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真相大白
這夥人一共五個,賀雙魁在前,他身後四人被繩索串成一串,繩頭攥在賀雙魁手裏,由他牽着走了上來。
衆人不知怎麽回事,只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賀雙魁人人都認得,只是不知他突然出現,又與今日下毒之事有何關系。
仔細一瞧,賀雙魁身後這四個人,其中兩個是原來食錦樓中的夥計小米和小宋,而另外兩個,一個是家丁打扮,身穿醬紫色褲褂,打着綁腿,一看就是哪家當值的仆役,還有一個,衆人看見更是奇怪,此人一身道裝,腰裏系個陰陽魚,手中拿一只唱道情詞時用的簡板,面白無須,看着像個雲游的道士。
這幾個人毫無關聯的人湊在一起,實在讓人覺得匪夷所思,馬成安等人全都看糊塗了,惟有李大山看見那個家丁,立時跳了起來,指着賀雙魁怒道:“這,這不是我府裏的家丁麽?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賀雙魁,你這是何意?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跑到我李大山府裏抓人?馬大人,你親眼所見,光天化日,賀雙魁就敢私自把我府裏的家丁綁來,這還有沒有王法?這大膽狂徒再不整治,廣寧府再無寧日!”
賀雙魁慢條斯理的給小米幾人解了繩索,耳邊聽得李大山高聲喝罵,不由火往上撞,心道:老子這裏給你找害你們全家的真兇,你還怪我行兇?說來李大山家的商鋪鶴鳴幫也是好久不光顧了,改日我就帶人上門,行個兇給你看看!
當下也不理會,解開小米等人身上的繩子,賀雙魁向馬成安行過禮後,便道:“馬大人,小人今日前來,是為我結義兄弟方雲宣鳴冤的。”
馬成安看見小米,又聽李大山說那家丁是他府中的,結合前因後果和今日之事,心裏已猜到八/九分。
賀雙魁口稱鳴冤,馬成安笑着往杜益山的方向看了一眼。自己這是讓杜益山給算計了,就說沒有那麽好的事麽,無緣無故,堂堂候爺怎麽會如此大費周張的給他辦什麽壽宴,原來是在這兒等着他呢。
杜益山急忙欠身,略微拱了拱手,向馬成安笑道:“情非得已,望馬大人海涵。今日事畢,杜某一定登門謝罪!”
馬成安暗自搖頭,連說不敢。看今日這陣仗,杜益山一定已經查清了食錦樓一案的來龍去脈,看來自己只要穩坐高臺,看他如何将整件事揭發出來,順便還能賣個順水人情給他,何樂不為。
讓人備下公案,馬成安端坐在上,讓賀雙魁說明情由,他要當衆将此事審清問明。
賀雙魁一笑,摸了摸下巴,嘆道:“我這人嘴笨得很,萬一說不清楚,倒誤了事。食錦樓一案的人犯我都帶來了,就請大人親自問問,還我兄弟一個清白。他的案子審明白了,今日下毒之事自然也迎刃而解。”
馬成安點點頭,剛要問話,小米已撲到方雲宣身邊,拉着他的衣袖哭道:“師傅,我絕沒做一點對不起食錦樓的事,你對我們幾個夥計恩重如山,教我們手藝,幫我們照看家裏,我們要是害你,豈不是連畜生都不如……”
當日案發,因為那筐腐壞的魚蝦,只能認定是食錦樓的飯菜不幹淨。方雲宣被捕入獄,食錦樓中的夥計、幫廚被問話之後,各自挨了教訓,然後全部遣散。
好好的酒樓被人查封,夥計們無處可去,只好各奔東西。大家都把火氣撒在小米身上,說一定是他動了手腳,才令李大山一家吃壞了肚子,害得他們連個容身之處都沒了。
前一次因為雪花酪的事,已經令小米百口莫辯,幸虧方雲宣信得過他的為人,沒有深究此事,還讓小米繼續留在食錦樓中。
上次的嫌隙還沒說清,這回又出了這樣的事,也難怪大家會懷疑他。
那筐臭魚從何而來?送菜時小米是不是動過手腳?
面對無數漫罵逼問,可憐小米有冤無處訴。被人冤枉也就罷了,他眼睜睜看着方雲宣無端受了牢獄之災,自己卻無力替他洗涮冤屈,心裏窩火憋氣,回家後就大病一場,他本就家貧,染了重病,還要靠老母每日紡紗掙錢,才能勉強糊口。又氣又急,一場病越拖越重,竟到現在還沒好轉。
小米瘦得沒了人形,一看見方雲宣,心裏的委屈一下子全都迸發出來,他對方雲宣十分尊敬,一聲“師傅”叫出口,也是真拿方雲宣當了自己的親人。
小米哭得哽咽難擡,氣都喘上不來了,一口一個師傅,叫得方雲宣也覺得心酸。
方雲宣為他抹了眼淚,連聲安慰,又問他近況如何,日子過得怎麽樣。
兩人在一邊說話,小宋臉上已經變了幾種顏色,由青轉紅,又由紅轉白,他終于受不了良心譴責,慘白着一張臉,撲通一聲跪倒在方雲宣腳邊,連打了自己幾個嘴巴,抱着方雲宣哭道:“是我……是我對不起師傅,是我偷偷把那筐臭魚藏在鮮菜堆裏的。”
衆人大吃了一驚,連方雲宣和小米也愣住了。
食錦樓中一向和睦,從上到下,從沒有發生過勾心鬥角的事。方雲宣對夥計們極好,一視同仁,廚藝方面也是傾囊相授,從不藏私。幾個夥計彼此互稱師兄弟,相處的也像親兄弟似的。
食錦樓出事後,大家都懷疑小米,因為他來食錦樓的時間最短,與他們的情分也最淺。
怎麽也料不到,原來勾結外人陷害方雲宣的不是小米,而是這個跟了方雲宣快兩年的小宋。
方雲宣像當頭挨了一記悶棍,就算食錦樓中查出一筐腐壞的魚蝦,他都沒有懷疑過是樓內出了內鬼。這些夥計年紀不大,個個都勤快踏實,方雲宣怎麽也不信小宋會串通外人害他。
小米愣了片刻,回過神來就撲到小宋身上,連打帶踢,吼道:“原來是你!你害得我好慘!師傅哪裏對不起你?我又是哪裏對不起你,你吃裏扒外,簡直豬狗不如!”
小宋不閃不避,只管生生挨着,被打得鼻青臉腫,眼淚滾滾而下,只一個勁兒向方雲宣陪罪,又向馬成安道:“小人說實話了,我師傅是冤枉的,食錦樓中的東西一向幹淨,無論買進的蔬菜,還是賣出的菜品,師傅都查的極嚴,從來不許有一點不幹淨的東西端給客人吃。是我……”
小宋泣不成聲,“是我犯渾,不該背着師傅去賭錢,幾個月的工夫就欠下一大筆賭債,我不敢讓師傅知道,怕他不要我了。拖來拖去,要帳的找上門來,說再不還錢,就要把我的手指頭剁了。我也是急的沒法子了,才拿了陳興的銀子,偷偷在鮮菜堆裏藏了一筐臭魚……”
想起過去種種,小宋羞愧難當,方雲宣對他不薄,他卻恩将仇報,這些日子他心裏備受煎熬,連覺都睡不好,一想起是自己害得方雲宣入獄受刑,從此不能再開酒樓,一顆心都像被巨石壓着似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馬成安命人寫下供詞,讓小宋畫押。
賀雙魁又把那個家丁推了出去,“大人,小宋所言您聽得清楚,食錦樓中并無腐壞食物,所做的飯菜也絕無問題。李員外一家大小吃壞了肚子,恐怕還要從這家丁身上找找原由!小米那日送去的酒席,就是此人接入李員外府中的。”
又道:“那桌酒席裏的确有人下毒。小人暗中查訪,曾派人将此案中所有經手之人都仔細查了一遍。先查出小宋行跡可疑,跟着就查到此人,與陳興串通,趁食錦樓送酒席之機,在飯菜裏下毒,然後再翻過頭來污陷食錦樓裏的飯菜吃壞了人。”
賀雙魁揪着那家丁的衣領子,目露兇光,狠道:“說,你是如何下毒,又收了陳興多少好處?”
這家丁被賀雙魁吓得不輕。他平素就少言寡語,在李府也是個不起眼的人,衆人都說他老實本分,任誰都不會相信他有這麽大的膽子,敢給主家下毒。
下毒之事就是爛在肚子裏,家丁也不會對外人說起,就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是不知道的。
家丁渾身直抖,心裏卻打定了主意。賀雙魁準是詐他,他可不能中計。
家丁掙開賀雙魁,跪爬兩步,向馬成安叩首,連喊冤枉:“小人無罪,小人沒下過毒,更不認得什麽陳興!”
又向李大山求救:“老爺救我,小人在李府十餘年,從沒做過錯事,為老爺辦事更是盡心盡力。我對您忠心不二,哪會做什麽下毒的事?分明就是食錦樓的飯菜有問題,他們還反咬一口來冤枉我,求老爺救命啊!”
“嘿,死到臨頭,你還敢狡辯?”
賀雙魁向下招手,只見高臺下又走上一個人來。
上來的是個身段婀娜的女子,一身桃紅裙衫,酥胸半露,她袅袅婷婷的走到馬成安等人面前,福了福身,款款下拜:“小女子柳月,見過各位大人。”
在座有不少認識的,這女子是廣寧府最大的青樓,春風閣中的紅牌姑娘柳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