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章節
盡可能多拍一拍這位英雄遺孀的特寫表情。
“如果我能早點知道這些該有多好——”
“如果我能早些知道未來該有多好——”
“如果我能早知道這些,我說什麽也不會因為工作而不顧家庭,我一定不會讓他去那家銀行,他就不會離開我——”
一片黑暗之中,吳邪回過神來便隐約聽見了帶着哭腔和濃重鼻音的自言自語。雙眼漸漸适應了周圍的環境,只見阿寧一個人一邊鋪着被子,一邊小聲地念叨着。
“為什麽我沒有早點知道這些,為什麽我沒有早點知道——”
淩亂的屋子裏只有窗外的月光悲涼地照亮了地板,一地的碎報紙上依稀可見阿寧悲切的照片,還有巨大的黑字标題,可是關于死者的死訊,卻只在邊角的地方,小小的一塊便詳細述盡。吳邪站在牆角看着在床上縮成一團的阿寧,早已明白她為什麽會如此執念地希望能預見未來。
因為,她已經沒有了未來。
在床上輾轉反側的阿寧最終還是起身坐在了書桌前,一片昏黑的屋子裏,只有電腦屏幕照亮了她慘白的臉,還有她面前的玻璃窗戶。
“你為什麽要離開我,你別離開我,我求求你別走……”
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在鍵盤上敲打着這些沒有意義的話語,阿寧的目光渙散的瞳孔絲毫沒有注意到在如同鏡子般的玻璃上,倒映出了她身後的另一個人影。
牆角的吳邪靜靜地看着那人影面容悲傷地看着哭泣的阿寧,想要伸手去觸摸卻直直地從她肩膀裏穿過。屏幕上的記事本裏只剩下黑壓壓的一片看不清內容的文字,可是阿寧的手指卻始終沒有停下,仍舊飛速地敲打着,像是在發洩,像是在自責,像是在做着最後的乞求。
不知道敲擊聲過了多久才停下,阿寧終于伏在桌邊睡去。而那人影像是廢了很大的力氣,才讓不斷閃爍的光标,緩緩打出了幾個字。
“別哭,我在。”
輕微的鍵盤聲響還是驚醒了淺眠的阿寧,她揉着紅腫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屏幕,視線卻死死停在了那多出來的幾個字上。
吳邪不動聲色地看着坐在桌前的阿寧猛地擡起頭看着玻璃窗,黑色的鏡面倒映出她憔悴的面容,還有她身後空無一物的房屋。阿寧死死地攥着拳頭,然後慢慢伸展開手掌,輕輕地撫上了自己的左肩。
難道阿寧知道他沒離開?察覺了阿寧已經轉變了的眼神,吳邪不由得冒出了這個念頭。可是如果阿寧知道的話,那他為什麽還能存在?
“吳邪?你怎麽在我的房間裏?”
突然響起的說話聲打斷了吳邪的思忖,回神過來看着再次變回了寒舍的場景,吳邪一時之間不知道現在是否還在夢中。
“阿寧?你沒事了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一身吊帶睡衣的女人,吳邪往後退了兩步。
“我有什麽事。倒是你們那個小夥計,他沒事了吧。”一眼就看穿了吳邪的害羞,阿寧随手撿起一件外套裹在身上。
“王盟麽?他沒事了。”邊說邊轉身看了眼身後空蕩蕩的座椅,吳邪又看了看依舊昏暗的天色,有些疑惑自己是什麽時候醒來的。被拜托的事情還沒有完成,怎麽會突然醒過來呢。
“吳邪,我剛才做了個夢。”視線落在了打開的電腦屏幕上,阿寧笑得有些悲傷,“我夢到他了。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吧。”
“嗯,我知道。”點點頭,吳邪環顧着四周,奇怪,怎麽也不見那團黑影了呢。
“我人生第一次上頭條,卻是因為丈夫的死。”淡淡地說着,阿寧的語氣裏滿是自嘲和悔恨。“我以前從來不顧家庭,也不會珍惜他在的日子。如果我能知道未來——呵呵,雖然我現在已經能知道未來,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了。”
“既然你覺得改變不了了,為什麽不好好過你現在的生活,反而要更加去沉溺于新聞工作呢?”不理解阿寧的思維,吳邪只覺得現在面前的阿寧和前幾天的阿寧好像不太一樣。沒有那麽鋒利和咄咄逼人,反倒帶了些說不上的落寞。
“因為,我想寫。”阿寧看着文檔上還在跳動的光标,淺笑着說道,“未來是不能改變的。既然我能預知死亡,所以,我想通過這些不可改變和逆轉的死亡,讓活着的人們明白生命的可貴。”
“诶?!”怎麽和自己還有她丈夫猜想的完全不一樣?!吳邪驚訝地看着阿寧一臉祥和平靜的樣子,不敢确信自己的耳朵。
“你們都以為我還是當年的那個我麽?曾經我确實只是為了新而去寫見聞。但現在,我雖然報道的是死亡,但我寫的是生活,是生命。”阿寧邊說邊淺笑了捋起了耳邊的碎發,杏仁般的眼裏倒影着玻璃窗上她自己的倩影。“大概是因為有些架子和氣勢,端得久了,也就放不下來了。而且跑新聞的,也确實需要這些。”
“但是那些新聞,你又沒有真的去——”
“笨蛋,新聞不光需要時效性,也需要持久性。沒有後續的報道,一篇新聞又能有什麽效力?”
“慢着,你剛才說,我們?”突然間反應過來阿寧話裏不對勁的地方,吳邪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吳邪,擾亂了你們的生活真的很抱歉。因為我知道你有夢見的能力,所以想來看看你如何用‘現在鑄就未來’。死亡是定數,你救了一個,必然會有另一個來填補。未來的絕對,就絕對在此處。所以我很想知道,你會怎麽面對,這個由你自己導致的未來。”聳了聳肩,阿寧似乎又變成了那個雷厲風行的女記者,逐漸尖銳的氣場讓吳邪頓時覺得有些壓迫。
“至少我不會像你一樣逃避。”沉默了半晌,吳邪緩緩說道,“我不會再像曾經那樣逃避因為我的錯誤而導致的死亡。既然是定數,我就不會見死不救。至少我能救我朋友的性命。至于所填補上的,是你說的,那是絕對的未來。既然是絕對的,就說明我的舉動已經在命數計量之內。所以那樣的死亡,并不算由我導致。”
“好個偷梁換柱的概念偷換。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啊。”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阿寧輕笑着鼓起了掌。
“并不是。”目光落在 了阿寧的身後,吳邪也緩緩笑了起來。“我也已經明白你的目的了。你想讓我轉達的話,我會一并帶到的。”
“吳邪,你沒聽說過,夢都是反的麽。”莫名其妙的話語讓吳邪一頭霧水起來。阿寧看着吳邪愣在原地的樣子,臉上的笑容更漂亮了。“看樣子,真的是我在做夢啊。”
“夢?”難道現在還是在夢裏?吳邪不可思議地看着阿寧臉上俏皮的笑容,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她的丈夫沒有消失。如果她只是在夢裏相信着他的存在的話,那麽當阿寧醒過來的時候,就說明她是堅信他不在了。也因此,他也只能在阿寧睡着的時候才能出現,他所感知到的阿寧,全是和夢境裏的那個阿寧相反的存在。沒想到這夢境,竟然既是聯系,又是阻礙。
“你要是真能幫我帶話,那就請幫我問問他,為什麽結婚這麽久了,卻都不說一句情話給我聽吧。”臉上羞怯的笑意讓阿寧看起來就像個剛墜入愛河的小女生,她靜靜地看着吳邪,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要去羨慕別人有什麽了,看看你自己手裏緊握的就好。”
下意識地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根有些褪色的紅繩依舊松松垮垮地纏繞着,而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的手已被另一只手包裹其中。
“小哥?”猛地擡起頭,吳邪看着面前突然出現的張起靈那有些擔憂的面容,又看了看身後還在熟睡的王盟,困惑地皺了皺眉。
“吳邪,天亮了。”牽着吳邪的手拉開了窗簾,張起靈看着窗外已經天光大亮的天空,輕聲說道,“你已經醒了。”
“什麽?!”驚訝地環顧四周,這才發現竟然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可是我還有很多話沒有轉達到啊!不管是阿寧讓我說的,還是他讓我說的,我都沒有轉達到啊!”
“阿寧走了。”淡淡地說着,張起靈帶着吳邪走進那間已經空出來的屋子,黑瞎子和解語花正在收拾着剩下的床具。
“喲,小天真,可算醒了啊?”黑瞎子笑得雲淡風輕,好像這幾天住的只是個普通房客,根本就不是讓他頭疼了很久的肉中刺。
“阿寧就這麽走了?”仍舊不敢相信這件事如此莫名其妙的落幕,吳邪看着在一旁幫着黑瞎子鋪床疊被的解語花,滿臉的不可置信。
“人家小兩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