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剛剛哭過?
裴應許身上的柔情開關,自這一次離開後,又關閉了近半個月。
當時是七月的最後一天。
十五到二十天,這是裴應許維持了一年多的見面頻率,婚前婚後都是如此,打破的次數寥寥可數。
即使是去年,确切的說,應該是今年新年也不例外。
年三十他回去和家人吃年飯,很晚才回來,年初一陪了她一天,第二天有事外出,一直到元宵那天,邵雲上才再次見到裴應許。
空白的那些日子,裴應許在做什麽,無從知曉。
他們兩個,都不怎麽過問對方的事,一般也不會和對方分享自己的事。
後面再見面,是八月中。裴應許離開後的當天晚上,邵雲上的例假又來了。
她的例假一直不算十分有規律,即使是在一般意義上的危險期,沒用保護措施,還是沒有受孕。
按照規律,下一次見面,應該是八月底或九月初。
剛剛放暑假時,裴應許曾經提過一起出去玩的事,不過看樣子,他已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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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新的學期即将開始,邵雲上開始為新學期做準備。
她已經有一整年幾乎沒添置過新衣服,畢竟是新學期,總覺得要有一點新氣象。
傍晚時分,邵雲上從家裏出發去地鐵站,打算去離得最近的那家商場逛一下,順便解決晚飯。
晚風還帶着熱度,商場裏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的,到處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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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雲上剛進門沒走幾步,忽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小名。
“西西?”
邵雲上停下腳步,疑惑地轉過頭。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看着她微笑。
“真是你啊,我還怕認錯了呢。”
邵雲上也被這種不期而遇驚到,忍不住笑。
“秦哥。你來這邊辦事啊?”
“嗯,有個案子,要來這邊取證。最近還好吧?”
邵雲上點頭:“挺好的。孫哥他們都好吧?”
“都還行。就是都跟我一樣,瞎忙,想抽個空聚一下都碰不到一塊兒。”
他歪着頭,仔細打量了邵雲上幾眼,眉頭立即皺得緊緊的:“怎麽回事,你好像比去年見到時還要瘦。西西,你這樣不行啊你知道嗎,人得學着往前看,別總是活在過去裏,對你沒什麽幫助,還把身體拖垮了。”
邵雲上笑了笑,小聲解釋:“我一直就這樣,秦哥你別擔心。”
男人嘆了口氣,馬上又堆起笑臉:“相請不如偶遇,這次過來我時間緊,也怕給你添麻煩,沒敢聯系你,既然碰到,幹脆就一起吃頓飯,再跟小孫他們視頻一下,大家都很挂記你。”
男人虛虛地做了個攬邵雲上肩的動作,視線恰好掃到她身前絞在一起的手上。
男人臉上的笑微微一僵,狀似無意的指了下邵雲上的手:“這是……結婚了,還是戴着玩的?”
邵雲上的視線随着男的目光投到自己的手上,臉上的笑容也跟着發僵。
男人是極其精明之人,幾乎立即有了答案。
“結婚了?怎麽沒聽你提過啊?”
邵雲上沉默不語。
男人收回手,讪讪一笑:“什麽時候結的?”
邵雲上垂着眼皮,沒有看男人的臉,聲音很輕。
“去年年尾。”
“都大半年了啊。”男人好像很驚訝,“有寶寶了?”
邵雲上搖頭。
“沒事,你還年輕。”男人又讪笑了一下,“這是好事對吧,你終于願意向前看……西西,你別有心理負擔,沒人會怪你,你做得夠可以的了……”他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我還有件事忘了處理,對不住啊,西西,剛還說請你吃飯呢。抱歉抱歉,等下次有空,我再請你吃飯啊。”
邵雲上擡起眼,和男人的視線撞到了一起。
男人抿了下嘴角,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躲開她的目光。
“對不起啊,西西,我真得走了,我們下次再約。”
不會有下次了,其實。
邵雲上彎了彎嘴角,輕輕笑着:“沒事,秦哥你有事就去忙吧。代我向孫哥他們問好,一直承蒙你們關心……”
她彎下腰,沖男人鞠了個躬。
男人想扶,手伸到一半,又尴尬的縮回去。
“那個,你幹嘛啊,以前關心你不是應該的。你現在結了婚,有了歸宿,我們也安心了。”擡腕看了下表,“我真得走了,再見啊,西西。”
男人飛快轉過身,大步走出商場,那背影,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邵雲上呆立片刻,一步步挪出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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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是晚飯時分,餐廳裏的人有點多,卻十分安靜,所有人的交談都十分小聲,完全不會影響到旁桌的食客。
音樂如潺潺的流水,桌上的金屬餐具在燈光下泛着冷光。
向晚驚訝的看着桌子對面的男人。
“一直身體不好,精力不濟,只好請別人代為管理。”裴應許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點了下頭,“請坐吧。”
向晚拂了下裙擺,在裴應許對面坐下來。
向晚是她的藝名,她的身份是一名“販賣生活”的網紅,因為包裝得好,已經做到業內頂尖位置。
也因為這樣,向晚和公司有了一點分歧。
服務生很快拿了餐牌過來,兩人先後點了餐,等待的空當,兩人都沉默下來。
最後,是裴應許先打破這種寧靜。
“各退一步怎麽樣?”
向晚一愣,沒想到裴應許這麽直接。
“裴先生,我很抱歉。”
裴應許微笑着搖頭。
“想要賺更多的錢,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不過公司包裝你時,也費了很多心思。創意,人力,金錢,所以并不是我們不通情理,一定要逮着員工拼命壓榨。”
向晚點頭。
她有一點點怕裴應許。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他在笑,也足夠和氣。
裴應許輕笑:“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個人的建議是,我們各退一步,沒必要非鬧到法庭上。你覺得呢?”
有那一紙合同在,向晚其實很清楚自己的贏面,她能仰仗的,不過是自己巨高的人氣。
她內心裏最希望的,其實就是公司能“各退一步”,而不是拿着合同和她對簿公堂。
兩敗俱傷當然不如雙贏來得好。
所以裴應許肯主動退讓,對她是有利的。
只是,假如只是想要傳達這個決定,沒必要讓裴應許親自見她,還請她吃晚飯。
“我十分認同您的想法。”向晚沖着裴應許莞爾一笑。
剩下的,就是在分配比例上的博弈。
現在和她走同一種路線的人層出不窮,當中有些也做得相當不錯。
現在流量為王,可是這個東西,誰都不敢講自己可以永遠擁有。
和公司不和鬧矛盾,不算什麽好事。無論是向晚還是公司,都知道負面新聞纏身,會影響到她的形象。
所以,相信很快,事情就會得到解決。
這樣一想,向晚頓時輕松不少,這頓飯頓時變得可口起來。
飯後兩人出餐廳。
剛走到餐廳門口,裴應許忽然捂着胸口,緊緊地皺起眉頭。
向晚一愣:“裴先生?”
裴應許單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胡亂地在空中抓了一把,好像在尋找支撐。
向晚忙伸出手扶住他。
“您還好吧?”
裴應許的身體重心移向她,借着向晚的身體支撐着,勉強笑了笑。
“沒事,老毛病。半路‘合作’,始終不如最初一起‘創業’。”
裴應許是這一兩年忽然出現在大衆視線裏的。以前大家一直認為的裴峰接班人,是裴自許。
向晚聽過一些八卦,知道是因為裴應許自生下來就有很嚴重的心髒病,前幾年換了顆心髒,才能活到現在。
但是換來的心髒,畢竟不是原裝,大概多少都有一點排異反應。
所以剛才他的話,是自嘲,也是意有所指。
人命關天,向晚也有點着急。
“叫救護車嗎,應該要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我心裏有數。”
向晚還不放心,正要再勸,一輛車停在他們面前,裴應許的助理從後座匆匆跳下來,将裴應許扶上車。
黑色的車漸漸和夜色融為一體,向晚的心還在砰砰跳着。
這麽年輕,卻常年被病痛折磨着,可能精神壓力也不小。
其實,挺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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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裴應許靠在椅背上,呼吸均勻,面容平靜,完全看不出一絲病态。
助理坐在他身側,心中還在暗自感嘆。
“裴總,已經按你吩付的安排了。”
裴應許目視着前方,微微颌首。
“裴自許已經慌了,要再給他加幾記重錘,逼得他自亂陣腳。”
助力用力點頭:“是。”
助理剛開始追随裴應許時,還是他動手術前。
當時的裴應許是一個随時都可能一命嗚呼的病秧子,可以說,裴峰完全是把他當成一個随時都會沒命的死人來養--錢由着他花,事也會安排一些,但裴應許一直被邊緣化,一點點實權都沒有。
誰能想到裴應許其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野心家。
助理跟在裴應許後面,親眼看着他怎麽暗中培養勢力,怎麽一步步取得裴峰的信任和喜歡,怎麽一點點把裴自許逼得要“狗急跳牆”。
大概要不了多久,還會“魚死網破”。
不過,助理不明白的是,裴應許為什麽要如此“戲精”的安排他和向晚的“緋聞”?
“會不會影響向晚的形象?”助理遲疑着,還是小聲問出來。
裴應許神色冰冷:“和我傳緋聞很丢人?”
助理大駭,立即冒了一身冷汗:“不是。我是怕老板和員工……容易聯想到潛規則或者影響公平之類的。”
裴應許一臉冷漠,沒再搭理他。
助理莫名想到一句話——伴君如伴虎。
沒辦法,誰讓他自己就喜歡這種有心機又冷酷的事業批呢。
裴應許越冷漠越會算計越有手腕,助理就越有成就感,越覺得自己跟對了人。
一對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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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将助理送回家,裴應許到租屋時,剛好過晚上九點。
客廳裏關了燈,卧室的門緊閉着。
門下的縫隙裏,也沒有燈光透出來。
他在卧室門口站了幾秒鐘,擡手,輕輕擰開卧室的門。
裏面的确沒有開燈,窗簾也是拉上的,黑漆漆一片。等眼睛稍微适應了一些,才看到卧室裏面,貼着牆的那張小床上,微微鼓起一個小包。
裴應許走上前,咔噠一下打開床頭燈。
邵雲上裹着薄被,身體躬成了一只蝦米,面向前牆壁,靜靜地縮在那裏。
“西西。”
蜷縮的身體很輕微的動了一下,好像被驚到,停了好幾秒,邵雲上才慢慢轉過身。
“許哥,你怎麽來了?”聲音也是啞的。
臺燈的光正好聚到床頭那一小區域,燈光下,邵雲上頭發散亂,眼睛腫得厲害。
裴應許蹙起眉頭:“怎麽了,不舒服?還是……剛剛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