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節
地催促着,回頭看了一眼這跪了一地的丫鬟和小厮,在心裏重重地嘆了口氣。
少爺的命,比這一屋子的人都要重要啊。
“娘,什麽叫官差不認識我?娘,娘你要幹什麽?!”聽出了端倪的吳邪掙脫了管家的拉扯又沖回了大堂,卻看到在母親身邊已經站了另外一個男子。
穿着和自己身上一樣的青色長衫,戴着和自己腰間一樣的雙魚玉佩,就連身形都和自己差不多,唯獨那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卻是自己似曾相識,卻又有些陌生的。
“你是——”
“張起靈。”
張起靈?
明明應該是第一次聽到的名字,可是為什麽心裏卻莫名地覺得如此熟悉。吳邪愣愣地看着那沒有表情的冷峻面容,來不及捕捉那稍縱即逝的感覺,就先反應過來他的存在是為了什麽。
“娘,你怎麽能讓別人替我去受牢獄之災,況且張起靈根本不是我們府上的人,為什麽要讓他受這無妄之災?”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張起靈的手腕,冰冷的感覺卻讓吳邪瞬間心驚 。
“就是因為他不是我們府上的人,才能冒充你啊傻孩子!”焦急地走上前,吳夫人恨鐵不成鋼般地說着,“而且這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你快走吧!”
“什麽?為什麽?”咬着牙握緊了張起靈的手腕,吳邪不明白這個陌生人為何要豁出性命來救自己。明明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明明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明明今天才是第一次見——
不,不對,這不是初見。
定定地看着那雙漆黑得像是深不見底的眸子,視線交錯間,吳邪恍然間想起在多年前的一個雪夜,自己似乎也曾見過這道視線。
那天是元宵。還是個孩子的自己在看花燈的時候和管家走散了,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時段無人會注意到一個小小的孩子,而年幼的吳邪也根本不知道回家的路究竟為何。
雖然亮着花燈盞盞,天空中也時不時地會綻開朵朵煙花,可是這對一個走散的孩子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當時吳邪唯一能記得的,就是天寒地凍。
青石板路上滿是前些日子大雪後的積雪,白皚皚的顏色被花燈映出了斑斓的光圈。吳邪捏着管家買來的小燈籠跌跌撞撞地在雪地裏走着,凍得通紅的臉上滿是鼻涕眼淚。人太多,吳邪本能地尋找着能看清前路的地方,于是越走擋在身前的人越少,而周遭的花燈也越來越少。
拿着小燈籠的吳邪開始還不自知,直到手裏的燈籠也快漸漸燃燼時,才被周身的黑暗吓得不知該再往何處走。阡陌小巷裏滿是積雪,靜谧的黑暗中除了偶爾傳來的犬吠便再無人聲。
手中的燈籠火光在打着旋的寒風中忽明忽滅,映着吳邪在地上的影子也變得忽長忽短。月亮不知躲在了何處,晦澀的光線只讓這唯一的光點變得越發詭異。甚至連帶着周圍沉默無聲的民房,都變成了虎視眈眈又屏聲靜氣的妖魔。
還是個孩子的吳邪拿着火光越發微弱的燈籠已經哭得快要發不出聲,越發濃稠的夜色像是馬上就要把這最後的一點光亮吞噬。身上的鬥篷已經散開掉在了地上,沾了雪了毛皮裹在身上卻越發的濕冷。
把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蹲在路口,吳邪嗚咽着眼看那朱紅的火光漸漸熄滅,眼前的景物也緊跟着變成了漆黑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吳邪是在一陣輕緩地颠簸中醒來的。似醒非醒間,吳邪只知道朝着舒服的地方去靠,雖然不知道為何自己會莫名被人抱在懷裏,可是這微涼的懷抱,卻讓小小的吳邪分外地安心。
恍惚間,吳邪似乎看到一張沒有表情的臉,還有一雙漆黑的眸子。再次陷入昏睡之前,吳邪猶記得自己好像聽見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說——
別怕,我送你回家。
“少爺快走吧,官差馬上就來了!”從院子裏跑進來的小厮驚慌失措地說着,整個屋子裏跪着的丫鬟和小厮們也像是終于被這句話驚醒,低聲啜泣起來。
“孩子你快走,快走啊!”一把拉住吳邪的衣袖往後堂推着,吳夫人的臉上早已不見平日的秀美,只剩下蒼白和決絕。
還沒來得及拒絕,更沒來得及再說什麽,吳邪只覺得眼前突然一黑,便倒在了一個似曾相識的懷抱裏。
張起靈,你到底是誰——
再次醒來的時候,吳邪已經全身凍得僵硬了。濕透了的長衫仍舊濕寒,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黑雲壓城幾欲傾頹的天空,吳邪愣了愣,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翻身而起,吳邪跌跌撞撞地順着小巷又一路摸回了宅邸的後門。顫抖的手哆哆嗦嗦地不敢去推那虛掩的門,而腦海中已經不由自主地設想出了千百種可能。
緩緩地推開門,吳邪卻在看到眼前的場景時,雙腿一軟便倒在了地上。
殘雪尚未化盡的院子裏,殷紅的血液像是流水般浸染了所有的雪,紅色的雪地看起來,竟變成了一片鮮血的湖水。而在地上倒着的,是滿身刀痕的丫鬟和小厮,鮮紅的血肉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氣中,鐵鏽的氣味讓吳邪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娘呢,管家呢,張起靈呢?!
踉踉跄跄地跨過這一地的屍身,吳邪瘋了一般地狂奔進院子,尚帶着些餘溫的屍身時不時地把吳邪絆倒,青色的衣衫很快便被染得血跡斑斑。
“娘!娘!!”終于看到了倒在大堂裏的母親,已經因為憤怒和恐懼抖成了篩糠的吳邪死死地攥着那滿是鮮血的手,卻始終無法叫醒已經沒有了生命的人。 “管家?管家?”轉身看到了管家的屍身,全身上下的刀傷讓吳邪不由得開始反胃。
不是說只是收監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會慘遭滅門?!
對了,還有張起靈,張起靈呢?!
拼勁了全身力氣站了起來,吳邪搖搖晃晃地看着這屍橫片野的滿地狼藉,頹然無力得甚至連眼淚都已經沒有辦法落下。
“張起靈,張起靈你在哪——”
如果張起靈也死了,如果這個和自己完全沒有任何瓜葛的人,也因為自己死了——
挪着腳步走進院子裏,淅淅瀝瀝的冬雨還在不停地下着。今日明明是元宵,可是為什麽會遭遇這樣的變故,為什麽頃刻之間,吳家所有的人,全都離自己而去了——
“小心!”還未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吳邪便覺得自己被人從身後拽了一把,緊接着便墜入了一個微涼的懷抱。而與此同時,幾聲利器刺入血肉的鈍響,也在吳邪耳邊毫不留情地響起。
“果然有人逃了,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巧言令色的說話聲随着張起靈的倒下緊接着響起,一直被護在懷裏的吳邪驚慌地看着再次湧進院子的官兵,而衣衫再次被張起靈流出的血液浸得透濕。
“呵呵,他吳一窮就是個老狐貍,兒子自然也是小狐貍。”冷笑聲越走越近,擡腳便欲踢開吳邪身上的張起靈。“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兒子的面貌麽,竟然還找人來冒充?真是蠢得可憐。”
“啧。”
似乎就是在須臾間,吳邪只聽見護在自己身上的人啧了啧嘴,原本喧鬧的世界便突然變得一片寂靜。
“吳邪,閉上眼睛。”
不自知地聽着這低沉的聲音阖上了眼睛,一片黑暗中,吳邪只感覺到耳邊的風聲像是在瞬間凄厲了起來,呼嘯着夾雜了難以辨認的嘶鳴。而空氣中的血腥氣息,濃郁得像是永遠都散不去了。
“張起靈——”目瞪口呆地看着全身浴血站在原地的男人,吳邪甚至不知道他身上的血究竟是他自己的,還是他倒在他周身的,那些被他徒手削去的頭顱的屍體的。
轉頭看了吳邪一眼,張起靈似乎有些責怪他的不聽話。而就是這片刻的回首,卻讓張起靈避之不及迎面次來的長劍,就這麽任由它直直地捅進了左胸。
“你,你,你是那個僵——”拿着長劍的男人面如死灰地看着表情絲毫沒有變化的張起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得太多了。”淡淡地說着,張起靈右手握住還在身體裏的劍,毫不猶豫地一把抽出,反手刺進了那人的心髒。
“張,張起靈,你,他說你,你是什麽——”雖然并沒有聽清那男人的話,但是吳邪也已經察覺了不對。普通人怎麽可能受了這麽重的傷還是毫無大礙的樣子,又怎麽可能徒手擰下別人的頭顱?早就聽說鎮上有僵屍橫行,專門擰下活人的頭顱吸血食肉,難道,難道張起靈就是那個僵屍?!
“吳邪,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