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邵和榮許家的孩子
這種豪門恩怨, 陳為民當然不會傻到當着當事人的面八卦。
他搖了搖頭。
裴應許很淡的笑了一下。
“因為裴峰慕強。他這一輩子,都在仰望沈寧,卻俯視裴自許他們母子。”
所以裴峰現在對他的那些和善, 不是父愛,而是終于發現了他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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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以為小孩子不懂,大人說話時, 有時候會忘了避開他們。
關于沈寧和裴峰之間那些恩怨情仇,裴應許從沈寧娘家那些親戚, 還有杜雪茶偶爾的失控中, 拼湊出了一個大概。
沈寧娘家十分強大, 當年和裴峰結婚算是下嫁。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 裴峰之前有個女朋友, 為了娶她,表面上分了手, 私底下兩人卻一直暗度陳倉。
後來,沈寧有了身孕, 還是對雙胞胎,裴峰喜不自勝。
他在那時, 被沈寧的個人魅力折服, 真的愛上她。
裴峰和那位地下情人提出分手,結果對方不同意。
那個女人可以接受情人的身份, 卻不能接受裴峰移情別戀。所以等沈寧生下孩子後,她扮成護士, 抱走了雙胞胎中的一個。
女人後面自殺了,留下遺書說,要裴峰和沈寧一輩子牽腸挂肚,不得安生。
沈寧性格剛烈, 行事果斷,一向說一不二,還在月子裏,就提出了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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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态度十分堅決,裴峰下跪沒用,特地抱着裴應許求情,也沒用。
離婚後,沈寧就和裴家斬斷一切聯系,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後面這些年,沈寧的事業經營的風生水起,還遇到了靈魂伴侶,又生了一個孩子。
至于裴應許,于沈寧意味着恥辱,見到他,就會讓她想起那個下落不明的孩子。
裴應許每年去外公家拜年時,沈寧都會特意避開,從不見他。
而裴峰,見沈寧實在無法打動,裴應許又身患重病,擔心他夭折,後繼無人,就娶了當時是他秘書的杜雪茶,生下健康的裴自許,一直将裴自許當成接班人培養。
他對裴應許,在金錢上從未虧待過,但是也僅此而已。
因為看到裴應許,就會讓到想到另一個孩子,想到沈寧,意識到自己的失敗。
裴峰和沈寧,都把自己的情緒投射到裴應許身上,盡管他什麽都沒做。
從懂事起,裴應許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他可能随時會死,可是并沒有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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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陳為民已經足夠精明,可是不了解內情,他其實還是不能很好的理解裴應許的話,所以只能沉默。
裴應許也不期望陳為民能懂。
只要他懂,并且知道怎麽做就行了。
夜幕悄然降臨,四下的燈驟然亮起。
裴應許拿出手機。
“給你看樣東西。”
他的手指在手機點了幾下,當着陳為民的面點開一個視頻。
裏面是一個男人正低頭看書。
“擡頭。”女人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
男人擡起頭,略微有點無奈的笑着:“別鬧。”
“就鬧!”
裴應許手指一點,暫停了視頻。
“看出來了嗎,這是誰?”裴應許問。
陳為民幾乎沒有遲疑:“榮許?”
兩人并沒有站在路燈下,裴應許背光而立,臉上晦暗不明。
“怎麽不認為是我?”
陳為民笑了笑:“因為……氣質不太一樣。”
視頻裏的榮許,笑起來很溫和,有一種溫潤如玉的氣質,看着就很好親近。
而裴應許,太過冰冷陰沉,哪怕是笑,眼底也是涼的,總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氣質?”裴應許垂着眼皮,慢慢将手機收進兜裏。
回到家,浴室裏,剛剛洗完澡的裴應許站在鏡子前。
旁邊的手機上,定格在榮許擡頭的一剎那。
他的臉上,是那種無奈又溫柔的笑容。
裴應許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點點彎起嘴角。
不像。
榮許的眼睛也是彎的,哪怕捂住上翹的嘴角,只看眼睛,也能感覺到他的笑意。
裴應許又看了眼手機,努力調動臉部肌肉,把眼角也變彎。
這個動作他做得十分僵硬。
鏡子裏的人,眼裏終于也有了笑意。
他伸手,擋住鼻尖往下,心底漸漸升起一絲失望。
還是不像。
氣質,真是一種玄學。
雙手撐着盥洗臺,裴應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才慢慢擡起頭,充滿期待的沖着裏面做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他再次伸手擋住臉的下半部分。
笑了,鏡子裏的人,終于在笑了,溫和又溫柔。
原來是這樣啊。
擡頭前那一刻,他想到的是邵雲上往他臉上抹蛋糕後微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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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十二月份,離新年就又近了一些。
邵雲上懷着身孕,身邊卻沒有丈夫或者男朋友陪伴,千裏迢迢只身一人搬到清陽,加上年輕漂亮,在學校裏,其實漸漸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測。
善良一點的,猜她是離婚了,或者是孩子爸爸過世了,也有人比較惡意,猜她是某位有錢人或者官員的情人。
邵雲上對于這些猜測一無所知,或者說絲毫不在意更确切一點。
最痛苦的事已經經歷過,其他事于她,都無足輕重。
她每天備課,上課,備考,定時去産檢,生活過得極其有規律。
周末天氣好的時候,她會打掃衛生,把被子什麽的拿到外面曬,或者去附近轉一下,盡量熟悉四周的環境。
如果碰到陰雨天,她就窩在家裏看書,或者研究一下菜譜。
她也開始注意新摟盤的消息,為買房做準備。
清陽不像北城,大家對“學區”沒有太大的執念,最好的就是清陽一中,按成績錄取。
邵雲上打算把房子買到一中附近,以後孩子上學比較方便。
至于她自己,備考的目标,就是一中的編制。大學時邵雲上拿的是高中的教資,她的學歷也可以滿足一中招聘的要求。
閑暇時,邵雲上開始思考孩子的名字,最後定下兩個名字備選。
如果是男孩,就叫“邵榮嘉”,而女孩就叫“邵榮佳”。
邵雲上和榮許家的孩子。
随着時間的推移,邵雲上的肚子日漸隆起,冬□□服穿得厚,平時不容易看到,洗澡時就格外能發現肚子的變化。
臨近元旦的某一天,下班回家路上,邵雲上忽然感覺自己的肚子動了一下。
邵雲上心中一驚,立即停下腳步,一霎不霎地盯着自己的小腹。
好像為了證明她的感覺沒有錯,肚子裏的寶寶又在裏面“滾”了一下。
剎那間,邵雲上濕了眼眶。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意識到這個孩子的存在。
邵雲上沒有和裴應許分享這個消息。
其實并沒辦法完全的自欺欺人,邵雲上心中很清楚,這是裴應許的孩子,他才是這個孩子生物學上的父親。
可是,裴應許身體內的血,是經過榮許的心髒泵出的。這是她能擁有的,最接近榮許血脈的一個孩子。
她很愛“他”,或者是“她”。
這是她和榮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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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峰在十二月中旬出院,回到寧園休養。
這個時候,公司的大部分事務,還是交給裴應許來打理。
而裴自許,他被裴峰趕出了寧園。
杜雪茶為此和裴峰冷戰了好幾天,裴自馨也幫裴自許求情,只是這一次,裴峰的态度異常堅決,簡直毫無轉圜的餘地。
裴峰一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威嚴被挑戰,裴自許砸的那一下,砸得是他的頭,損得卻是他的臉面。
傍晚時分,裴應許來寧園彙報完近期的工作後,裴峰留他吃晚飯。
“謝謝爸,不過我約了人了。”
裴峰立即精神一振:“女孩子?”
裴應許十分平淡的:“男人。”
裴峰面露失望之色,在椅內調了下坐姿,略帶着一點抱怨的口氣:“馬上你就三十歲了,婚姻大事,也該考慮考慮。之前敏靜……”
“我們更适合做朋友,敏靜也是這種感覺。”
這話裴峰聽談父說過,兩個年輕人都這樣說,他們做長輩的,也不可能真押着他們洞房。
“那你也該更積極的去認識別的女孩子,或者爸爸再給你介紹幾個合适的?”
裴應許神色平靜,也冷淡:“這件事我會考慮,您當前還是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別操心太多。”
父子倆向來并不親厚,裴應許對他尊敬有加,卻親近不足。
裴峰嘆氣,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去忙你的吧。”
裴應許下了樓,出了客廳,準備去取車時,碰到站在院子裏看梅花的杜雪茶。
杜雪茶大衣裹着旗袍,仰着頭看人的樣子,格外高貴冷豔。
可惜落在裴應許眼中,卻只覺得她虛張聲勢,色厲內荏。
據裴應許所知,沈寧一向鐘愛旗袍,是商界有名的旗袍美人。
“裴應許,”杜雪茶叫住他,“你現在,很得意嗎?自許不是你對手。”
裴應許一臉冷漠:“裴太太你擡舉他了,我從來沒有視裴自許為對手。”
杜雪茶瞬間變了臉色,好半天才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別太得意,還沒到最後呢。”
“最後?”裴應許輕嗤,“最後就是你們和我鬥得兩敗俱傷,讓其他人漁翁得利?裴太太,裴峰今年還不到六十,身邊一向不缺所謂的紅顏知己,你要争取自己的利益,千萬別搞錯了源頭。”他沖她一點頭,“言盡于此,你是聰明人,自己好好斟酌吧。”
裴應許轉過身,大步往車庫那邊走去,留下杜雪茶站在梅樹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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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應許到了餐廳包間時,秦義名已經在裏面等他。
打過多次交道,兩人也從最開始的生疏變得熱絡起來。
落座後,秦義名倒了一杯茶,推到裴應許面前。
閑聊幾句,裴應許放下茶杯。
“義名,有件事想咨詢你一下。我最近忽然對法律方面的東西感興趣,要是打算讀研的話,應該從哪方面入手比較好?”
秦義名驚詫莫名。
“怎麽,認為我考不上?”裴應許輕笑,“小時候我身體不好,很多事都不能做,最擅長的,就是讀書了。”
秦義名忙搖頭:“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這麽說吧,我們一般人讀研讀博,說到底都是為了能更好的吃飯,以裴先生你的條件,沒必要再受這份辛苦。”
這算是只能和朋友間說的實話了。
裴應許幫秦義名杯中添了茶水,笑道:“活到老,學到老,多學一點法律知識,以後也可以避免自己行差踏錯,無意間做了什麽違法的事。”
秦義名哈哈笑:“裴先生你真有意思。這樣吧,你要真有興趣,我把你推薦給我以前的導師,不謙虛的說,他可是真正的行業大牛。而且……”
“而且什麽?”
秦義名看了眼裴應許,笑了笑。
“而且他要是看到你,肯定特別感興趣。”
裴應許挑眉:“怎麽說?”
秦義名拿起桌上的手機,擺弄了幾下。
“一直怕你忌諱,不敢說,其實裴先生你,和我一位過世的朋友長得特別像。看……”他把手機遞到裴應許的面前,“這位,我同門師弟,名字叫榮許,你看看,是不是和你長得簡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