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今夜月色很好,空中無雲,除了一輪明月外還有幾顆星星閃爍。
方餘甜看着,突然想起白天做的夢,那個可憐的小孩逃出倉庫之後,也看到了這樣的夜色。
不知道那孩子後來怎麽樣了,應該能有好結局吧。那夢說來也很奇怪,夢中的體驗過于真實,讓方餘甜有些摸不着頭腦。
沒有睡意的方餘甜直到太陽升起才勉強睡着,還沒能睡多久,她察覺到封栎起床,也就睜開眼不打算再睡。
她睡眠一向很淺,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察覺到。
封栎洗漱完後開始梳理頭發,擡起細白的手臂,修長的手指将烏黑的長發挽起紮好,露出纖細的脖頸。
頭發紮起後,封栎一張精致銳利的臉完全顯露,與披發時的清冷神秘不同,是極具攻擊性的美感。
漂亮的人果然紮個頭發都很漂亮。
方餘甜欣賞了片刻封栎的美貌,出聲詢問:
“小栎是要出門嗎?”
正準備寫便條的封栎這才注意到方餘甜醒了,對方縮在被窩裏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嗯,去打工。”
放下手中的東西,封栎走到竈臺前,“我先做早餐,甜……甜甜可以再睡會。”
對于昵稱,她還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磕磕絆絆地喚出聲後偷偷紅了耳根。
“唔,不睡了不睡了。”
從被窩裏彈起來,方餘甜進浴室洗漱。她動作很快,幾分鐘後就出來了,臉上還挂着水珠,一邊走一邊順手盤了個丸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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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對方餘甜這種老通宵人而言不算什麽,甚至看着還挺精神。她坐在椅子上,拿起充好電的手機開始看新聞。
方餘甜對于手機最大的需求就是看新聞、寫小說和打電話,她二十一歲才擁有自己的手機,對娛樂方面幾乎沒有訴求。
她喜歡平淡的生活。
“好了,可以吃早飯了。”随着封栎的聲音靠近,一碗粥被放在了方餘甜面前,方餘甜拿起勺子喝粥,封栎又端了兩個煎蛋放到她旁邊,才坐下一起吃。
兩人吃飯都很安靜,吃得也快。在方餘甜逼迫封栎吃下一個煎蛋後,封栎收拾完就準備出門。
“我下午才回來,桌子抽屜裏有些錢,中午你可以去外面吃。備用鑰匙在桌子上。”
“要是覺得無聊也可以出去玩,或者給我打電話,我會很快就回來。”
封栎一邊戴口罩一邊囑咐,見方餘甜聽完乖巧點頭,封栎稍微放心了些,這才背上背包出門。
一走出家門,封栎轉頭準備關門,發現方餘甜正在關門。
封栎奇怪道:“甜甜現在要出門嗎?”
方餘甜鎖好門,食指套着備用鑰匙在手中轉動,随後笑笑回答道:“我送送你。”
想說不用送,但是封栎又怎麽能拒絕方餘甜呢。
兩人像昨日一般,一前一後走在巷子裏,方餘甜走在後面左右觀察。她正在認路,待會方便找回來。
“好了,就到這裏吧。”
走到小區外的公交車站,封栎對着方餘甜說道,方餘甜點點頭,但是沒有準備離去的意思。
直到看着封栎上了公交車,她才緩緩離開。
坐在公交車上,看着方餘甜嬌小的背影逐漸化作黑點,封栎嘴角微微揚起。
莫名有一種被保護的感覺。
回去的路上,一陣暖風吹來,還算舒适,方餘甜滿意地眯起眼睛,回憶着封栎帶自己來的方向,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方餘甜覺得環境變得陌生且新鮮。她暗自感嘆,不愧是她方餘甜,又迷路了。
她一直跟這些奇奇怪怪又長得很像的路合不來,在原世界也是基本不出門。
不過很快方餘甜就不在意了,因為她看見一處不遠處有一處工地正在施工。
她看見了工作。
方餘甜走到工地邊緣,看見一個中年男子躺在躺椅上休息,方餘甜走上前大聲叫了兩聲:
“叔叔,叔叔。”
“啊?”聽見有人叫自己,男子驚醒,坐起身一轉頭,看見是個白白嫩嫩的可愛女孩,看着不過十五六歲,于是态度溫和了些:“怎麽了?有事嗎?”
“叔叔,請問你們這裏招臨時工嗎?”方餘甜笑着禮貌問道,有些肉的臉頰配上深深的小梨渦,十分讨喜。
“招啊,就那邊搬磚碼磚的那種,小姑娘要給我介紹人嗎?”老鄭是這個工地的一個包工頭,家裏也有個十七歲的女兒,見方餘甜乖巧禮貌,也來了聊天的興致。
“你看我行嗎?我力氣很大的。”方餘甜指着自己問道,還舉起細嫩的胳膊給他展示。
老鄭聞言笑着搖搖頭,要不是小姑娘看着乖,他要罵她來搗亂了,只是勸告道:
“你一個瘦瘦白白的小姑娘,就別來這裏瞎摻和了,小心磚塊劃傷你的小手。”
“不會的,我很強的,老板你讓我試一天嘛,就一天。”
方餘甜使出慣用的撒嬌技巧,老鄭受不了這一招,面色有些松動。
老鄭偷偷打量了一下方餘甜的穿着,明顯不合身的廉價衣服,因為洗的次數過多有些發白,眼前這個小姑娘可能家境不太好。
看着被養得細皮嫩肉的方餘甜,老鄭覺得她确實十分缺錢,不然這樣被保護地很好的小姑娘不會來工地找工作。
看着方餘甜透亮的杏眼中滿滿的懇求,老鄭還是心軟了。
他摸摸下巴點點頭:“也行,先說好,不包飯,一塊磚給你八分,搬累了找我結工資。”
一塊磚八分是老鄭的私心,普通臨時工一塊磚他能給四分就頂天了,他是估計這小姑娘搬不了幾塊,就當做好人好事。
“謝謝老板!”
方餘甜見對方答應了自己,開心地朝他鞠了個躬,随後雀躍地蹦了兩下,開始扒着手指算自己要搬多少磚才能賺大錢。
看着方餘甜這副模樣,老鄭有些哭笑不得。
這小姑娘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随後老鄭領着方餘甜到工地裏,讓她看了看別的工人是怎麽做的,方餘甜看了一眼就學會了,袖子一拉,就開始碼磚、搬磚。
“八分、八分……”
一邊碼磚,方餘甜嘴裏一邊念叨着。一塊磚就是八分錢!現在這些磚在她眼裏已經不是普通磚了,是金磚!
見方餘甜把磚碼得快有她腰高,老鄭無奈地笑笑,打算上前勸勸這個掉錢眼裏的貪心小孩。
他還沒走到方餘甜面前,就看見方餘甜蹲下身子,一把抱起這些磚,輕松地站起身,快速地移動着。
把碼好的磚放在運送的車上,方餘甜邁着小步伐輕快地跑了回來。
這次她把磚碼得更高,老鄭呆在原地,看着這個瘦小的姑娘歡快地搬磚,背影都透露着她的愉悅心情。
老鄭:……
這些磚都快有兩個她沉了吧,世界挺玄幻哈?
搬這些磚對方餘甜真的不算什麽,她天生力氣就很大,後來還接受過相當嚴酷的訓練,甚至有傳言說被她打一下能疼一個月。
原本她也有小金剛的外號呢,只是後來受傷嚴重,身上原本恐怖的肌肉也逐漸消失,變成薄薄一層。
也就她現在看着瘦弱,實際上還是很能打。
短短大半天,方餘甜一個人居然搬了一萬多塊磚。
老鄭簡直想不通這麽小巧的姑娘哪來這麽大的力氣和這麽強的體力,搬完這麽多就流了些汗,連粗氣都不怎麽喘。
他上他都不行!
“老板打錢。”
還沒等老鄭想通,方餘甜的二維碼就伸到了他面前,看了眼笑得燦爛的方餘甜,老鄭無奈地搖搖頭,給方餘甜打了一千塊。
多的就當給這個小姑娘的獎勵了。
謝謝她讓自己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謝謝老板,老板大氣!我明天還能來嗎?”
收到錢之後,方餘甜看着數字十分驚喜,對着老鄭一鞠躬,随後甜甜地笑着詢問。
“能,就是明天磚只能算四……五分一塊了。”
老鄭苦澀道,他本來以為小姑娘随便搬搬就會受不了離開,沒想到人真的很強,甚至帶動了進度,再搬一天可能這個工程就完成了。
“好嗷。”
方餘甜早就知道八分一塊是人老板看自己可憐給的,遂感激地笑笑,就跟老鄭揮揮手,轉身蹦蹦跶跶地離開。
“老鄭,那是你女兒?”
兩個剛剛結束工作的工人湊到老鄭身旁,看着方餘甜的背影向老鄭問道,一個打着六個耳釘的黃毛看着那嬌小的背影,舔舔嘴唇。
“挺漂亮啊。”
“怎麽都不帶來給我們認識認識?”
老鄭在工地幹了那麽久,不可能不知道這些工人在想什麽,臉一板,兇道:“跟你們有什麽關系,滾一邊去。”
方餘甜沒想到出來走走就能賺到錢,愉悅地哼着歌找回家的路,好不容易找到熟悉一點的小巷子,在巷子裏轉悠了一個小時之後,再度走入一個死胡同。
方餘甜确定了一件事……她真的找不到路了。
又轉了十分鐘,方餘甜無奈地在一個十字路口蹲下,随手撿了塊石頭,往天上一扔,待會石頭尖的地方指哪,她就往哪走。
石頭落地,方餘甜順着尖的那頭看去,看見一條穿着寬松運動褲的長腿,擡頭一看,圓圓的杏眼裏瞬間放光。
“小栎!”
清亮的聲音中帶着滿滿的驚喜。
封栎喘着粗氣,累到半垂的鳳眼連忙打量着方餘甜,看見方餘甜除了身上有些灰撲撲之外完好無損的樣子,呼出一口長氣。
她回到家開門不見方餘甜,再看抽屜裏錢也沒少,頓時猶如墜入冰湖,慌亂地開始在四周尋找。
在絕望地準備報警之際,突然看見縮成小小一團蹲在地上的可憐身影,封栎失控的心跳這才得以舒緩。
她在外面找了一天,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封栎想到這,心口一窒,心口傳來絲絲痛感。
方餘甜見封栎這樣擔心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站起身走到封栎面前解釋道:“抱歉啊,我沒找到回家的路。”
“是我的疏忽,讓甜甜在外面呆了一天。”
看見方餘甜被灰弄髒的臉頰,封栎擡起手想要撫去灰塵,手剛剛擡起,又落寞地垂下。
“對不起。”
聽見封栎的道歉,方餘甜覺得十分荒唐。她自己不認路走丢了,封栎又怎麽會有錯呢。結合昨天的事,想到封栎似乎有些讨好型人格,方餘甜面上的笑意淡了些。
“不許道歉。”
“我說了是我的錯,你只需要選擇原諒我或者責怪我,而不是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帶着冷意的話語落下,封栎有些許驚訝地垂眸看向方餘甜,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這般冷硬的方餘甜。
一直以來,她都是柔軟溫暖的。
這樣的态度和話語像冰刺,刺傷了封栎。可随後,封栎對上了方餘甜的眼睛,那雙濕漉漉亮晶晶的眼裏,全是疼惜。
一眼,就将刺入心口的冰刺擊潰。
甜甜在關心她。
這個認知像是一股暖流,不斷湧入,細致地維護着封栎脆弱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