
嚴崇木夠着身子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這迅速溶解的小小丸劑有什麽特殊之處。反而這奇怪的粉末形态容易讓人有些不好的聯想。
他嘴角下垂,面色不善:“要是诓騙患者,我定不饒你。”
“哦。”
又被噎了下,嚴崇木下面的狠話都不知該怎麽接下去,于是冷哼一聲,又坐回原位。
“這藥多久起效?”紗帳裏王妃的聲音響起。
“不出兩個時辰便會有分曉。”陳亦芃用帕子按了按唇角,也坐在一旁。
一個時辰後。
“王爺退熱了!”紗帳內丫鬟的呼聲響起,嚴崇木嚯地起身,面色奇怪的看了眼陳亦芃,撩開紗帳走了進去。
“脈象還是虛浮,但熱的确退了。”
屋內的人都松了口氣。
但是陳亦芃卻不怎麽樂觀,退燒藥只是治标,退熱鎮痛而已,但不能指望這個來治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