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穆行沒想到江卓寒會這樣來開門,視線從江卓寒的唇開始下移,最後到了十分不妙的位置,頓時喉結狠滾。
他連忙收回視線打住,尴尬地遞過去一個保溫壺,“早餐的回禮。”
江卓寒看到和上個完全一樣的保溫壺,懷疑穆行批發了一箱。
他猜肯定又是炖的雪梨湯,其實他并不喜歡喝這個,也不需要天天喝這個。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收下,然後說:“穆老師不用一直給我送這個,我的傷早就好了。”
穆行低下頭,不說話。
江卓寒沉吟片刻又說:“你也不用在網上發那些東西,沒必要。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穆行搶答一樣地說完這句,又沒了下文。
江卓寒笑道:“你有什麽好介意的?”
穆行沉默,只是這次他沒低頭,用剛才看照片的眼神看着江卓寒。
江卓寒避開他的視線說:“穆老師沒什麽要說的,我要休息了。”
“我介意我的粉絲審美和我不一樣。”
江卓寒怔了片刻,終于理解過來穆行是在回答他上一個問題,只是這個回答,是在變相地誇他帥嗎?
他無語地說:“那是你的事,我要睡了。”
“江老師覺得呢?”穆行突然又問。
“覺得什麽?”
“照片,好看嗎?”
江卓寒回憶那張照片,發型很明顯,就是3年前和穆行拍那部劇時,他只在那部戲裏留過那麽長的頭發,但想不起是哪天。
要他承認好看顯得很不要臉,不過他确實被一眼驚到了,甚至懷疑那不是他,他想不出那一刻為什麽他會笑成那樣。
最後他敷衍地回道:“好不好看?你要付版權費嗎?”
“嗯。”穆行像是聽不出這是敷衍,一臉認真地拿出手機,“你加我,我轉給你。”
江卓寒的手機在房間裏,想說不用了,穆行卻說:“還是江老師想要現金?”
他覺得穆行真幹得出取一堆現金給他的事,只好進屋去拿手機,結果他進屋穆行也跟進來。
進都進了,他拿起手機只想穆行快點弄完快點走。
等他打開好友申請,才看到一天前穆行就加了了他。他在穆行的注視下,點了通過,穆行立即給他發了一個紅包。
江卓寒點開,竟然只有0.01元?
他無語地瞪穆行,“我就只值1分錢?”
“你說。”
江卓寒無縫理解了穆行這沒前沒後兩字的意思,思忖地說:“那10萬吧。”
穆行真的馬上給他轉了10萬。
他只是随口一說,但覺得不收穆行肯定會懶着不走,于是點了收下,随口說:“下次再敢偷拍,要翻倍。”
穆行不由得想他當年偷拍的照片,夠不夠讓他傾家蕩産。
江卓寒随即做出送客的動作,“穆老師,還有事嗎?”
穆行剛要開口,江卓寒就先替他回道:“沒事的話,晚安。”
他下意識瞟了房間一圈,像是想記住房間裏的一切,最後不情願地回答:“晚安。”
接着,穆行被江卓寒的視線“請”出了房間。但他伫在門外,一步沒挪地盯着門。
過了一會兒,江卓寒忽然又把門打開,對上門外穆行的臉吓了一跳,然後低頭去看穆行的腳。
穆頂流現在只穿着一只拖鞋,他從門裏把穆行的另一只拖鞋踢出來,“你故意的吧?”
“不是。”
“不信。”
江卓寒篤定地回了兩個字,再次關上門,結束了和穆行搭戲的第一天。
第二天,他們繼續在昨天同一個地方拍,不過場景變了,拍的是燕北行和楚瑾的初見。
原著裏兩人初見是少年,不過兩人的年齡和體型顯然不合适演少年,這段劇裏又挺長,導演不想換人演,就把兩人年齡改成了20歲出頭的青年。
不過就算改了年齡,與後面還是有幾年的差別,加上心境的不同,形象上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
化妝師為了體現出對比,可勁地把兩人往年少了畫,最後完成後,兩人換完衣服走出去,在場的人都呆住了。
穆行倒是變化不大,只是線條被妝遮得柔和了一些。
江卓寒卻仿佛真的變回了18歲,從神情到姿态都充滿了少年感,渾身透着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富貴小王爺味。
“江老師這臉的可塑性太強了,無論滄桑乞丐還是少年王爺,都毫不違和。”
“差點沒認出來,江老師真不是去穿了個越回來?”
在場的人都不吝誇張,七嘴八舌變着花樣吹,唯獨穆行一言不發,愣在當場。
更衣室沒在一起,穆行比江卓寒出來,此刻他和其他人一樣,都是剛看到全貌,然後目光就定在江卓寒身上再也挪不開。
他第一次見到江卓寒,那天是他多年後再次站到戲臺上,想起了一些他不想回憶的回憶,心裏其實已經決定拒絕那部戲了。
但在他決定的那一刻,江卓寒來了。
江卓寒那天穿着一件白襯衣,從外面走進來站在臺前,陽光幾經折射打在他背後的牆上,映出的光仿佛一對展開的翅膀。
然後,他留下了。
“喂,回神了。”
江卓寒拍了一下穆行的肩膀,穆行終于有了反應,他不禁說:“想什麽呢?走了。”
“嗯。”穆行點了下頭,大腦還沉陷在3年前,無意識伸手抓江卓寒的手,指尖剛剛碰到江卓寒的衣袖,他驀然清醒。
現在不是3年前,他也沒資格再去牽江卓寒的手。
今天第一場戲的場景是大堂,群衆演員很多,到場後周導先跟他們說了一遍戲,然後又走了幾遍才開始拍。
這段劇情是楚瑾想要去看外面真實的世界,獨自離家,意外闖進青樓,正好碰上一個姑娘被推出來當衆叫價,而姑娘明顯是被迫的,所以他出價買下了姑娘,結果給錢時發現錢袋被偷了。
這時同樣在場的燕北行出來替他解圍,結果燕北行的錢袋也被偷了,于是兩人帶着那位姑娘一路打出去,就此相識。
大堂的天井中間有一個舞臺,姑娘在臺上,江卓寒在二樓,穆行在樓下。
由于有一段江卓寒從二樓飛身下到舞臺上的戲,需要吊威亞,所以先從楚瑾落在舞臺後開始。
所有演員就位,江卓寒先是背對舞臺,然後一個轉身,衣袂輕舞,潇灑如風。
接着主持的老鸨問他要叫價的銀子,他非常不屑地一聲冷哼,結果伸手一摸,錢袋沒了,頓時變了臉色。
老鸨也變了臉色,掰扯了幾句,确定“楚瑾”拿不銀子,就要叫人将他趕下去。
“燕北行”就在這時跳上臺,擋住了去抓“楚瑾”的人。
穆行走戲時已經套好動作,可是正式拍時,燈光打起來,無關人員退場,所有一切都如戲中一樣,他也如戲中一樣。
在江卓寒轉身那一刻,他看呆了。
原著裏燕北行對楚瑾是“一見鐘情”,劇本改成了“一見如故”。
可是穆行跳上臺,視線根本離不開江卓寒,本來只是攔住打手的動作,變成了他直接把人推出去,力度沒控制好,群衆演員被他直接推摔了。
“咔。”
周導喊了一聲,江卓寒比穆行先反應過來,連忙去看被摔倒的群衆演員,“沒事吧?”
群衆演員揉了揉屁股說:“沒事,沒事。”
周導舉着喇叭問:“怎麽回事?”
江卓寒喊聲回答,“沒事,就摔了一下。”
“沒事繼續。”
于是重來,江卓寒轉身,對戲,穆行再跳上臺。
這一次群衆演員倒是沒被推,但穆行沒跳對位置,踩到了舞臺沿上,把自己摔下來了。
“咔,怎麽回事?”
周導的聲音有些不悅,所有人都看向穆行,江卓寒跳到臺下把穆行拉起來,小聲地問:“你怎麽了?”
不到30公分的臺子都能摔?
“我——”穆行沒有說下去,視線卻沒出戲,一直直直盯着江卓寒。
江卓寒前輩般拍了下他的手臂,“別緊張,放松點。”
他在江卓寒要把手收回時,下意識抓住江卓寒的手,脫口叫了一聲,“師弟。”
江卓寒連忙把手抽開,左右瞟了瞟旁人,對穆行瞪了瞪眼說:“敬業點行不行?本王是大祈堇王,将來要當皇帝的,誰是你師弟!”
穆行被江卓寒逗得揚了下嘴角,但等江卓寒轉開,他的表情瞬間又沉下來。
接下來再次開拍,穆行倒是沒有再失誤,只是表現得周導怎麽也不滿意,重來了好幾條後,周導終于忍無可忍地走上場。
“穆行,你是怎麽理解這場戲的?”
周導嚴聲質問,穆行平靜回答:“一見如故。”
“你那是一見如故嗎?”周導把卷成筒的劇本拍在手上。
穆行又說:“一見鐘情。”
“屁!你那根本就是見色起意!”周導氣得跺腳,“你能不能收斂一點,克制一點?我們是要過審的!我們是兄弟情,是知己,不是流氓下山。”
周導罵得氣急敗壞,但是周圍還是響起了笑聲。
“笑什麽笑!重拍!”
周導怒地吼了一聲,回到位置又重新開拍。
穆行又一次跳上臺,擋住去抓江卓寒的打手,轉頭看向江卓寒,微笑,湊近,開口。
“小公子,缺銀子?我可以借你。”
“咔。”周導的聲音在喇叭裏吼起來,“穆行,我剛白說了?再來一次。”
前面那段已經不接了,直接從穆行跳上臺開始。
然而,穆行終于聽話收斂了,但收過了頭,過于僵硬,繼續重拍。
最後如此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群衆演員和工作人員都開始不耐煩了,甚至有人直接抱怨起來。
“周導,先休息一下吧。”
江卓寒提議地對周導喊:“時間也不早了,要不先吃飯,回來先拍其他的。”
周導嘆了口氣,“行吧,大家先休息吃飯。”
江卓寒立即對場上其他人說:“大家辛苦了,辛苦了。”
有人直接轉身,有人客氣地給了個回應,等人都散場走完,穆行才終于擡眼看着江卓寒。
江卓寒接到穆行的視線,“先吃飯。”
他說完轉身就走,穆行亦步亦趨跟上去,一路跟到了江卓寒的房車。
袁航看到江卓寒和穆行一起過來,兩人表情都不太愉快,江卓寒先上了車,穆行後腳跟上去,兩人在桌邊對坐下。
他小心地趴到門口問:“穆老師,要不要我叫小棠把你的飯拿過來?”
穆行沒有回答,盯着江卓寒,像是在等江卓寒同意。
江卓寒專注打開他的飯盒,沒給穆行一絲餘光,嘴上不客氣地說:“回你自己的車上去吃。”
“對不起。”
穆行小聲地說了一句,江卓寒終于擡起眼,開口說:“把門關上。”
穆行聽話地去關車門,袁航在外面看得莫名其妙,這時小棠來找穆行,他指了指關上的車門,兩人一起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