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規不但沒被撕碎,對方還親自将他送出院子。
估計是瞧着唐規的性子一直平淡如水,十分好說話,突然發這麽大的火氣,褚旸一時間懵了。
唐規走後,褚旸重新回到院子,倚在主殿門邊,雙手環胸,望着院外,吊兒郎當的沙雕姿态逐漸收斂,整個人變得疏離沉靜。
其實這幾天,他大部分時間都處于這種狀态。
空蕩蕩的院子安靜異常,別說人,就連鳥飛到這裏都會繞着走,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時間緩慢流逝,天色終于暗了下來。
江橫路上,一輛出租車在路邊停下。
“老子有錢當大爺,有錢大家都不喊累,一起喝香槟玩親親,走到哪裏我都算是貴賓我是ATM前的superman……”
高元盛哼着歌兒從出租車上下來,滿臉喜意,今天運氣很不錯,遇到了六波從地鐵口到火葬場的顧客,掙了将近□□百,再加上中午去阍合觀的那個年輕人,一天下來足有千元,他準備找個燒烤店喝點酒慶祝一下。
突然,一個穿着性感的美女走近:“師傅,林和公園去嗎?”
高元盛不耐煩的擺擺手:“不去不去,我要去吃飯了。”
臨河公園距離這裏兩公裏左右,正常打表也就十幾塊錢,他習慣了阍合站附近的高價路程,這點錢根本看不上,更何況今天他已經掙得盆滿缽滿,這會只想吃個晚飯,回家睡覺。
“師傅,求你了,我有急事。”美女抓着他的胳膊不松手:“要不,我給你加錢。”
聽到加錢兩個字,高元盛收起車鑰匙的動作一頓,瞥她一眼,問:“加多少?”
“你說。”
高元盛随便丢出一個價格:“五十,要行我就拉你過去,不行我就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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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咬着唇猶豫半秒,點頭:“行。”
高元盛心裏驚呼:我去,今天這是怎麽了,運氣這麽好?
兩公裏,五十塊,這放在郊區裏簡直是天價,不少人能當場報警。
高元盛報出五十的價格時,根本沒想接這攤活,看來今晚可以多加幾串腰子了。
他熱情的給女生拉開後車門:“美女,上車!”
車子啓動,高元盛的話痨性格再次顯現,主動搭話道:“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去林和公園?”
林和公園,是西郊新建的綠化公園,面積大,設備新,樹木多,空氣新鮮,就是人少。
原因無他,西郊有火葬場。
很多人不願意在附近買房,聽說當初在西郊開發的房地産商大部分都賠了,廣場建到一半就爛尾了。
女生含糊的回了句:“和朋友有約。”
“哦,那你小心一點,這會兒太晚了,注意安全。”
人過中年,總喜歡啰嗦,特別是看到這些年紀輕輕的小孩子,總想叮囑一句。
“嗯”
高元盛聽女生應的很敷衍,沒再繼續說下去,心嘆一句:現在的年輕人呀!
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林和公園東門口,女生直接遞給他五十塊錢下車。
高元盛也沒急着走,停下車子,打開車窗抽了根煙,其實西郊被政、府開發的很好,道路寬,綠植多,空氣好,衛生幹淨,房價也低,就是人少,沒什麽人氣兒。
一根煙很快抽完,他隔着車窗直接丢進垃圾桶,啓動車子,松開手剎,正準備開車回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師傅。”
高元盛沒有防備,被吓的一激靈,猛然望過去,就瞧見一個穿着時尚的年輕人氣喘籲籲的跑過來。
“師傅,千河小區,去不去?”
高元盛沒好氣道:“不去。”
艹,剛才那一聲差點給他心髒病吓出來。
“剛才我拉的那是最後一單,現在要下班了。”
“師傅,您就拉我一段路程吧,我在這兒附近都等很久了,一直打不到車。”
高元盛沖他指了一個方向道:“你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大概五百多米有個公交站牌子,你去哪兒等。”
“五十!”青年喊出一個數字:“師傅,你看五十行嘛,這麽晚了我着急回家。”
高元盛詫異的擡眸看他,見他一副确實着急的樣子,不情願的招了下手:“行了,上車吧。”
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他是真不想在拉。
“诶,謝謝師傅!”
年輕人上車,高元盛一踩油門,直接朝他說的地址開去。
千河小區不遠,就在他準備吃飯的那條街上,現在看來,不光能加串,啤酒也能多加一瓶。
說來也巧,這人與剛才的女生一樣,也是給的現金。
半小時不到,一百塊錢又到手了,高元盛繼續哼着有錢歌從車上下來,還沒站穩,耳邊再次傳來一道聲音。
“師傅……”
依舊是開始拒絕,最後不得不向毛爺爺低頭。
今天的運氣已經不能說是好了,簡直爆棚。
一單連着一單,單單都是高價,而且每次目的地都是林和公園,回來時也從不空車。
高元盛問了才知道,今晚有人在林和公園辦大型聚會,所以才會有這麽多人乘車。
這麽來來回回十幾趟一直忙到深夜,高元盛終于堅持不住,忍痛拒絕了200元的交易,随便買了點夜宵,下班回家。
太久沒有這麽忙碌過的高元盛十分疲憊,吃完夜宵,沖涼洗漱,躺床上抱住老婆,倒頭就睡。
翌日,中午。
唐規頂着烈日進入院子,剛走兩步,主殿裏探出一個腦袋兒。
“呦,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唐規走進主殿,将身上的東西全部卸下,毫無形象的坐在蒲團上喘粗氣。
褚旸湊過來,看了眼地上大包小包的東西,疑惑道:“這都是什麽?”
唐規摸去額頭汗珠,回他:“香。”
趁着他喝水休息的空檔,褚旸把袋子打開,拿起一把線香,湊近聞了聞,轉瞬嫌疑的丢開。
随後又拿起一把香,聞一下,丢開,再拿,再丢。
眼瞧着袋子見底,唐規詫異問道:“就沒有一個喜歡的?”
褚旸将最後一把香丢開,蹙眉:“都很難聞。”
“……”
難不成我爺爺平時都是燒金子供着你?
他花了一上午時間,才将旺盛街轉了個遍,買了少說也有十幾、二十種香,最後只得來一句很難聞!
愛吃不吃,餓死你得了。
唐規将另一個袋子丢到他面前,冷淡的吐出一句:“這是衣服。”
說完,他邁步走出主殿,準備去水池邊清洗一下臉上的汗。
剛走出大殿,就瞧見院子外面有個人,正不停的伸着腦袋兒朝道觀裏望,看到唐規,對方激動的朝他揮手:“诶,小兄弟!”
是昨天那個坑錢的中年司機。
唐規看了他一眼,沒理會,走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洗臉。
“小兄弟,不不,大師。求你救救我!”
“嘩啦啦——”
“我知道錯了,我現在就把那一百塊錢還給你!”
“嘩啦啦——”
高元盛一直求情,就差給他當場跪下了。
終于,水龍頭被擰住,水聲停止。
唐規擡起頭,臉上的水珠順着臉頰滑入脖頸,最後消失在衣領處,明明只是洗了個臉,卻給他清冷的臉上平添一份妍麗。
唐規看了眼院子外神色焦急的中年男人,淡淡道:“我不是大師。”
高元盛湊近幾步,趴在了土牆上:“不,你就是大師,昨天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胡亂說話。”
褚旸不知道什麽時候飄了出來,坐在牆頭上,歪着腦袋看他,滿臉嫌棄:“這人廢話真多。”
高元盛看不到身邊的褚旸,但能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驟然變低,不由打了個冷戰,滿是驚恐的朝四周張望,可看了半天,只有院子裏的青年一人。
“大師,你有沒有感覺……周圍的溫度變低了?”
唐規聽他聲線都在發顫,也知道中年男人不敢進道觀,幹脆走出院子去了外面樹蔭下。
“說說怎麽回事?”
昨天唐規只叮囑褚旸稍微吓一吓他就行,別鬧出人命,也別波及家人孩子,至于褚旸做了什麽,他還不太清楚。
高元盛将自己昨天的遭遇詳細的講了一遍。
今天早上他是被妻子的尖叫驚醒,爬起來一看,他昨晚壓在客廳茶幾上的錢全都是冥幣。
說到這兒,他滿是懊悔:“昨晚我也是被錢沖昏了頭,以為是自己運氣好,完全沒察覺不對勁。”
“我去燒烤店的時候也就七八點鐘,街上那麽多出租車,怎麽可能好事兒全讓我遇到了,後來我還問了一同拉客的司機,他們說昨晚林和公園根本沒有什麽聚會,我這是撞見鬼了!”
唐規語調淡淡的哦了聲,說道:“你拉他們過去,他們給你錢,沒什麽問題呀。”
高元盛急了:“怎麽沒問題,昨晚我收到的全是冥幣呀!”
說着他打開一個袋子給唐規看,同時擔心的問道:“他們是不是要找我尋仇啊,可我除了拉車要價高了點,也沒做過其他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呀。”
唐規看着他眨眨眼道,故意道:“你之前沒遇到過鬼呀,我還以為你經常接送火葬場的顧客,不怕這些東西呢。”
“那些鬼都是我朋友介紹給你的顧客,我提前跟他們說了,這附近只有你敢載客,也就是要價有點高,讓他們如果需要就去找你。”
高元盛聽到這話腿都軟了:“大師,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過我吧!”
褚旸嗤笑:“沒那兒個膽,還想掙那份兒錢,想的到挺美。”
唐規瞥他一眼,将他的話重複給高元盛聽。
“我朋友勸你,沒那兒個膽,就別掙那份錢。”
褚旸:“……”
高元盛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來這兒拉活了,只要你讓那些東西別再來找我。”
說着,他還朝四周看了看,膽怯的問:“你……你朋……朋友?他……他在這裏嗎?”
唐規:“嗯。”
高元盛瞬間後退兩步,身體僵硬的抵在樹幹上,恐懼的咽了咽口水。
褚旸見他被吓得腿軟模樣,不屑的嗤笑一聲。
唐規倒是耐心交代:“你以後可以在附近載客,只有不再亂要價就行。”
“嗯嗯嗯。”
高元盛已經顧不得其他,只要唐規說的,他都只管點頭答應。
最後高元盛不但将唐規的一百塊錢還給他,還掏出五百塊錢,說請唐規幫忙給他朋友買點東西送去。
褚旸看了眼男人走遠的背影,歪着腦袋看像旁邊人:“朋友,你朋友是誰?”
唐規神色淡定:“你。”
“狗屁,我是你祖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