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語邀書
? 鬼王婚書第五章一語邀書
一連半月,沈煉天天來。
每日換着花樣的帶着地府的吃食和美酒,和凰兮在花苑中的石桌旁,配上些有趣動人的故事,一坐便是許久。
半月時日,對于鬼神來說,不過滄海一瞬罷了。
然而,對于沈煉,卻是有生以來最美好的一段時日。見不着的時候念着,要見着的時候盼着,待等真正見了,便拘謹了,說話行動,都規矩多了。
沈煉混跡九幽,從未被規矩束縛過。就如同轅冽曾和他說的,六界之內,他們什麽話不敢說,什麽事不敢做。偏是在凰兮面前,倒拘束起來,有些不幹不淨的東西,竟不敢放肆地在凰兮面前講。
昔日,他總想着,待等和凰兮處的熟了,定要帶出去給轅冽、星旋他們見見,讓他們知道,鳳王那樣冷的冰,他沈煉照樣攻的破。
可如今,沈煉卻想,凰兮那絕世的美、那攝魂的笑,都該只是他一個人的,不能讓外人瞧見。
若他能,恨不得在六界之外的地方建一座宮殿,将凰兮藏起來才好。
雖然他也知,凰兮定不會依的。
白日的時候,凰兮雖和他對飲,偶爾說笑,可卻從未有一次請他留宿。他也不願凰兮為難,一旦來了旁人、或是天色已晚,便自己告辭離走,再度回到他清清冷冷的九幽去,盼着來日的相見。
轅冽只笑他,說他是失了魂。本來只想去靠近那人,卻不想心徹底的被那人攝去。倒像個思春的姑娘似的,一日不見,便失魂落魄。
沈煉不和他吵,只覺得轅冽不懂。
一日,沈煉深夜歸來,發現轅冽和星旋都在鬼王府中等着,還帶了幾壇子好酒。見他回來了,一個接一個地戲谑道:“這不是鬼王殿下嘛,深夜歸來,是在外面忙什麽啊?”
“你和那鳳王,究竟有進展否?”
沈煉無奈地搖搖頭,只對那兩人道:“什麽進展,每天就是喝酒,賞雲,講故事,聽他說話都難。這不,才過了半個月,我這輩子遇見的趣事兒都說沒了。這不,才讓鬼瞳去人間給我買雜集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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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旋聽了,抱着一棵枯樹笑的直不起腰,過了許久才道:“若不是我親耳聽了,還真不信這是你能做出來的事兒。擱到從前,哪族的美人,凡是你瞧上的,軟磨硬泡或是恩威并施的,不出三日便推倒在榻了。哪像這個這樣麻煩,偏偏你也忍了。”
沈煉只道:“誰讓他值得呢。”
星旋不屑:“值得個屁,什麽模樣的人,看多了,也就膩了。”
沈煉聽了,劍眉輕挑道:“怎麽,你對你家狼後,也是這樣想的?”
星旋一聽,徹底沒話了。
鬼王府中,沒有青天,沒有白雲,有的,只是混沌、漫長、冰冷的暗夜。沒有凰兮在身側的時日裏,半刻都覺得難熬。
對于轅冽與星旋兩人,沈煉可沒有那樣好的性子,開口便問道:“你們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如直說,這黑天暗夜的到我這兒,還上趕着給我送酒,究竟是為了什麽?”
星旋與轅冽對視一眼,道:“三日之後,我在狼族邀請六界王臣飲酒,也算是對衆人不遠萬裏前來賀我生辰的回禮。”
“只是這事?”沈煉覺得蹊跷。“你只需派個人和我說一聲,我定會去。”
星旋卻道:“我到這一趟,可不是為了請你。”他頓了頓,低了聲音道:“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讓鳳王也一起來?”
沈煉一怔,道:“怎麽想着叫他?你該知道,這等場合,他從來不去。”
星旋只道:“又沒讓你綁着他來,只是讓你問他一句罷了。你又不是不知,前些日子,我家妹子嫁到莺族去了,偏偏那莺族浪跡四海,行蹤不定,總尋不見個人。我想和鳳王相識了,日後什麽事,也好走動。”
沈煉猶豫了片刻,終是點頭應了。
雖是不願。
可或許,只因為是自己開口的,凰兮會允了呢。
或許,從不輕易面見外族的凰兮,會因為他的一句邀請,願意推開宮門,第一次會見旁人呢。
若他能允,便彰顯着自己在他心中,是極特別的。
否則別人邀他的時候,怎麽從不見他答應。
雖是這樣想,可沈煉心中,實則并沒抱着多大希望。
他知道凰兮是冷性子的人,向來獨來獨往,也不喜歡熱鬧人多的地方。更何況,他寡言少語,又不善言辭,在酒會上坐着,怕也是煎熬。
然而,話都已經和星旋說出去了,無論成與不成,他也總要開口的。
于是,趁着酒意正濃的時候,沈煉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問了。
凰兮先是沉默了一會。
随後,應了。
那應允來的突然,沈煉一時沒有晃過神來,沉默了片刻後,又問了一遍。
凰兮神情不動,依舊冷着聲音道:“行。”
沈煉大喜過望,手中的酒杯險些都捏碎了。
待等夜深之後,他匆忙來到狼族領地,将熟睡着的星旋從軟榻上拽起來,氣勢洶洶地道:“你那酒會,一定要辦的風雅些,千萬不能有的沒的弄些不幹不淨的東西。舞女歌女什麽的,也都不要請了,我瞧着從人間請幾個彈琴的女子助興便很好。鼠王、熊王那等做事沒分寸的人,你也別叫了。好容易他願意來,可千萬不能出什麽岔子,知道沒?”
星旋正在榻上摟着狼後睡得酣熟,莫名其妙被沈煉一頓叮囑。到最後,他怨憤地看着沈煉,悶聲道:“不過是湊在一塊喝酒罷了,你當是王母娘娘下凡?”
沈煉只在心裏道,凰兮在他心裏,怕比王母娘娘都要重些。
他覺得,凰兮雖然冷冰冰的,卻從來都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心思也玲珑,神思也靈秀,瞧人也透徹。與那樣的人相交,那種情誼,從來都很脆弱,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話,便将一切都毀了。
慢慢的,沈煉開始說不清。
他不知自己為何耐着性子對凰兮,他在六界中,胡作非為活了千餘年,束縛着的日子,還從沒有過。
然而,被束縛着,卻也沒來由的歡欣着。
他想編個理由,卻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
他雖不懂,卻真真兒有那樣一個理:有些珍惜的東西,握在手中的時候,往往是最瞧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