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奔騰洶湧的大海。正午的陽光照進,将華麗卻空洞的房間照亮。
這裏是屬于“星學”校長的辦公室。
不大的女孩坐在屋子中唯一的桌案前,看着半跪在面前的青年道:“皇冕旒,你确定?”
跪在地上的青年擡起頭道:“我已無法再上一層,請校長成全!”
很漂亮的一張臉。或許用漂亮并不适合用來形容一個男人,但是他的确是漂亮的、精致的,甚至于他的氣質還有一點無法去形容的妖豔。但是他的雙眼很堅定,漆黑的,明亮的,大大的。他的表情也很正氣,眉宇間盡是認真,執着,這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格外奪目。
被叫做“校長”的女孩最多不過十二歲,紮着對孩子氣的牛角辮,似笑非笑道:“哦……那麽,珈兒同意嗎?”
皇冕旒道:“姐她已經同意了。”
“真是固執的人啊,皇冕旒。”校長向前傾身,食指敲擊在黑色的書案上,右手轉着原子筆:“你的根骨固然奇佳,但也算不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老老實實的去修仙多好,偏偏要固執的‘以劍入道’。”
她似乎有些惱怒地丢掉了筆,挺直背道:“以武入道一旦成功固然是遠遠強于一般的仙人,耗時也短的極多,但資質比你好的都未必能成……皇冕旒,你憑什麽要讓我為你浪費時間呢?”
皇冕旒抿了抿唇,他并不擅長言辭,更不論眼前的女孩是他最怕的人。但對于劍道的追求讓他第一次鼓起了勇氣去直面面前這個恐怖而又至高的存在:“憑……我是珈蘿今生的弟弟,憑,姐她是您最寵愛的妹妹。”
“哈哈哈哈哈——”校長拍着手大笑:“好理由!很好的理由,我可以接受。”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靠在其上,就像是站在大海之上一般,碧海滔天,這個建立在海上的奇妙世界也不過只是她的玩物:“嗯……正好近日我也覺得很無聊啊。若是等價交換,珈兒肯定不會不高興了——你說,對嗎?”
又是這個微笑。每當對方露出這樣的笑容時,皇冕旒總是感覺到無限的恐懼。他努力不讓自己是手腳去顫抖,回答道:“是。”
校長露出一個符合年齡的微笑:“那麽,就去吧。但是,莫要後悔才好——要知道,成長永遠都是辛苦的。”
皇冕旒有些莫名。
校長墊墊腳道:“你借助‘昆侖鏡·改’的能力在靜止的時間中修行,但再上一層之後,十幾年都不再有任何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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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冕旒低頭道:“我想要更進一步,想要更加貼近‘劍’,成為‘劍’。所以姐她說,若我還想再進一步,只有找您。”
是的,因為面前這個十一歲的姑娘,經歷過數以千記次的輪回。她做過乞丐、j□j、小偷、強盜、奴隸,以最低下的身份看盡人生百态;她也做過大臣、公爵、王妃、帝皇、教皇,以最上層的地位品嘗世态炎涼。她有過幸福的一生,也有過凄慘的一世。
每一次的輪回前都洗去記憶,在死去的剎那恢複。然後抹去那些無用的情感,留下的,是可以僅僅用“看”就可以解一個人的一切的睿智,或者說,蒼老。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人”,若要突破“人”的存在,只有找她!
“別這麽看我,皇冕旒,我很不喜歡。”校長蹲在他面前擡起他的下巴,她的手冷的像冰一樣。校長冷笑道:“很多東西,若是不了解,就不要自以為是。”
她站起身道:“我很喜歡人類,因為他們總能給我許許多多意料不到的驚喜。有時候明明一個人絕不可能做到的事,卻因為這裏讓他完全脫出我的意料,帶給我也意想不到的驚喜。”
她戳了戳皇冕旒的心:“給你一個提示,我帶給你的方法和環境只是機遇,要靠的還是你自己。而你所依靠的,是這裏。”
皇冕旒大喜道:“謝謝校長!”
校長笑道:“我喜歡等價交換,那麽,皇冕旒,不要讓我失望了。以劍入道,我希望千年之後,能從後人的書本上看到你的名字。”
“是。”
“最近我正忙,穿越的事到三個月後的今天。”
“是。”
“正好這三個月內,你去看書吧。嗯,武俠好了。”
“……是?”皇冕旒一愣:“看這些……做什麽?”
“還不明白嗎?”校長大笑道:“既然是要尋求‘武道’,那麽有什麽比得上‘武俠’!”
“呃……是!”
校長的笑容第一次變得溫柔:“皇冕旒,我可以相信你的劍嗎?”
皇冕旒擡起頭,他的雙眼無比堅定,宛如他腰間的劍:“可以。”
“那麽——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了。”
她說。
“可莫要對忘了,你為何姓‘皇’。更不要忘了,你為何名為‘冕旒’。”
皇冕旒回答的無比鄭重:“我定不會忘。”
即使是為了這個名字,他也必須成為至強者。
第一卷·陸小鳳傳奇·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
第一回少年郎
碧藍的天空,有飛鳥撲扇着翅膀,離京城不遠處的小樹林上有一道白光突然閃過天際,因為是白天,竟沒有任何人發現。
皇冕旒站定身體,只覺的惡心的想吐。他半蹲在地上,待昏眩感漸漸退去,一個軟糯的蘿莉音在腦中響起:【叮咚~您成功到達《陸小鳳傳奇》世界,一切請自由摸索,時間不限。祝您旅行愉快。Ps:讓校長sama失望的代價您應該明白哦,請加油吧。不要忘記你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這是一場殘酷的旅程。over】
皇冕旒沒有說話。經過三個月的補充,大致了解了所謂“武俠”的意思,皇冕旒無奈的嘆了氣,卻又有些隐隐興奮。他有着屬于劍客的自信與驕傲,他不畏艱難,也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再上一層樓。
因為他是那個人的弟弟。
陸小鳳的世界若要說起“劍”,自當是當世絕代劍客——西門吹雪,葉孤城。
而皇冕旒也是,并且同樣追求着劍的高峰。
皇冕旒心中頓時覺得激動不已,這裏沒有那些他所懼怕的人在,更能讓他自由的發揮。他想了想,決定第一站就去找西門吹雪比劍。
他要見見這個世界劍神的力量!
然而他興致勃勃地動身,卻剛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啊,等等,萬梅山莊怎麽走呢?”
“………………”皇冕旒無奈:“算了,先去飛仙島吧,是在‘南’海……對了,還有錢!姐給我的必需品……”他檢查了自己的裝備再看了看自己一身休閑裝,突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我不會被人當成瘋子吧……”
—半年後—
江湖上出了個新秀。
一個很厲害的新秀。
并且是個好看的新秀。
半年內南方八省所有成名高手皆被此人挑戰過,從一開始的無人在意到如今的時時關注,時隔半年,皇冕旒之名幾乎無人不知。
沒有人知道他來自何方,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誰,只是這樣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一人一劍,橫掃整個南方,無一敗績。
而這個極為傳奇的劍客有一個同樣有名的習慣。
他不殺人,正确的說是不輕易殺人。
至少三十一場決鬥中,沒有一人傷亡。
無論是從為人也好還是武力也罷,這樣的人都是值得別人去追捧的。
而今天整個江南都沸騰了。
因為今日正午,南方群劍之首李悅忠将與皇冕旒決鬥于西湖之上。
…………
皇冕旒坐在西湖的一艘畫舫上拭劍。
白色的絲絹擦拭着鋒銳的劍刃,那劍竟然是像雪一樣的晶瑩潔白,劍身,劍鞘,劍柄,無不如此。皇冕旒斜靠在欄柱上,長長的發披落着,随風飄散。他身着一身黃色的衣衫,面色沉靜。
皇冕旒是個單純而又善與的人,但他對着劍的時候卻是沉靜認真到冷漠的地步。一陣風拂來,皇冕旒擡起頭,一位中年男子離在船頭,神色沉靜的看着他。
“皇冕旒。”
“李悅忠。”
皇冕旒站起身,微微施禮:“晚輩有禮了。”
畫舫邊不知何時圍來了數條小船,諸多人都觀察着他們。清風吹拂着碧綠的西湖,岸邊的柳葉被吹了過來,悄然落在了湖面上。但皇冕旒并沒有在意,現在的他耳中聽不到任何聲音,注意不到任何除李悅忠之外的人。兩人靜靜地凝視着,誰也沒有拔劍。
一只喜鵲名叫了一聲。
兩人同時動了!
寒光四溢,是劍的光芒。剎那間兩人已對戰二十三招,劍尖與劍尖,稍碰即離,虎口處卻承受着巨大的力道。皇冕旒瞳孔微微收縮,一道寒光一閃而過——
湖面的柳葉被再度吹起,不知飛向何方。凝滞的時間似乎再次流動,圍觀的數人皆是滿頭冷汗,心跳如擂鼓。李悅忠的劍離皇冕旒尚有半尺之遙,而皇冕旒的劍卻已經頂在他的喉部。
李悅忠看着她他道:“我輸了。”
眼中的冰冷漸漸退去,緊繃的肌肉也漸漸放松。皇冕旒收起劍,微笑着微微躬身道:“承讓。”
李悅忠也收了劍,看着他,嚴肅的臉上也多了份溫和:“皇少俠劍法高絕,在下輸得心服口服。若有機會,希望皇少俠能來我蘇州寒舍,你我二人再論劍道。”
皇冕旒笑了笑。
多少年的苦練,加上自小修煉劍心,甚至身負至高典籍《紅世聖決》,他的靈魂年齡要比外表大得多,贏了這場決鬥并不是什麽意外的事情。
淡淡的失落湧上心頭,現在的他或許真的是天下無敵,但是離“以劍入道”還差得太遠。
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校長會讓他來這裏。
這裏的人,不夠強。
李悅忠似乎看懂了皇冕旒的失望,他沒有說什麽,只是嘆了嘆,告辭離開。
及背的長發被風吹的四散飄舞,似乎是因為用了穿越前準備的增發藥水的關系,他的頭皮現在很是敏感,紮起來實在難受的厲害,在古代又不能剪成短發,也就只能這麽披着。
這個世界是真實的,這一點毋庸置疑。所謂的平行時空理論太過于複雜,皇冕旒愛極劍術卻從來對這些理論知識畏之如虎,但是不了解并不代表着不知道,更何況他敬愛的姐姐是以為學術狂人。雖然是“小說”的世界,但是它也是世界意志衍伸的存在,絕對的真實。
一沙一世界,一樹一天國。
周圍的船只漸漸散開,皇冕旒反應過來,立刻對着其中一位男子道:“請等一等!麻煩請告訴我,陸小鳳在哪裏?”
皇冕旒在懷疑。
半年來,他走遍了大半個江南,與無數當世高手對決,卻從未聽過西門吹雪之名,實在是不正常。
被他叫住的男人長相平凡,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但是若細看過去,則會發現他的眼中似乎彌散着淡淡的煙霧,讓人難以看清。
皇冕旒的身體下意識的緊繃。
這是一個超過了李悅忠的高手!對,在對視的剎那他的心都在微微顫抖,這是一個——他也沒有自信一定能贏的對手!
“陸小鳳?”男子笑了笑,似是沒有看到他的防備:“恕在下孤陋寡聞,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呃……”皇冕旒這回真的噎住了,愣了半響才道:“那……南海飛仙島呢?”
“飛仙島上白雲城,誰人不知!”男子輕笑道:“皇少俠為何有此一問?”
皇冕旒張了張嘴,卻只能道:“啊?不,沒有什麽……”
男子的眼波淡淡流轉,笑道:“皇少俠是在下見過的最有趣的劍客,也是一個寂寞的劍客。不過——”他傲然一笑:“十年之後,你将無法寂寞。”
“……謝謝擡愛。”頓了頓,他還是好奇道:“請問……閣下的名字?”
“在下姓玉。”男子輕輕一笑,足下靜止不動的小舟竟然在瞬間箭一般的逆風而去:“皇少俠,後會有期。”
“玉……玉……玉……小說裏有誰姓玉嗎?”皇冕旒搖搖頭,但心中又有些期待——不知與這人交手,他們誰勝誰負呢?然而待他回過神來便抓狂了:“啊啊啊——現在,誰能給我個确切時間啊……難道校長把我送錯了地方?!”
—四個月後—
敦煌的風沙似乎一直都是蒼涼而悲戚的。
皇冕旒裹着一襲白色的風衣騎着馬徐徐前進着,在這個充滿古韻的地方,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沉靜下來,他閉着眼,聆聽風的聲音。
胯下的馬匹突然打了幾聲響,跺了跺馬蹄,似乎在恐懼着什麽。一道寒光閃過,皇冕旒突然伸出手,兩只修長的手指竟然如鐵鉗般夾住了襲來的劍鋒!
皇冕旒嘆道:“這是官道吧,我今天是一定要走的……嗯,那個,打個商量行不?我閉着眼不看你們,你們放我過去,我什麽都不知道。”
回答他的是更多的劍鋒。
皇冕旒有些惱怒:“我并不想惹麻煩,但只有這一條路通向江南,你們堵住了它,所以我專門等了你們三天,三天你們都不肯放行,我也就只有硬闖了。”
寒光一閃,皇冕旒睜開了眼。那劍是如此的快,快的根本沒有任何人反映過來!待周圍的數人再看,那攻擊皇冕旒的五人竟全部倒地身亡,鮮血從脖頸中流出,彙聚成一灘鮮紅的血泊。
一個人啞聲道:“閣下究竟何人?”
他答道:“皇冕旒。”
那人瞳孔一陣收縮:“原來是皇少俠,手下們方才不知,頗有得罪,請少俠見諒。”
皇冕旒點點頭:“我可以走了嗎?”
“皇少俠請。”
然而他剛剛策馬與那黑衣人擦身而過,一個孩童清脆的聲音高聲道:“清流,做得好!我在這裏,我們快走!”
皇冕旒一愣。
那黑衣人怒道:“你不是皇冕旒!”
皇冕旒夾住劍鋒,無奈道:“我真的是皇冕旒。”
回答他的是身側飛來的兩柄劍。
那孩童的哭腔傳來:“啊!清流快救我!”
圍攻他的三人攻勢更快,皇冕旒幾番避讓,終于不耐,內力充斥于臂上,竟是一個照面将三人震昏過去。
回眸看去,那被一個黑衣男子追逐着的明顯是一個十多歲的孩童,皇冕旒略一猶豫,飛身過去,将黑衣人一掌震昏。
那男孩倒在地上劇烈喘息,卻大膽的回頭看着身側居高臨下的皇冕旒,雖是面目污髒卻依舊能瞧出些精致,衣衫也是上等,哪有半分方才似要哭出來的樣子?
“你真的是皇冕旒?”
皇冕旒沒好氣道:“我不是,我是‘清流’。”
男孩失笑道:“清流昨天就死了,我親眼看着的。”頓了頓,男孩道:“你是皇冕旒,‘千波流水萬波風,不抵一劍寒九州’的皇冕旒,我雖非武林世家之人,但多少還是有耳聞。”他嗤笑道:“那些蠢貨有眼無珠,我被他們逼到這一步也當真是丢人的很。”
他站起身,個頭還不到皇冕旒的胸口:“皇先生,只要你能護我到蜀川巴中,我父親定有重謝。”
皇冕旒搖了搖頭:“不需要。”
男孩立刻道:“我家室顯赫,我乃家中獨子,您有大恩于我,家中定不會虧待皇先生。”
皇冕旒否定道:“我并不缺錢,我救你只是因為你年紀小而已。”見男孩還想再說,他忙跳上馬道:“救人不如自救,你與我何幹?”
男孩抿了抿唇,突然跪在馬下道:“求皇哥哥救我一命!我才一十二歲,還有許多未完成的願望,我父還在等我,我還有個不到十歲的妹妹盼着我回去,我不能死在這裏!”
此番話讓皇冕旒心中一動,他拂袖将對方托起,有些猶豫:“可是,我還要趕路。”
男孩哀求道:“皇哥哥宅心仁厚,菩薩心腸,難道忍心看着我這十二歲的稚童橫死異鄉?”
皇冕旒無奈的摸摸後腦:“你別這麽說,也別叫我‘皇哥哥’,我聽着胃疼。”看着男孩哀求的樣子,他終究是應了:“罷了,我帶你去。”
男孩大喜,從善如流道:“多謝皇先生!”他撿起一柄長劍,竟是将所有皇冕旒震昏的人全部一劍穿喉!鮮紅的血灑了滿地,染紅了這黃色是異鄉。
皇冕旒嘆了口氣,伸手将男孩抱了上來,策馬而去。
少年笑道:“我叫鹫泓。”
第二回葉孤城
到了鎮中,鹫泓找了家當鋪将一塊美玉當了,很低廉的價錢,皇冕旒覺得他應該是被騙了的,但是又覺得與自己無關,索性閉口不言。待出了當鋪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那塊玉佩成色極佳,又是死當,會不會太虧了些?”
鹫泓略有猶豫,但還是道:“那是我的生辰佩,如此成色,想必那精明老板會将其上報,我父定在追查我的下落,這樣便留了線索。”
鹫泓不明:“您,沒有想到嗎?”
皇冕旒:“……”
到了客棧,鹫泓正想将那當了玉佩的銀錢拿來用,皇冕旒先一步付了錢:“那些錢你裝好,若有萬一,孤身一人時也不至于一文不存。”
鹫泓愣愣地看着他付了店錢,吩咐小二去給他買來一套新衣,頓了頓笑道:“有天下第一的皇冕旒在,我怎會有險?”
皇冕旒搖頭,鄭重道:“我雖自負劍法高超,但終究只是凡人,總有力不能及之處,多分準備總是好的。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既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
鹫泓不再多言。
為了方便保護,二人只要了一間客房,扮作了兄弟。鹫泓嫌惡的看着房內簡陋的布置,卻沒有說什麽。不久後小二帶着衣物回來,又讓人擡了一桶水到屏風後面。皇冕旒道:“你去洗洗吧。”
鹫泓躊躇了半天才到:“您……皇先生,您……”
皇冕旒:“?”
他咬牙道:“先生您先洗好了,鹫泓來伺候您。”
皇冕旒忍不住笑了,道:“那我先出去,嗯不用着急,一會我帶晚飯上來。”
鹫泓待皇冕旒離開才進了浴桶,習慣被人伺候的男童根本就不會自己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水終于涼透的時候弄幹淨頭發,從桶中爬了出來。
他連衣服都不會穿。
勉強穿上了裏衣,卻對更加麻煩一些的外衫幹瞪眼,門被敲了兩下,皇冕旒拿着幾盤菜進屋,奇道:“怎麽了?”
鹫泓幹咳兩聲,支吾道:“沒事。”
皇冕旒放下飯菜,看了看對方,明白了:“你不會穿?”
鹫泓:“……”
皇冕旒笑道:“沒關系,我最開始也不會。”
鹫泓:“……”
皇冕旒無奈:“你別看我啊,我真的不會給別人穿,嗯,我叫小二給你穿?”
鹫泓:“……拜托,先生了。”
皇冕旒朗笑道:“別客氣。飯都要涼了,快吃吧。”
鹫泓看了看他,随手披上了外衫用腰帶固定了,坐在椅子上緩緩道:“謝謝您。”
頓了頓,他問:“先生為何救我?您不為錢財不為權勢,又聲名赫赫武冠天下,為何會救我着毫不幹系之人?”
冕旒微微一愣,只是搖了搖頭:“只是你的眼睛很像一個人而已,所以就幫忙了。”
鹫鴻未言信也沒說不信,只是點了點頭。
一路上刺殺的人不斷,偶爾還能遇到些黑店。冕旒心血來潮時也會指點一下鹫泓的武藝,甚至兩個人夜宿在外的時候會聊聊家常。少年的武功底子打的極好,根骨也是奇佳,不出十幾年放到江湖定是一等一的好手。
鹫泓性子毒辣,下手毫不留情。皇冕旒幾次都想說些什麽,卻最終沒有開口。因為他理解,他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也許他能将他改變成世人眼中的“好人”,但同時或許也會将他逼進絕路。
更重要的是……
與他無關。
皇冕旒想的最多的問題是,陸小鳳世界有這麽一個叫“鹫泓”的人嗎?當然,你不能指望古龍把所有龍套或是高手的名字都寫出來,但在皇冕旒看來,鹫泓絕對不應是一個默默無名的人。
然後他又覺得,雖然當時的眼神很是相似,但是鹫鴻和那個人終究是不同的。那人沒有鹫鴻的決絕,更沒有鹫鴻的毒辣。
一路上冕旒左思右想,終于想起校長曾說過,校長會幫他更多的是因為想看一場好戲。那麽除了讓他有新的突破之外,鹫泓也許就是校長“戲”中的人物。
一時間,皇冕旒說不出心裏的感覺。
帶着鹫泓,速度自然慢了不止一點,待從敦煌到巴中,已經過了三個月有餘。
剛到巴中地界,尚未走進城門,就有一隊人馬趕到了二人面前。兩人并坐在馬上,來者全部下馬跪在地上:“參見世子!屬下等護主不利,請世子責罰!”
“一群廢物。”鹫泓冷冷道:“現在情況如何?”
為首一人道:“王爺已經查出王府細作,屬下等照世子吩咐部署各地,現已将隴南、望關、廣源、旺蒼數地敵人全部繳清。屬下等人受到世子飛鴿傳書趕到此地迎接,且王爺甚為擔憂世子,望世子速速歸來。”
查處的地區正是他們來的路線,皇冕旒自然知道鹫泓與王府的人飛鴿通信,還疑惑為什麽他依舊尋求自己的保護,原來竟是依着他的武力,以身涉險,誘敵而出,将對方一網打盡。
再一次覺得,在鹫泓面前,他的智商還不如個小學六年級的小孩……
鹫泓轉過頭看向他:“冕旒……”
皇冕旒敲敲他的腦袋:“叫先生。”
鹫泓冷哼了聲:“大叔。”
皇冕旒油鹽不進:“那也行。”
“……”鹫泓頓了頓,道:“冕旒,到我的別院住段時間可好,我說過,定要好好答謝你的。”
“我從不在乎這些,”皇冕旒搖搖頭抱住他從馬上跳下來,失笑道:“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已經耽誤太久了。”
鹫泓不甘道:“留下來不可以嗎?冕旒想要做什麽?什麽事我做不得的?”
皇冕旒搖了搖頭:“別強求了。”
“我從不欠人情,”鹫泓堅持道,“在我未報恩之前,你不許離開!”
皇冕旒失笑,這種時候他還是覺得自己能從鹫鴻的眼中看到那個人的影子,不由道:“如果你想我的話,就用這個吧。”
鹫泓一愣:“這個?”
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紙鶴。
“不論我身在何方,它總能找到我。有機會,我也會常常去看你的。”對于鹫泓這個老練又不失堅強的男孩,皇冕旒總會想到那個人,自然是愛屋及烏的喜歡:“後會有期吧,鹫泓。”
他翻身上馬,鹫泓看着說中白色的紙鶴,神色幾度變換,最後似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冷笑一聲,終于不再強留:“冕旒。”
一物朝着他飛來,皇冕旒伸手接住,調笑道:“用我教你的方法對付我,鹫泓,你還太嫩了。”
鹫泓冷哼一聲,沒看他。
皇冕旒看向手中帶暖的物什,發現竟然是一塊玉佩,因為精神力的高超,他的記憶力極佳,赫然想起這便是兩人初遇那日鹫泓當掉的生辰佩。“這……”
鹫泓冷哼道:“拿好了。”
皇冕旒多少有些感動,他将玉佩系在腰間:“只要皇冕旒還能帶,一定會戴着它。”
鹫泓這才滿意,突見皇冕旒抛來一物,伸手接住,竟是一個劍穗:“嗯?”
皇冕旒眨了眨眼,拍馬而去:“交換而已。”
鹫泓遙望他離去的背影,微笑着将劍穗收進懷中。此時城門內又來了一隊人馬,正是巴中縣令。
年過半百的老縣令大汗淋漓的跑到鹫泓身後三米處,下跪叩首道:“下官巴中縣令龔餘,參見太平王世子!”
鹫泓冷笑着轉過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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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南海
白衣少年挽出一個淩厲的劍花,豁然将手中長劍收入鞘中。他擡手自桌邊拿起白帕拭了汗,便起步欲離開此處。
突然,一枚石子打在他足前一尺處,深深陷在青石板內。少年神色一凜,低喝道:“來者何人!”
皇冕旒現身從桃樹上跳下,連連擺手道:“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打招呼,所以才用這種方式進來,抱歉。請問,你是白雲城城主,葉孤城嗎?”
“正是在下。”葉孤城的神色是淡漠的,他看了看皇冕旒手中的劍,道:“閣下擅入我府內,不知有何要事。”
皇冕旒并不擅言談,有些尴尬道:“那個,我叫皇冕旒,你好。我來這裏只是想要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是葉孤城。”
“白雲城葉孤城有何作假。”葉孤城微微蹙眉:“閣下就是皇冕旒?閣下若找在下有事,為何不從正門拜訪,反而做這梁上君子?”
皇冕旒尴尬道:“我擔心你不屑見我。”
終究只是不滿十四的少年,面對這樣的回答,葉孤城也有些愣住了,随即失笑道:“皇冕旒之名誰人不知,在下又怎會拒之門外。不知閣下來此找在下有何要事?”
皇冕旒也為自己方才的表現失笑,少年的葉孤城比他想象的好相處的多:“沒什麽,我真的只是想與你交個朋友。”
葉孤城疑惑:“為什麽?”
皇冕旒搖搖頭道:“交了朋友自然是認識了,只望你劍法大成時我再來拜訪,你不會将我拒之門外。”
葉孤城略微颔首也不再多問,微微施禮漠然道:“在下葉孤城。”
皇冕旒也笑了:“我叫皇冕旒。”頓了頓,他又因自己越發習慣的古人動作而失笑,對着葉孤城點了點頭:“告辭了。”
“請等等。”卻不料葉孤城突然出聲:“雖然很失禮,但是皇先生,在下此時可否與你比劍?”
皇冕旒一愣,看向那雙少年特有的明亮眸子,明明冷漠非常,其中卻燃燒着對劍的執着。他正色道:“不行。”
葉孤城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淡淡道:“是在下孟浪了。”
“并不是看不起你什麽的,只不過……”他看着他,鄭重道:“現在的你無論是言及‘比劍’又或‘決鬥’還太早。的确,在你這個年齡你的劍法确實高超,但現在的你,并沒有‘鬥’的資格。問劍者,自是不可躁動。”
葉孤城擡劍一鞠,神色中多了分尊重:“多謝皇先生指點。”
“沒什麽的。”皇冕旒笑了笑:“十年之後,你必将成為你手中之劍。”
葉孤城一震,看向手中的寒鐵寶劍。這是白雲城的寶劍,也是整個江湖可數的絕世神兵。他的眼中宛如燃火,冰冷的臉上露出了點點微笑。
“皇先生可曾用膳?”
皇冕旒一愣:“嗯?沒有……”
葉孤城道:“一同否?”
他披星戴月坐船過來,自是早就餓得很了,皇冕旒笑了笑,也不推辭:“那麽,便打擾了。”
葉孤城點了點頭:“請。”
兩人都是一心向劍之人,一頓飯下來,葉孤城便提出讓皇冕旒住下,指導他的劍道。
能與未來的絕代劍客互論劍道,皇冕旒也是喜不自勝,便應了下來:“叨擾了。”
這一叨擾,便是五年。
第三回陸小鳳
又是一年春季,南海的溫度卻是直追夏日。明明還是初春,島上的桃花便已經開了。
和葉孤城下棋是一件非常費腦力的事情,而并不擅長思考的皇冕旒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和葉孤城下棋。
昨夜下了一夜,葉孤城倒是精神奕奕的去練劍。皇冕旒勉強跟到了桃林裏,就靠在一棵樹上睡的天昏地暗。
這五年與葉孤城一起練劍,到之後的比劍,他的瓶頸竟是隐隐有堪破的兆頭,這讓十幾年都未曾進步的他喜不自勝,更是願意留在了飛仙島上,與葉孤城談論武道。
不知過了多久,熟悉的檀香味傳進鼻腔,皇冕旒迷迷瞪瞪的睜開眼,便看到了一襲熟悉的白色:“孤城,你練完了……好快。”
“還好?”已然不同五年前的少年細瘦的身子,此時的葉孤城才真正有了未來劍仙的雛形。一襲白衣,一把古劍,身形挺拔而颀長,他的神色是淡漠的,卻有着宛若帝王的鋒銳淩厲:“去休息吧。”
“已經差不多了,沒關系。”真正清醒了過來,皇冕旒笑了笑:“走吧。”
葉孤城點了點頭,左手拿着劍離開,皇冕旒跟在他身後,又打了個不雅的哈氣。
正如葉孤城會将背對着他,而他在他的身邊也會放心的沉眠。因為他們是朋友,相信對方不會傷害自己。
葉孤城道:“冕旒。”
“嗯?”
葉孤城道:“過幾日我會出島一趟,是否一起?”
皇冕旒問道:“怎麽了?”
“蘇州那邊出了點問題。”葉孤城淡淡道:“有人從南海運了私鹽過去。”
“啊……”運私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行為,違者必斬。明白事态嚴重,皇冕旒皺了皺眉:“何時動身?”
“明日。”
“我自然要去。”
—十日後蘇州—
雖說是和葉孤城一起到蘇州,但在這一方面冕旒自然幫不上什麽忙。葉孤城在別院中聽各商鋪的掌櫃上報各個事宜,皇冕旒難得識趣的找了個借口,溜了出來找了個茶樓喝茶。茶樓上還有對賣唱的父女,依依呀呀帶着哀愁,他并不喜歡,但不會去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