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當衆比試
杜益山當衆作保,方雲宣才得以留下。
李大山不服氣,他還要叫喚,杜益山眼中寒光一閃,冷冷對李大山言道:“李老板,我記得你有一批鮮貨要運到北方,近日商船緊張,你那鮮貨不知等不等得了?”
李大山被盯得脖子發涼,後脖梗子冷風直冒,生生被杜益山吓得坐回椅子上,不敢再言語。
鮮貨無非水果魚蝦,吃的就是新鮮,如今杜益山差不多壟斷了廣寧府內所有的商船,他再這麽蹦跶,跟杜益山作對,萬一惹惱了他,不肯租商船給自己,那不只這批鮮貨要等着爛透賠錢,以後的貨物怕是也難以銷往外地了。
這可怎麽得了,本地再怎麽繁盛,市場份額也是有限的,若是沒了商船運貨,對李大山來說可是巨大的損失。
當下不敢再鬧,李大山嘟哝着坐回原位,暗自念道:“反正不管那個方雲宣做出什麽菜來,我都說不好吃,哪怕他把菜做成一朵花兒,我也咬定了說難吃。嘴長在我身上,我說什麽就是什麽,哼,看他如何取勝!”
安撫好衆人,比賽重新開始。
比賽共分三場,分別比試刀工,熱炒,和一道點心。
六位廚師各展身手,兩兩相競,最後留下的兩位再一争高下,決出今日的優勝。
廚師做好菜後,由小厮端上高臺,再由身穿绛紅衣衫的婢女端給高臺上的馬成安等人品嘗,既然是迎春宴,就要取一點春意盎然的意思,品菜評判的一共六個人,人人手邊放三朵迎春花,嘗過菜後,只要覺得哪一方的菜做得好,就把一朵迎春花放在哪一方盛菜用的托盤裏,最後誰得的花多,就算誰勝。
如此不必贅述,第一局方雲宣對滿堂春酒樓的劉滿堂,方雲宣得花五朵,劉滿堂得花四朵,方雲宣勝。
第二局由聚仙居對彙海樓的趙彬,陳興的廚藝不濟,聚仙居出賽的是一位名叫周撼海的廚師,陳興只做為陪襯,在一旁打個下手。
結果周撼海得花六朵,趙彬得花四朵,聚仙居獲勝。
第三局,由另外兩位廚師比試,最後得勝的是錢海。
只剩三家,又比了一局,不得不說陳興找來的廚子真是不簡單,無論刀工還是廚藝,都強得讓人咋舌。這一局周撼海依然得花六朵,方雲宣五朵,錢海四朵。
方雲宣險勝出賽,如此一來,最後決賽的,就是他和聚仙居的周撼海。
陳興嘴撇得八萬似的,斜着眼睛瞧着方雲宣,一臉的勝券在握。
只要能拿到那塊“廣寧第一廚”的匾額,聚仙居就算活過來了,把這匾往店裏一挂,再加上今日出的風頭,客人們還不一窩蜂似的往聚仙居裏湧?
陳興越想越樂,看着站在一旁的黑大個,真恨不得把他像祖宗似的供起來。
周撼海忍不住嘆氣,他是跟陳興父親學的廚藝,若論起來,他算是陳興的師哥。想當年聚仙居何等風光,想不到老掌櫃去世還不到十年,陳興就把聚仙居這塊百年老店的招牌給砸了。
樹牌子難,可砸牌子卻容易得很。周撼海眼看着陳興随心所欲的胡折騰,勸他也不聽,想走又覺得對不起師傅的養育之恩,每日呆在聚仙居裏,還要被陳興擠兌到後廚剝蔥、剝蒜,連炒勺都不讓他碰,真真是活活把自己憋屈死。
今日是最後一次,來之前周撼海就與陳興說好了,幫他拿了那塊“第一廚”的匾額,自己就離開聚仙居。
陳興樂得嘴叉子都咧到腮幫子上,周撼海不想看他一臉小人得志的樣子,随便找個借口溜出來,在院子裏四處亂逛,想透一口氣。
此時已是正午,馬成安與李大山等人品了一上午菜,都說乏了,杜益山忙讓人安排客房,招待馬成安等人去客房歇息,等傍晚時再進行最後的比試。
衆人各自找地兒歇着,方雲宣也跟杜益山回了卧房。
“累不累?”
方雲宣搖頭,杜益山讓他坐下,想起他早飯也沒吃好,忙吩咐人端些清粥、點心過來,給方雲宣墊墊。
兩人吃着東西,方雲宣也覺得累了,倚在杜益山身上,合眼眯了一會兒。
醒來已是申時,起來洗了把臉,一起往前院來。
越往前走,方雲宣越緊張,快到廳堂時,他幹脆停住腳步,用力攥了攥拳頭。
那個周撼海不好對付,棋逢對手,方雲宣已經燃起熊熊鬥志,能與這樣的對手比上一場,無論輸贏,都已不虛此行。
杜益山瞧着方雲宣的動作,不由好笑起來,問他:“怕了?”
方雲宣剛想搖頭,一看見杜益山戲谑的眼神,立刻轉了腔調,應道:“怕了。我怕萬一我輸了,以後可怎麽辦。”
杜益山一把攬過方雲宣,“什麽怎麽辦。輸了更好,以後安心在山莊裏給我當媳婦,省得你在外面忙活,受累不讨好,我看着心疼。”
那一點緊張一掃而空,方雲宣笑着點了點頭,嘆道:“是,輸了更好,輸了就安心給你當媳婦。”
兩個人到了前面,馬成安等人已經來了,各歸其位,比試開始。
頭一場比刀工。
有句俗話,說廚子好不好,要看七分刀工三分熱炒。也就是說,看一個廚子合格不合格,首先就要看他的刀工過不過硬。
從學徒開始,師傅不會一上手就讓你練切菜,而是先給你一大筐土豆或胡蘿蔔,讓你削皮。這主要是看你的性子,若是你性子浮躁,削兩天就煩了,師傅絕不會讓你碰刀,接茬兒讓你削,什麽時候把你的性子磨平了,削皮也能削得認認真真,什麽時候才罷休。
接下來才是拿刀,一把菜刀足有幾斤重,平常人拿半個時辰,手就得打哆嗦,廚子不行,你手一抖,菜就切壞了,往小了說菜做出來不美觀,往大了說會直接影響菜的味道。
拿着菜刀劈砍削剁,練得手不打顫,腰馬結實,一站一天,舉着菜刀胳膊都不晃一下,這才算把基本功練好了,下一步你才有資格切菜做菜。
切菜更有講究,一兩豬肉片成二十五片,片片跟紙似的,一個蘿蔔切成一百片,每片拿起來,對着陽光都能照見人影,這才算合格。
當然,以上這都是基本功,到了方雲宣和周撼海這個級別,只在菜墩上片肉切菜,是不足以顯示其刀工精湛的。
周撼海久聞方雲宣的大名,剛才看他做了兩道菜,心裏已經有了計較。怕輕易贏不了他,當下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叫過一個小夥計,讓他脫了外衣,露出光裸的後背。
百姓們看了一天的熱鬧,此時都有些膩煩,見周撼海不切菜,反而讓夥計脫衣裳,這才鬧哄哄的興起一點勁頭,伸長脖子向天井裏看。
“這是幹什麽?”
“不知道。衣裳都脫了,這是要脫了切啊!”
“……”
周撼海讓小夥計趴在長條凳上。那夥計才十來歲,正是細皮嫩肉的時候,露出的脊背又白又光溜,蒼蠅趴上去都得打滑。
小夥計趴好了,周撼海這邊也把菜刀磨好了。拿過一塊牛肉,擱在小夥計後背上,捋平碼順,周撼海用左手緊緊壓住牛肉,手背微弓,指節略向前屈,右手握着菜刀,刀背翹起,刀刃向左,角度略斜,以抹刀法片切牛肉。
乖乖,這還了得?誰見過在大活人身上切肉的?
剛剛衆人都是看着周撼海磨刀的,那把菜刀磨得吹毛可斷,就這樣一下一下的在小夥計的後背上牽來扯去,看得人捏了一把冷汗,這要是力道不對,刀口下得深了,那把菜刀還不得把小夥計劃個對穿?
四周鴉雀無聲,衆人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動靜大點,周撼海一時失手,再把小夥計開了膛。
周撼海切了足有一盞茶的工夫,才把那塊牛肉切片成絲。他頭上也出了一層薄汗,把菜刀放下,扶小夥計起身,讓他轉過身來,抹淨他後背上的肉渣子和牛肉的血水。
衆人都盯着小夥計的後背瞧,只見他後背上光滑如初,竟連個紅印都沒有留下。
牛肉絲細長均勻,沒有一根連刀,周撼海将牛肉絲下油鍋裏滑開爆炒,調了味道,盛盤端上桌子。
人群裏的喝彩聲一波接一波,人人驚嘆,都道真是絕了。
不管那牛肉炒出來是什麽味道,這手絕技都已經足夠讓人喊一聲“好”了。
陳興更是高興,胸脯撥得老高,連聲贊周撼海手藝超群。又指着方雲宣大笑:“怎麽樣?服嗎?吓破膽了吧!”
菜端上高臺,馬成安等人剛要動筷子,就聽杜益山道:“慢着!”
衆人不知他是何意,全都擡頭看他。杜益山向臺下道:“這是最後的比試。百姓們看了半天,也該讓他們有個評判的機會才是。”
說着他下了高臺,讓周撼海再做一份,做與站在前排的百姓們品嘗。
百姓們一聽這話,全都興奮起來,好吃的就在眼前,卻幹看着吃不着,實在是最痛苦的事。
謝過杜益山,接過小厮們遞過來的盤子,百姓們紛紛争搶,也顧不得沒有筷子,伸手就抓,站在後面的夠不着,便一個勁兒的問前面的味道如何。
剛才比了好幾局,杜益山早看出李大山誠心搗鬼,故意刁難方雲宣。這是最後一場了,輸贏在此一舉,若是再這麽由着他胡亂攪和,方雲宣難免吃虧。因此杜益山才讓百姓們也參與評判,萬一一會兒有了分歧,這些人都是強大的後援。
臺上臺下都嘗了菜,不出所料,周撼海得了六朵迎春花和百姓們的交口稱贊。
杜益山也緊張起來,看向高臺下的方雲宣。他還沒上場,可形勢對方雲宣來說卻已經很十分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