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班師還朝
肖冠成被擒,戰局已定。
杜益山派賀雙魁、韋重彥等人繼續追繳逃出城外的肖黨餘孽,其餘兵将打掃戰場,肅清天王府後,将肖冠成用鐵鏈鎖好,裝進囚車之中,派重兵嚴加看守,以防有人來營救。
又過了兩個多月,南缰局勢才漸漸平定,大部分叛軍均以伏法,剩下的都是些污合之衆,肖冠成被抓,他們全都四散奔逃,料也不足為俱,難成大事。
皇帝得到杜益山大獲全勝的消息,龍顏大悅,即刻下旨封賞,又派使臣前來犒賞三軍。
韋重彥活捉肖冠成,立了大功一件,皇帝特許他榮升正一品輔國将軍,賀雙魁也得了一個五品千戶,其餘兵将各有封賞,不必細述。
杜益山率衆接了聖旨,休整幾日,辭別蘇密,率大軍班師回京。
蘇密百般不舍,一直将杜益山等人送出南缰境外。
蘇密這個南缰總兵當得憋屈,名不副實,實際就是頂了空名頭,幹了個挨打受罵的活兒。想當初肖冠成何等張狂,在南缰稱王稱霸,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裏,哪還會在乎他這個小小的南缰總兵。蘇密兩頭不受待見,一面被皇帝罵無能,一面被肖冠成笑窩囊,還要随時應付朝廷派來的那些大爺似的南征将軍們,日子過得真是苦不堪言。
若不是杜益山肅清南缰,還了他一方淨土,蘇密這個空頭的總兵還不知要苦挨到什麽時候去。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蘇密送杜益山等人出了南缰,方才灑淚回去。
大軍班師還朝,沿路秋毫無犯,杜益山治軍極嚴,不許手下兵将随意出營,更不許他們滋擾百姓。路過村鎮時都是靜悄悄的過去,即使有當地的官員百姓邀請他們進城,杜益山也一律婉言回絕。
十一月初,大軍已到京城之外,離京五十裏紮下營盤,杜益山率衆将進京見駕。
京中一片繁華景象,長街之上人頭攢動,百姓們安居樂業,一派歌舞升平。
得知杜益山還朝,皇帝早派了太子出城迎接,入城之後,衆将官上朝面聖,皇帝在金殿上封杜益山為定國公,又親自許婚,準杜益山與方雲宣成親。
此語一出,自然是滿朝嘩然,文武百官竊竊私語,暗中笑杜益山自毀前程,娶個男人為妻,簡直是昏了頭,就算是皇帝親自許婚,日後也免不了要遭人取笑,什麽樣的男人這樣好,竟讓他連錦繡前程都不顧了。
首輔蔡明禮更是氣得渾身直抖,在金殿上就按捺不住,險些要動手打人。好不容易打下南缰,此刻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蔡明禮本想留杜益山在朝中,幫自己鏟除嚴荊一黨。如今可好,他自己把自己的仕途之路給斷了,怪不得皇帝這麽痛快就封了他定國公,打南缰的時候,嚴荊幾次進讒言,皇帝理都不理,原來是杜益山那裏早與皇帝有了協議,他是拿自己後半輩子的前程去換了一紙婚書。虧得他還在這裏替杜益山千般謀劃,萬般計較,簡直都成了笑話。
肖冠成被抓,四野平定,長安國中從此再無戰事。江山穩固,千秋盛世就在眼前,當今聖上滿心歡喜,對杜益山也是格外恩賞,除去下旨賜婚,還要親自為他主持婚禮。
着禮部下去操辦,婚禮一定要熱鬧喜慶,一來為慶賀杜益山娶親,二來也為他平定南缰慶功。
皇帝發了話,禮部即刻着手去辦,娶男妻這事毫無先例,要怎麽辦才能合情合理,可把這些禮部官員為難壞了。
按理娶親時要有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這些程序,這其中還要過三道文書,湊齊三書六禮,這門婚事才算合乎理法。可如今要娶的是個男人,這些程序要怎麽走呢?一切自然都得理出個新頭緒來才成。
頭一件是媒人。自古無媒不成婚,要想結成連理,杜益山要先找媒人去向方雲宣提親,然後再依理議親,才算是對要娶新人的看重和尊敬。
可這媒人到哪找去?官媒是肯定不成了,身份不夠,人也壓不住場面,給杜益山做媒的人,怎麽也要夠身份,夠排場,不然舉行婚禮的時候,他哪能撐得住臺面。本來這個媒人由蔡明禮做最合适,可杜益山的這位老恩師被杜益山氣得夠嗆,那天一下朝就把他臭罵了一頓,說杜益山不忠不孝,膽大妄為,簡直不知所謂。到現在一提杜益山,蔡明禮還吹胡子瞪眼睛的,把媒人這話一提,蔡明禮當時就能掄着拐棍揍人,誰敢找打去。
禮部愁了幾天,還是毫無進展,皇帝幾次問起來,他們都只有支吾作答。愁得實在沒法子,還是李忠給他們解了圍,“你們有難處別自己憋着啊,請旨上奏,問問聖上的意思不就結了。”
這話說的在理,他們在這兒瞎較勁有什麽用,最後就算商量出結果,要是讨不了皇帝的喜歡,那也是全白搭,還不如巧妙點,直接問問皇帝的意思呢。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禮部即刻拟了折子上奏,折子裏自然不能說讓皇帝拿主意的話,不然皇帝看了,心裏準得惱火——要我拿主意,那還要你們這班吃幹飯的大臣做什麽?
折子裏定個初步的計劃,呈報上去,等着皇帝批示,他們也就有個大致的方向了。
皇帝瞧了折子,也興起一點湊熱鬧的心思。杜益山娶男妻的事,也算是前無古人的創舉了。肖冠成在南缰作亂,一直是皇帝的心腹大患,如今不到一載,杜益山就平定了南缰,還活捉了肖冠成,除了他心頭一塊隐患,這樣的臣子要娶親,他就算為了收買人心,怎麽也要給他些臉面的。
皇帝當即下了朱批,要給方雲宣和杜益山做媒,這個媒人的差使,他應下了。
禮部官員大喜,皇帝作媒,那真是又有裏子又有面子,他們辦起事來也可以放開手腳,就算出了些許纰漏,好在背後還有這麽一尊大神頂着,想來也無人敢去苛責。
有了媒人,就可以去方雲宣那裏提親,皇帝自然是不能親自去的,一切事宜都派了李忠代勞。
李忠找杜益山商量,一見面免不了調侃幾句,說了些閑話,才問正題:“給國公爺道喜!皇上讓咱家來問問,方公子那裏要備什麽聘禮,皇上說了,這份聘禮不必國公爺費心,只要你列好單子遞上來,皇上自會替你準備妥當,國公爺只管安安心心的等着娶親就好。”
杜益山謝了皇恩,也不與李忠客氣,讓韋重彥把清單拿出來,交給李忠。
李忠打開一瞧,上面密匝匝寫了一二十頁,上至金帛、玉器,下至四季穿換的衣裳、鞋襪,大大小小足有上千件,連用什麽材質,做什麽花樣,全都寫得清清楚楚。
李忠不由咂舌,看了杜益山一眼,取笑道:“方公子真是好福氣,國公爺這份聘禮,就算要娶的是位公主娘娘,也委屈不了她了。”
杜益山卻搖了搖頭,心中又是得意又是自豪:若不是自己提親,換個旁人,只怕堆座金山在方雲宣面前,他也不會稀罕。這個人,是自己的紅塵知己,是他想要相伴一生的愛人,這些金帛之物恐怕還糟蹋了他們之間的那份真情呢。
眼看就要成親,一對新人不能見面。提前一個月,方雲宣就搬出了杜益山在京中的府邸,去別院居住。和他一同搬去的還有青音和楠哥兒。
杜益山成親,他家中長輩自然要出席,議親迎娶等事都是必須要長輩出面的。杜益山父母亡故,只有一個伯父在堂,他們回京後不久,就派賀雙魁去廣寧府接杜霖和楠哥兒來京城。
杜霖得知杜益山要娶男妻,心中氣惱不已,火急火燎的帶着楠哥兒趕到京城,見了杜益山就劈頭蓋臉的大罵一頓,要不是衆人攔着,他險些就動了手。
杜益山不敢還口,只垂首聽訓。
杜霖止不住老淚縱橫,捶胸頓足的罵道:“我對不住你爹娘,對不住你爹娘啊……”
方雲宣在旁邊聽着,老人家的每一句痛哭、咒罵,都像砸在他心上一樣,狠狠的,一敲就是一個坑,疼得他呼吸不暢,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杜霖罵了幾句不解恨,回手綽起桌上的茶碗,就朝杜益山砸了過去,“我們杜家沒有你這樣的混帳,今日我就打死你,再到你爹娘墳前謝罪去!”
杜益山不敢躲避,方雲宣急忙搶上前去,擋在杜益山身前,生生挨了一茶碗,額角立刻淌下血來,他顧不得擦拭,只牢牢護着杜益山,忍不住哀聲求道:“伯父,我……”
方雲宣不知說什麽才好,只是身為男人一點,就已将他打入了死牢,不管他如何辯解,這個世俗的社會都不會因為他和杜益山是真心實意而對他們寬容一分。
方雲宣整衣跪下,将所有的心酸難過都壓回心底,他微微勾唇,向杜霖言道:“伯父,我與益山誓同生死,這一生都不可能再分開了。您要打要罵,要殺要剮,雲宣都不敢有異議,只求您別怪益山,是我……”
“是我們!是你我二人知心相許,想從此白首偕老,永不分離!”
方雲宣一語未了,杜益山已經跪在他身旁,緊緊握住方雲宣的手,向杜霖堅定說道:“伯父,益山無錯。我與雲宣知心相許,如果不是他,我寧可一輩子不娶親。”
把杜霖氣得呼呼直喘,眼前金星亂冒,雙手直抖,指着方雲宣和杜益山,氣得不知如何是好,“你,你們……”
韋重彥、賀雙魁等人都在外面候着,杜霖一來就大發脾氣,賀雙魁忙把楠哥兒從屋裏抱了出來,自己和韋重彥等幾個兄弟都蹲在窗戶下面,悄悄聽着裏面的動靜。
耳聽着杜霖聲音不對,衆人急忙進去,果然看見杜霖臉也白了,渾身上下只剩下哆嗦,趕忙上前勸解,把老人家架出屋子,送回卧房休息。
杜霖大病一場,方雲宣十分自責,和杜益山守在杜霖床前,每日端湯奉藥,小心伺候,一應湯水等物,都由方雲宣親自做好,再用小羹匙喂給老人家吃。
人心都是肉長的,杜霖本來就喜歡方雲宣,覺得這個孩子大度、得體,人也懂禮上進,是個難得的好孩子,若不是這事實在難以接受,他也不會去故意刁難他們。
娶親這事其實也由不得杜霖不願意了,皇帝那裏都下了聖旨,還親自作媒保婚,方雲宣與杜益山成親的事,早已經是板上釘釘,不能反悔的了。杜霖再氣、再鬧,也不能抗旨不是。
拖了一個多月,杜霖終于還是轉了态度。方雲宣實在體貼,人又孝順,對他這個伯父照顧得無微不至,有時不用他張口,方雲宣就已經把他想要東西送到了他手邊上,讓杜霖想找茬兒發火都找不着由頭。
唉,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随他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