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我卻等來了一個顧良辰
小學的畢業是整個畢業季最末的一班。
考完小學畢業考那天,我走出考場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顧良辰,他朝我笑呵呵,不等我開口就問我:“走吧!去哪玩?”
我舒了口氣,如果那小子問我考得怎麽樣,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他總是這樣了解我,從來不問我這些,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為剛才考試不會做的數學題而煩惱了。
顧良辰請客,我自然好好宰他一筆。
原本我是不想的,只是我倆才走出校門,就見一個讨厭的臭女生,我是見過她的,曾經和顧良辰同過桌,她賤兮兮地問了顧良辰這麽一句:“你考得怎麽樣,我考試就坐你後面,你好像做得很快,挺厲害的嘛。”
顧良辰在女生面前挺愛面子的,他說:“還好啦,不算太難,有些題型還是做過的了。”
沒錯,我林美景是嫉妒,我嫉妒唐婉和林洛瑤的美貌與智慧,現在就連我的青梅竹馬我都嫉妒。
再也沒有我陪我考倒數了!
還是,我該努力陪他考第一?
不存在的,于是,我陰陽怪氣地說:“喲,看樣子,挺不錯的嘛這次考得,看來一中的重點班……不是,尖子班,是尖子班,都應該少不了你的份兒吧。”
我這話,誰聽了都聽得出我語氣中的嫉妒味道,更何況是從小了解我的顧良辰。
他忙将我拉走,說:“剛才是愛面子才這樣說的,別想太多,我也挺差的,就說語文,閱讀都不知道問啥,都不會答。”
我冷笑說道:“是嗎?你是愛面子但是說的也是事實,不是嗎?沒事,我又沒怎麽,我替你高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定在想,林美景這個死人真小氣。
他低頭不語,良久才說:“你想吃什麽。”
媽的,嫌老娘不夠胖?但我還是點頭說:“我想吃麻辣燙!”
放假回家之後,我自然在飯桌上聽到這樣的問答,就以我媽和林洛瑤舉例。
我媽:“洛瑤啊,你考得怎麽樣啊?題難嗎?”
林洛瑤:“不難,都挺簡單的,很有信心。”
然後,我就當作沒聽見繼續吃飯,我媽大概是知道我沒希望了,于是就會這樣問:“美景啊,市十七中的學風是差些,但是努努力,還是可以考文華的。”
我爸總是用眼睛警告我媽然後說:“成績沒出來呢,美景怎麽就不是一中的苗子?”
“我這不是實話實說嘛,美景什麽成績,我做媽的又不是不知道,你說是吧?”
林洛瑤說:“美景也挺努力的,真的。”
賤人,閉嘴,我努力,還是學渣,你這不是暗罵我智商不夠,努力了還是那麽差,真他媽的好心機。
我呵呵說道:“沒錯,沒錯,是這樣。”
家庭如此,我到小區公園散步也如此,比如聽說唐婉對一中尖子班志在必得,街坊鄰居稱贊壞了。我就會被樓下那些廣場舞大媽,耍太極的老頭拿來襯托唐婉的天下無雙。
唐婉,林洛瑤,顧良辰這些考完對自己倍有信心的人,從來都是考得出一個好結果,不像我,考完有信心的往往會糊穿地心。
記得,成績出來當天,那是我第一次和小區的八公八婆開撕。
“看看看,你們看,咱小區的唐婉丫頭,賊厲害了,真的考到了呀。”
“可不麽,唐婉丫頭一直都是這麽好,回回得第一。”
“不是我說啊,你們樓的洛瑤不是也考嗎?怎麽樣?”
“聽說和唐婉只差幾分,我猜進尖子班也是穩穩的,不像美景,那分數,真寒碜人。”
“呵呵呵,對啊,之前一直墊底的良辰都考得頂好,這美景,上課都幹嘛去了。”
“誰知道呢,也不是人人都是讀書的料。”
我委實受不了這些大媽大爺,我直接開口說:“喲,還挺有閑情逸致在這兒嚼舌根子,怎麽,人家考什麽分兒和你們有半毛錢關系?”
“嘿,這美景怎麽說話的……”
我打斷那大媽的話,說“我怎麽說話?我就這麽說話,怎麽着?你牛逼你去生個女兒像唐婉一樣牛逼啊。”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話,我們這麽說,不是想激勵一下你學習嗎?我們也是用心良苦啊,不都盼着你那點好嗎。”
“喲,還盼我好,不好意思,不需要,你們有空去八卦八卦樓下保安包養小三也好,八樓女業主紅杏出牆也罷,就別在我背後指手劃腳。”
飯後,小區就有這樣的說法了,林美景惡言辱罵街坊鄰裏,枉為少先隊員。
不好意思,小學已畢業,我林美景便再也不是什麽少先隊員了。
顧良辰笑着對我說:“你不知道你已經出名了嗎?你還真大膽”
我不大想搭理他,但從放假以來,我已經沒好臉色給過他,想想也着實不太好,雖然今日之事,也涉及于他,但我念及竹馬之誼,姑且不再冷眼他了。
他知道我不再生他氣,樂得不行,整一猴子似的,難道我對他而言真的這麽重要?重要到他的喜怒哀樂都會因我而改變?
因為成績的原因,我爸給我報了數學補課班,我雖不情願,但我媽老拿我成績說事兒,我只好妥協。
由于我上了補課班,以至于顧良辰經常找我找不到,後來知道我上了補課班,索性就不再找我。一直到八月中旬,我上完補課了,我回來發現顧良辰那小子黑了,又高了,我問他都幹嘛去了。
他傻笑着說:“我打了一個暑假的籃球。”
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們雖為小學,仍是九年義務教育,但是我們還是會有錄取通知書的。
八月的某天,我家門鈴響了,家裏就我一個,我去開門,門口那小哥問:“這裏是林美景和林洛瑤的家嗎?”
我笑說:“是的,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我是送錄取通知書來的,一個是林洛瑤的一中通知書,一個是林美景的十七中的通知書。”
我還是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被發配到了十七中,我內心幾乎是崩潰的,畢竟我曾幻想過我會收到一中的通知書。好吧,盡管如此,我臉上依舊波瀾不驚。
“我是林洛瑤,都給我了。”我說。
“哎呦,丫頭不錯喲,考那麽好,好好學習,将來考清華北大。”
“呵!”我皮笑肉不笑。
我被人稱贊,還要是假冒的林洛瑤,我已絕望。小哥說完閑話又問:“對了,顧良辰是隔壁嗎?”
我一怔,盯着他手中的通知書,我知道顧良辰在家,但是我說:“顧良辰不在家,都給我吧,他回來了,我便轉交于他。”
“好吧,這倒也剩事兒。”
我送走了快遞小哥,看到手中三份錄取通知書,只有我的那份與其他兩份不一樣。
林洛瑤和唐婉想必又能因為這一中的錄取通知書在小區掀起大風大浪。像我這樣的就只能是被拍死的沙灘上的浪花。
9月1號,我學生時代最為憎恨的日子。
我爸對我說:“你不會去十七中的,你是一中的初一新生。”
錄取通知書下來之後,我爸用關系和紅包,将我從十七中提來了一中,他這麽做的的理由并不是覺得我有潛力,他是這麽說的“你和小瑤一起在一中,也好有個照應。”
合着我老爸用人脈關系重金錢将我搞到一中念書就是為了和林洛瑤有個照應?
我小家子氣又上來了,我知道父母的初衷并不是我想像得那般醜陋,但我總是忍不住那樣去想。
其實,我是有點竊喜的,我和顧良辰在一所學校,我們還可以一起上學下課。
于是,我便成為了一中的插班擇校生。
初一(17)班是沒有我的存在的,我是用金錢推開十七班的大門的。
班主任鄭老師,一個看着更年期實質三十多的婦女。
我空降時,她說了這麽一句:“雖然我們班并不存在你這樣的學生,但級領導既然這麽安排了,我也沒辦法,所以,從今天之後,你便是我們十七班的新成員,大家掌聲歡迎。”
我就這樣,在一大堆虛假與真誠夾雜的掌聲中進入這個班級。
我是這個班級的唯一一個擇校生,我的存在是一個尴尬的存在。
一中的初一新生一共分了二十個班。
一班和二班是尖子班,唐婉在一班,林洛瑤和榮嘉在二班,三四五班則是重點班,顧良辰就在五班,剩下的,都是普通班了,比如我就是。
開學一周後,我完全适應不過來初中的校園生活,且不說老師講課速度快和一下子增多的政史地生這些課目,就說同學們,一個個心高氣傲,比我還傲嬌,我至今都還沒有一個朋友。
新開學的一周,顧良辰來找過我幾次,我都心情不大好,以至于我們并沒有說上什麽話。
我用了差不多三天來調整自己,當我終于調整好自己時,上帝又給我出幺蛾子了。
我同桌那個叫莫惠的女孩,不知道從哪個八婆口中知道我是擇校,一下子就傳遍了全班,人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在我背後指手劃腳。
我還不敢上前和他們開撕,我鬥不過,我很慫的。我完全沒有之前在小區撕大爺大媽的那種肆無忌憚的勇氣。
開學初的年級摸底考,我是毫無懸念的倒數第一,我班的總平均成績聽說也是全年級倒一,班主任為此罵了我們三天。
然後有人說:“是那個擇校生拉低班級平均分,不然我們班也不會這麽差。”
找到了借口,我瞬間成為衆矢之的,我無奈面對他們的指責,莫惠也因此跑去和班主任說,和我同桌會影響她學習,她不要和我這樣不愛學習的學渣同桌。
我是個要面子的人,與其讓她和班主任因為我成績差的原因被調單坐,不如我主動出擊。
于是我做了一回小人。
這日課間,我驚慌地對莫惠說:“你有沒有看到我的手表,那個紀念款的手表,是我爸從香港買回來送我的生日禮物。”其實那表就是街邊攤十幾塊的貨。
莫惠一臉嫌棄我地說:“誰知道,你不見東西問我幹嘛,我又沒偷,誰稀罕。”
我心裏暗笑,入套中計了,于是我繼續說:“我又沒說你偷,你幹嘛那麽大反應。”
“我懶得理你。”
我捉住她不放:“今天體育課就你一個不去,你留在了教室,你嫌疑最大,我要搜你的書包。”
莫惠冷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搜吧!”她把書包摔到我面前,我早有安排,手表當然會從她書包裏搜出來。
當我從她書包中拿出手表時,我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竟然是你,竟然是你……我當你是好姐妹,你居然幹這種事,我們的友誼算什麽?”
“我沒有,一定是你搞的鬼。”
我管她怎麽辯白,我拿着手表去找班主任,要求換同桌,我不要小偷當同桌。
我的小心計如願得逞,但卻換來了一個尴尬的局面,那就是沒人想和我同桌了。人人都拒絕與我同桌,我無奈之下就一直單人坐。
我希望有個同桌。
我希望同桌的你,是個陽光明朗的少年。
我希望同桌的你,是個溫婉清秀的女孩。
我等不到那個女孩,也等不到那個少年,我卻等來了一個顧良辰。
顧良辰從重點班申請到普通班,理由是課程跟不上,學習節奏快,他爸媽自然應允他,我當時還真的當真了,但是聽說他主動申請來我班,那會我才意識到,這傻小子會不會是因為我才這樣做啊。
我托腮看着站在講臺上自我介紹的他,心想,在這個班級,有了他,我想,我不再是孤軍奮戰了。
班主任一向看重成績對于顧良辰這些從重點班申請到普通班的學生,猶如是走下神壇的神仙,自當小心呵護,重點培養對象。
所以班主任很刻意地想将他的位置調到前排,這樣的做法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而顧良辰這麽和班主任說:“老師,調我坐前排恐怕有些勞師動衆,那不是有個同學自個坐嗎”說着指了指我“我就和她同桌嗎?”
班主任自然不會泯滅他的幻想,我長了一口氣,還好,是顧良辰,不是別人。
顧良辰樂呵呵地向我打招呼,我并沒有如他幻想中那般開心與熱情,我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繼續低着頭看書。
他倒不覺得什麽,繼續他的扯蛋……我有些忍不住自己了,我壓低聲音說:“你有完沒完?”
他呆了呆,不見所措,很久才弱弱地說了一句:“你不喜歡和我坐同桌?”
我當時蒙了幾秒,我該怎麽回答他呢。
他沒有像電視劇或者小說中的那樣,憤然地決絕離開,而是不再說話,一個人默默地學他的習。
我微側過頭去看他,我又哪裏是不喜歡和他同桌呢?不過是有些自卑而已。
面對這樣的他,這樣優秀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流鼻涕的小男孩了,而我還是當年那個又醜又胖成績又差的林美景。
我很心酸,很多朋友都在玩耍中漸漸長大,而我,卻在玩耍中原地踏步,我不是看不清自己的前路,我不過是沒有勇氣與信心自己是否可以走下去。
蘇春曉她去了十七中,我很少和她聯系,白海棠和我一樣,走後門來了一中,不過我和她并不同班級,同樓層,盡管是同一所學校但也是極少見面。
前幾天見了一次,她已經認識了不少新同學,陪着身邊的有兩個女生,我這人不會說話,又怕尴尬。
雖然見了白海棠,有很多話想對她說但是她朋友一直陪着她,我并不認識她朋友,所以不過是打了個招呼便走了,轉身離去那一瞬頓時感覺被孤獨包裏着我。
顧良辰沒有因為我的冷淡而與我置氣,相反,一如平常,兩周多的時間,我已經調整好自己面前他的那種自卑感了,我也不再如開學之初了。
顧良辰見了恢複了正常,跑去小賣部請了我吃雪糕,上初中以來,我精神不大好,人消瘦了很多。所以我對雪糕也不再那麽敏感了。
他瞧着一臉認真吃雪糕的我,笑說:“你不知道,我真以為你生我氣了,會一直不理我。我也不知道要怎樣哄你。”
我想了想“你有什麽值得我生氣?”
他撓撓頭傻笑:“也是啊。”
“不過,你這個重點班的好苗子走下神壇,當真是屈才了!”
他聽得出我又開始譏諷他,但他也知道我是開玩笑的譏諷,他只笑說:“那是,不過,本大神是下凡來拯救你的。”
“拯救我?”
拯救我什麽?
成績?
還是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