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沈瑜林沉默良久,緩緩抱緊姬謙的腰,閉上雙眼。
這何曾不是瑜林之幸?不為你是晉武帝,只為你是姬謙。
“這回賈家是逃不過了,你有什麽想法?”姬謙忽道。
沈瑜林眸色微暗,低笑道:“不必顧慮我,賈氏生養之恩早盡,于我而言,他們……不過是陌路人。”
姬謙道:“不恨?”
沈瑜林擡頭,明澈的鳳眼中微帶笑意,“恨也罷,不恨也罷,本就是說不清的帳。若換了你,你又會如何?”
姬謙沉吟一會兒,才道:“抄家滅族,不足解恨。”
沈瑜林微怔,有些古怪地看着姬謙。
前世他氣死生父,發賣庶母,斷兄仕途,絕人子嗣,自覺已是狠辣,如今同他這句輕飄飄的“抄家滅族”一比……他忽然覺得自己成了聖人。
姬謙認真道:“為人父者不配為父,為人母者不配為母,宗族無眼識真鳳,同輩于國俱無用,這樣的世家,抄便抄了,你若心軟,旁人反倒會笑你無能。”
沈瑜林再次感受到了朝代的差距,若換了禦朝,只怕連皇帝也不敢說這話罷?
姬謙見他怔愣,只道他還對那賈家有些餘戀,不由嘆道:“好好的,非要淌這渾水,罷了,賈家之事……”
“交給我。”少年的聲音在肩頭響起,姬謙低眼看去,正對上一雙清澈不見底的鳳眼。
沈瑜林道:“交給我,我也該同他們做一個了結。”
姬謙眉頭微蹙,“賈家向來是混水一灘……不然,我同你去?”
沈瑜林嘴角一抽,再暴發戶那也是個世家大族,怎麽到你嘴裏跟一幫随時準備發瘋的暴民似的?
姬謙看出他心中所想,薄唇輕勾,緩緩道:“給你撐腰。”
沈瑜林低笑,“看來我便是走在老虎前頭的狐貍了?”
姬謙道:“嗯,老虎給狐貍撐腰。”
沈瑜林在姬謙腰上摸了一把,促狹道:“你這腰比我也粗不了多少,若撐不起來呢?”
姬謙黑眸一彎,探手去摸他腰腹,卻被輕巧避過,他心念一動,趁少年側身時低頭在他頸間啄了一記。
沈瑜林雙頰暈紅,低低道:“無賴!”
二人正笑鬧着,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拍門聲,錦繡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公子!公子不好了!老夫人她昏迷了!”
沈瑜林面色一凝,娘親!
姬謙愣了愣,放開沈瑜林,神色一正道:“王府馬車就在樓下,我送你去。”
沈瑜林心中焦急,也顧不得避嫌,跟着姬謙上了馬車。
所幸這會兒臨近午時,街上也沒什麽人,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行至月前新近落成的華耀侯府。
沈瑜林一路頭也沒回地進了正堂,姬謙低嘆一聲,看着心愛的少年背影匆匆,黑眸微冷,沒有進去。
“夫人脈象雖弱,卻極平穩,想是這幾日有些操勞,并無大礙……”中年大夫撚着胡須道。
“去你娘的沒事,都昏過去半個時辰了!”陳延青面色猙獰,一腳将人踹出五步遠。
那中年大夫也不敢再多言,他本就診不出昏迷原因,只好捂着小腹逃也似地出了華耀侯府。
沈瑜林坐在床沿握着趙嫣然冰涼的手,面上竟是一片冷靜,“二叔,李太醫來了沒有?”
立在一旁的陳延玉嘆道:“嫣妃有恙,李太醫……怕是脫不開身。”
沈瑜林抿唇,道:“之前娘親的膳食是誰負責的?”
陳延玉微怔,雙目旋即一暗,冷冷道:“陳盛,進來!”
候在門口的管家腿一抖,忙不疊地進了門,也不敢多看,只恭恭敬敬地低頭跪着。
沈瑜林道:“夫人近來都用過什麽膳食?”
陳盛好歹也是管着百十來號人的,這等小事着實不清楚,他眼睛一轉,指着床邊跪了兩排的侍女道:“回沈公子,倚秋倚葉是夫人掌膳侍女,此事歸她們管!”
沈瑜林只冷冷掃了二人一眼,便道:“拖出去,杖斃。”
陳延玉遲疑道:“瑜林……這線索可不能斷。”
連心急如焚的陳延青也道:“你娘挺喜歡她們的,等她醒了,不好交代。”
兩個侍女更是拼了命地磕頭求饒,哭得極為凄慘。
沈瑜林面色白得像紙一樣,緊握着趙嫣然無力垂落的手腕,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不是昏迷……是中毒,化蝶飛……非日日摻在膳食中……不見效……”
陳延玉神色一冷。
陳延青雙目漸漸充血發紅,掃向那兩個梨花帶雨的侍女。
想起前世母親音容笑貌,沈瑜林幾乎要将下唇咬爛,化蝶飛,竟然又是化蝶飛!
陳延玉按住陳延青肩膀,對沈瑜林道:“既知毒名,瑜林可有解法?”
陳延青也清醒了些,滿懷希望地看向他。
沈瑜林勉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解法……下毒之人的血。”
陳家兄弟都是一愣,這是什麽解法?
陳延青頭腦簡單些,立時便揪起倚秋的衣領将人拖到床邊,準備放血。
沈瑜林道:“不是她,是賈探春。制化蝶飛,需血脈相系之人的血,我同外公舅舅不可能害娘親。”
陳延玉抿唇,反複看了看搖籃中并排熟睡的嬰兒,确定他們身上沒有半條傷口。
三人都知道賈探春在趙嫣然心中分量很重,縱然發生過那種事,也就是嘴上狠些,背地裏仍是瞞着人給她尋摸好親事,一時之間,都沉默了。
沈瑜林道:“娘親身子康健,只要不再同化蝶飛沾上,性命無礙,勞陳叔照料娘親,賈探春之事,便交給侄兒罷。”
陳延青松開倚秋,呆呆地看着趙嫣然失了血色的面頰,微不可察地點頭。
沈瑜林緩了緩神色,将趙嫣然的手交到陳延青黝黑厚實的大掌上,輕聲道:“陳叔,放心。”
陳延玉拍了拍沈瑜林的背,給陳盛使了個眼色,陳盛會意,帶着人靜悄悄地出房門,連倚秋倚葉一塊兒堵了嘴拖了出去。
“瑜林方才為何要杖斃倚轶倚葉?興許她們知道什麽。”陳延玉看着下首瑟瑟發抖的兩個侍女,微皺眉道。
沈瑜林閉了閉眼,嘆道:“我這外人都知道那指使之人是誰,二叔還要同我裝傻嗎?”
陳延玉道:“畢竟無憑無據,孫醫女在軍中名聲很好。”
沈瑜林冷笑,“就算她蠢得留了把柄,刑二十年算什麽?我要她永世不得翻身!”
陳延玉同那孫半夏無甚交情,也不想管這個,便道:“那解藥一事便拜托瑜林了。”
沈瑜林點頭,雙目中一片冰寒。
☆☆☆☆☆☆
“半夏姐姐,事可成了?會不會有高明的太醫能……”探春咬唇,手中的繡帕攥得皺巴巴的。
實在不怪她這樣急,官家小姐難得出門,她又守着孝,若不是近來府中都忙着籌措欠款一事,她也來不了這禦臺寺。
孫半夏一身素衣,笑容溫婉地抄着佛經,聞言只道:“怕什麽?化蝶飛那方子是我孫家祖傳,連我都不知解法,你呀,且放心罷。”
探春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猶豫,“真的只是叫她昏迷不醒,容顏漸消?”
孫半夏眼神暗了暗,淡笑道:“你是覺得過分了,還是覺得太輕了?”
探春咬唇不語。
孫半夏溫和道:“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為此做出的一切事情都是對的,探春妹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那娘親不就是這樣做的?”
探春低低道:“對!我沒錯,是她和賈環抛棄我,她還搶了我的心上人,任我在賈家受盡欺淩,她不配做我娘!”
她反複呢喃着這幾句話,也不知道是想說服誰。
孫半夏溫婉的笑意愈發深了。
“化蝶飛何時成了孫家祖傳?”隔壁禪房的藍衣青年低低一笑,抿了口茶。
“少主,林文軒之事……”跄在他下首的親衛遲疑道。
季應澤似笑非笑地挑眉,“我們的林老将軍既舍得叫他與我同來,必是找好了備用品吶,抓他有什麽用?”
那親衛急道:“少主,老主子那裏……”
季應澤神色不變,帶着淡淡諷刺道:“他只是老得要死了,不是蠢得要死了,一朝沒将這大好江山盡送出去,他一朝舍不得閉眼……”
說着,季應澤桃花眼一挑,低笑道:“得,我們也算閑下了,有想去的地兒趕緊去,有想見的人趕緊找,我看島裏也忙不了幾天。”
季應澤一向多智近妖,這話一出,不少屬下俱是心中一定,不再多言。
在座多是習武之人,這一靜下來,隔壁那兩個女子的談話聲又清晰地傳來,季應澤饒有興致地勾了勾唇角。
親衛總領的臉上挂不住了,對邊上一個住持打扮的中年僧人道:“封尚,你怎麽辦事的?我不是交待過四面禪房都子準有人的嗎?”
那封尚細聽了聽,面色尴尬道:“大人,那是意外,孫施主平日都在那裏抄經,許是小沙彌一時沒記清,便放她們進去了。”
季應澤眯眼笑道:“不妨事,倒是場好戲,指不定你們少主還能來回英雄救急,抱得佳人歸呢。”
衆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解,季應澤低笑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O(∩_∩)O~更新了,大家有想好怎麽虐賈家嗎,感覺原着就夠虐了,嗚嗚嗚嗚嗚嗚人家想不出新意啊
謝謝晴空的地雷,【每次都有種謝自己的感覺。。。】
☆、笫74章
因着賈代善的緣故,賈家雖只三代為官,人面卻極廣,縱然風雨飄搖,朝中倒也有些知交肯護持着他們。
陳仲先低嘆一聲,拍了拍賈赦的肩,“賢侄也無需多想,這銀子能還多少便還多少,聖上仁德,總歸不會教功臣之後寒心。”
賈赦勉強點了點頭,嘆道:“陳伯,我什麽德行你也是知道的,母親在世一直捧着二房,如今分家,我這繼來的長子也不過襲個空頭爵位,得個祖宅并一些雜鋪子罷了,便是盡賣了去,也是杯水車薪,老二得的家産,才是大頭啊!”
陳仲先看向一旁的賈政,卻見他頭發花白,死氣沉沉,竟比他還顯老些。
賈政道:“還款之事小侄會與大哥分攤,勞陳叔挂記了。”
賈赦涼涼道:“為兄看着那大觀園倒不錯,聽聞當初花了五百萬兩建的?哎呀,這一賣出去,再添上幾個莊子就夠還那八百萬兩了。”
賈政目光微冷,“大觀園是娘娘從前省親的園子,賣了可是大不敬!”
賈赦嘲弄道:“老二說話要清楚些,不知道的還當我們家被趕出王府的前側妃娘娘,是宮裏貴妃呢?”
賈政惱怒道:“一日入皇家門,一生是皇家人,王爺都沒說什麽,小兒女之事你操什麽心?”
賈赦涼涼道:“你少蒙我,再得寵,妾就是妾,何況王爺歸京這麽久,幾時提過她?”
陳仲先聽得皺眉,斥道:“危難當頭,你兄弟二人自當同心同德,共渡難關才是,怎還吵起來了?”
賈赦長嘆一口氣,哀道:“陳叔,我不過一介繼子,自從母親生了二弟,何曾過過一天好日子?如今要為他們收拾爛攤子,二弟還不領情,侄兒心裏苦啊!”
賈政怒道:“休要蒙騙陳叔,你這無賴混子這些年也不知敗了我賈家多少錢財,如今還想着謀奪娘娘的園子!”
陳仲先怒道:“你二人好好說話!”
賈赦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陳仲先對賈政道:“那大觀園我也知道些,侄兒放心罷,不少人家也在變賣省親園子,連宮中貴妃也不例外,若那大觀園造價真如此高昂,折些銀錢賣出去也很容易,你們想清楚了,縱是差個一二百萬,有陳叔幫襯着。”
賈政心中苦笑,那園子看着精致,內行人一眼便知底細,莫說五百萬兩,便是二百萬也賣不出,內中那些差價又俱被那蠢婦拿去放利子錢,如今風聲正緊,哪裏收得回來?
見賈政面露難色,陳仲先也只當他是不舍,因着公務繁忙,不好耽擱,勸了幾句便離開了賈府。
賈赦涼涼道:“二弟,都這份上了,還捂着那園子幹什麽呀?除了林家那三百萬兩,你好像也沒出多少銀子罷?”
賈政面上一滞,冷聲道:“少來威脅我,這事你大房也脫不開關系,以林如海的聖寵……哼!”
賈赦嗤笑道:“琏兒不過昧了些銀錢,你二房可是真真正正的謀財害命!不過是打量着侄女兒氣性重,決計不肯當你們家寶貝蛋的妾,又怕她日後嫁了人,姑爺計較嫁妝罷了,竟就下了這樣的狠手……這事兒我大房可幹不來!”
賈政一向自诩君子,此時被賈赦幾句話撕了面皮,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賈赦見狀,冷笑一聲便拂袖去了。
正巧此時探春回府,打正堂經過,賈政一拍桌子,怒道:“去哪瘋了!”
探春步子一滞,回頭,咬唇道:“近來……父親總是難眠,女兒去禦臺寺為父親求了護身符……”
她說着,從荷包裏取出一挂精致的護身符,左角繡了禦臺二字。
賈政本來氣消了些,正要揮手叫她離開,可一擡眼便瞧見了那雙略帶讨好畏怯的秋水杏眸,同從前趙姨娘極似,想起趙姨娘,腦海中不由又浮現出陳延青那雙凜然虎目,一瞬間,心頭火起,怒道:“家裏便無佛堂了?要去禦臺寺那麽遠?果真是同你姨娘一樣的下賤胚子!別是會情郎去了罷!”
探春的指甲慢慢陷進肉裏,掐出血來,面上卻哀道:“父親怎能這樣說女兒?女兒便是流着一半下人的血,也是父親生的啊!”
賈政心中更怒,想起沈瑜林同沈襄一般無二的風姿氣度,冷笑道:“你親娘那麽水性揚花的人……誰知道呢?”
探春面色一白,悲切道:“父親……”
屏風後頭聽了半天的王夫人緩緩走出來,她雖樂得見那小賤人倒黴,這會兒卻沒心晌找她麻煩,皺眉道:“這兒沒你的事了,先下去罷。”
又是這種打發下人的态度,探春低頭,死死咬着下唇出去了。
正堂裏只剩下了賈政和王夫人,賈政冷笑道:“我賈家要敗了,你滿意了?”
王夫人哼道:“世襲爵位都争不過外人,這家裏哪有我們的份?憑什麽要和大房分攤欠款?”
賈政惱怒道:“大房能還什麽?賣祖宅嗎?”
王夫人眼睛一亮,“這也不是不可,到時我們再傳些風聲出去,說大房敗壞祖宗基業,那爵位不就是……”
寶玉二字還未出口,賈政一把摔碎了手邊的白瓷茶碗,怒不可遏道:“蠢婦!蠢婦!你可知祖宅乃宗族之本,等閑不可妄動?大房若賣了祖宅,那簡直是賣了我全賈氏爺們兒的臉!”
王夫人有些被吓住了,不過一聽明白賈政的話,當即冷笑道:“是他賣又不是我們賣,再說了,債都逼上門了,臉算什麽?寶玉現在那個樣子,等我們去了,再沒個爵位傍身,不得被賈環那個下流沒臉的欺負死!”
說什麽來什麽,二人吵得正兇,忽有門房來報,“寧王爺并監舉司左執事沈大人駕到!”
賈政同王夫人俱吓了一跳,王夫人忽驚喜道:“王爺,王爺定是來接元春的,快去通知大小姐換身衣裳!”
門房同幾個小厮面面相觑,一道跟過來的李平盛皮笑肉不笑道:“得嘞,二夫人別忙了,我們王爺是來清查欠款的,同貴府大小姐無幹。”
王夫人愣道:“怎麽會?”
賈政比王夫人鎮定些,笑道:“公公,微臣聽聞欠款有半月期限……”
說着,就往李平盛的袖子塞荷包,李平盛掂了掂,面不改色地收了,嘴裏還是道:“賈大人請吧,莫教王爺久候。”
賈政無法,只得跟着去了,王夫人立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麽。
“方才為何一定要打正門過?我瞧着開那門挺費事的。”姬謙坐在上首,側頭笑道。
沈瑜林放下茶盞,勉強笑道:“從前娘親最大的心願就是我能大搖大擺地從那正門,堂堂正正地過,如今圓一場夢罷了。”
姬謙安慰道:“陳夫人福氣深重,你也莫要太擔心了。”
沈瑜林苦笑道:“我所知道的解法不全,縱然能救活人,只怕娘親的容貌也要毀了。”
姬謙道:“別想太多了,華耀侯不是以貌取人之輩,何況李太醫醫術高超,也未必不能為陳夫人調養回來。”
沈瑜林嘆道:“希望如此。”
正說着,賈政到了,姬謙笑意一斂,冷冷道:“賈政,你可知罪?”
賈政原本看着沈瑜林穩坐在姬謙下首,連眼神也欠奉,心中惱怒,卻被這一聲冷喝驚了神,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姬謙道:“先不提欠款一事,單你指使庶女謀害華耀侯夫人之罪,你可認?”
賈政一驚,旋即道:“回王爺,這不幹微臣的事啊!”
姬謙懶得理他辯白,瞥了李平盛一眼,李平盛會意,尖着嗓子道:“查,賈府二房庶女賈氏謀害當朝一品诰命華耀侯夫人,證據确鑿,即日捉拿歸案,待刑部開審。”
賈政這回何止腿軟,簡直連身子都軟了,他顫着身子看着一隊精兵從正堂穿過,直奔後院,嘴裏不住道:“王爺……這不幹微臣的事啊……王爺……”
沈瑜林淡淡瞥了賈政一眼,在他花白的頭發上停頓片刻,又移開了視線。
姬謙道:“可要追究他們?”
沈瑜林明白姬謙的未盡之意,賈家若真傾家蕩産,未必還不清欠款,若把指使庶女謀害诰命之罪壓在他們頭上,又是一說,刑不上賈又非罪不上賈,陳延青是護國良将,此事傳了出去,這賈家也就別想做人了。
看着此身生父跪在腳邊凄凄哀哀,沈瑜林沉默良久,起身道:“我想去走走,可好?”
姬謙低嘆道:“我不想教你為難,你若實在不願選,便讓我來。”
沈瑜林淡笑道:“我不是心軟,只是不夠恨……”或許,是沒有底氣恨。
他占了這無辜孩童六年陽壽,還口口聲聲要為他讨債……想想就覺得虛僞。
姬謙只當他年紀漸長,對賈家行徑記不清楚,便道:“罷了,我同你四處看看罷。”
說罷,他吩咐了李平盛幾句,對沈瑜林微微一笑,伸出手來。
沈瑜林微怔,緩緩将手交了出去。
少年十指纖長,觸手溫涼,姬謙握着,黑眸略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