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遭人陷害
就這麽拖了幾天,眼看到了年底,臘月十一這日,杜益山在食錦樓設宴,給韋重彥接風洗塵。
衆人歡聚一堂,杜益山帶着韋重彥和老六早早就來了,到樓上雅間坐下,等賀雙魁等人到了,衆人入席。
方雲宣與韋重彥許久不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韋重彥聽他說起前些日子陳興排擠食錦樓,差點擠兌得方雲宣關門歇業,不由氣得拍了桌子,喝道:“活膩歪了,連我韋重彥的兄弟都敢坑!”
衆人都笑,方雲宣也笑道:“你跟賀大哥倒能拜個把子,怎麽說出的話來一模一樣?”
賀雙魁站起身,攬着韋重彥,一定要與他浮上一大白,表表知己之情,兩人勾肩搭背,捧着酒壇喝了個痛快淋漓。
衆人喝酒談笑,正亂着,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響,跟着就有桌椅碰撞和碗碟碎裂的聲音,小米跌跌撞撞的跑了上來,喊道:“師傅、師傅,不好了!”
方雲宣在屋中就聽見動靜,急忙出了雅間,往外一看,只聽“哎喲”一聲,小米被人一腳踹翻,倒在地上。
方雲宣大吃一驚,食錦樓內外站滿了衙役,有兩個人壓着小米的胳膊,将他繩捆索綁,拖到了樓下。
方雲宣沖上前去,拉住衙役,急道:“這位官爺,我這食錦樓做的是正經生意,你們跑到我店裏來随意抓人,怎麽也要給我一個說法吧!”
衙役們素來霸道,不管不顧,甩手就推了方雲宣一把,罵道:“你算什麽東西,也來多管閑事!”
方雲宣向後閃身,錯身躲開,又揉身向前,狠狠擒住那人的胳膊,喝道:“我是食錦樓的掌櫃,你無緣無故抓我的夥計,算什麽道理。”
那衙役聞言,反倒笑了,瞪着眼睛指着方雲宣,回頭叫人:“兄弟們,把他也給我抓起來!”
衙役們聽令行事,一擁而上,揮動手中的鐵鏈,就要把方雲宣也索上。
杜益山和賀雙魁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見這群人如狼似虎,這半天連句人話都沒有,只知道胡亂抓人,急忙出了屋子,喝命他們住手。
衙役們個個都是橫的,聽見有人敢對他們呼來喝去,全都豎起眉毛,想瞪眼罵人。
剛把架勢拉開,一眼看見杜益山出來,衙役們全都蔫了下來,廣寧府裏誰不認識杜益山,換了一副嘴臉,打千兒問好,見禮道:“候爺,小人們不知候爺在此,驚擾了您的雅興,真是該死、該死。”
杜益山問怎麽回事,領頭的衙役不敢隐瞞,照實說道:“廣寧首富李大山狀告食錦樓,說他們這裏的飯菜吃壞了人,知府有令,着人犯到堂。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才來請方掌櫃到知府衙門走一趟。”
衆人都吓了一跳,飯菜吃壞了人,對一個酒樓飯鋪來說,這可是天大的罪名。
方雲宣也懵了,他做菜一向謹慎,道道工序把關極嚴,所有食材也都是當天買的鮮貨,沒有一樣不新鮮,怎麽會吃壞了人呢。
衙役們互相看看,他們抓差辦案,奉的是朝廷的王法,不管誰來,這差使也不能不辦。當下也不多言,把鐵鏈往方雲宣脖子上一繞,拉了他就往外走。
官府抓人,又是知府親自下令,杜益山也不能明着阻攔,眼睜睜看着方雲宣被人抓走,心裏又恨又急。
韋重彥等人哪壓得住性子,就要沖上前救人,賀雙魁更是忍不了,大喝一聲,已經到了索方雲宣的官差跟前,揮手就是一拳,那衙役吓得一縮脖,杜益山急忙拉住他,制住賀雙魁,又對韋重彥等人道:“全都住手!還嫌不亂?”
杜益山氣勢驚人,衆人全都吓住了,賀雙魁被杜益山捏着手腕,急得跳腳,罵道:“放開我!誰他媽這麽缺德,這不是冤枉人麽?食錦樓的飯菜我一天吃八回,怎麽不見把我吃壞了?”
杜益山安撫衆人,讓賀雙魁不要着急。
這裏面一定有鬼,杜益山快速想着種種可能以及應對之策,勸賀雙魁道:“賀老板先回去,我跟着雲宣去府衙,看看到底怎麽回事,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們才好想辦法解決。”
如今也別無他法,賀雙魁想了想,他身份特殊,這時候要是強出頭,鬧起來,只會給方雲宣添麻煩,什麽忙都幫不了,反而害人。
憋屈得暴叫一聲,賀雙魁帶人先回了鶴鳴幫,臨行前囑咐杜益山,有了消息一定要告訴他一聲,別讓他着急。
杜益山讓賀雙魁放心,出了食錦樓,領着韋重彥和老六,跟在衙役們後面,一同去府衙。
廣寧知府馬成安已經升坐大堂,一張臉面沉似水。衙役們将方雲宣推搡上堂,馬成安一拍驚堂木,喝問道:“方雲宣,你可知罪?”
方雲宣到現在還糊塗着,什麽吃壞了人,食錦樓裏出來的飯菜,是絕不會出這種事的。
方雲宣昂起頭,高聲言道:“草民無罪。”
馬成安哼了一聲,叫師爺将案件情由重新講述一遍。
方雲宣仔細聽着,此時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原來是今日午時,廣寧首富李大山家裏從食錦樓買了一桌席面,由小米與另一個夥計親自送到他府上。這也是常事,自從食錦樓開業,送餐入府的事每日都有十來家,再平常不過,因此誰都沒有留心。哪料才過正午,李大山全家就上吐下瀉,最小的兒子更是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李大山這才慌了,忙請郎中來診治,全家人都診了脈,郎中就問他們可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這日正是小兒子的生辰,因為他最喜歡吃食錦樓做的點心,李大山才特意訂了這桌席面,給孩子過生日。吃之前還好好的,吃之後就出了事,前後不到一個時辰,怎麽想都是這桌席面的問題。
李大山氣急了,讓兩個家人帶着吃剩下的飯菜,前去府衙告狀。
馬成安聽了李大山的話,也大吃一驚。他與方雲宣有過幾面之緣,印象一直不錯,食錦樓開業的時間雖短,但從沒聽人說過他家的飯菜出過什麽問題。一提起來都是齊聲誇贊,馬成安也吃過幾回,菜品精致,食材等物也很新鮮,哪有半點問題。
李大山恨瘋了,他最小的孩子才四歲,早上還活潑蹦跳,高高興興的繞着自己來回玩鬧,如今真是才一頓飯的工夫,就躺倒在床上暈迷不醒。那是他的老來子,平素就寵愛,從來沒受過半點委屈,看着孩子生病難受,李大山心疼得不行。
孩子是吃了食錦樓的點心才病的,李大山深信不疑,他現在恨透了方雲宣,恨不得把他撕碎了,方能消恨。
逼着馬成安即刻升堂審案,今日不把方雲宣抓起來打死,李大山誓不罷休,
方雲宣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是驚疑不定。
馬成安讓人拿過證物,“方雲宣,你看看此物可是出自你的食錦樓?”
證物便是李大山家吃剩的殘席,方雲宣細細辨認,點頭道:“确實是食錦樓做的。可在下可以保證,食錦樓每日進的食材都是新鮮的,現做現賣,絕不會吃壞人。”
李大山跪在一旁,聞言啐道:“你說吃不壞就行了?我家英哥兒還在床上躺着呢,家裏一下子吃壞了十來口人,都是吃過中午的菜才出的事!下人們都沒事,只有吃了菜的主子們出事,還不能證明你這飯菜有問題?”
馬成安又讓人将食錦樓的夥計都帶上來,問:“今日是誰去李府送的席面?”
小米哆裏哆嗦磕了個頭,顫聲道:“是小人送的!”
馬成安一拍驚堂木,喝道:“這些飯菜只經過你的手,說,是不是你從中做了手腳?”
小米人都吓傻了,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急得跪爬兩步,連聲道:“沒有,我沒有!我們是兩個人送的,中間都沒分開過,要是我動了手腳,另一個夥計哪會容我?我是冤枉的!這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故意冤枉我們食錦樓!”
馬成安大喝一聲:“菜是你們食錦樓做的,又是你們食錦樓的夥計親自送到李府,這中間無人動過這些飯菜,你說有人陷害,是誰?難道是李大山自己毒害自己?再反過頭來污告于你?簡直荒唐!”
沒一時又有差人過來,向馬成安禀道:“大人,現從食錦樓中查出一筐腐壞的魚蝦,證物在此,請大人過目。”
公堂下走上兩個衙役,擡了一竹筐東西上來,揭開竹筐一看,果然是滿滿一筐腐壞變質的魚蝦,味道又腥又臭,一打開遮蓋的蒙布,那味道便四散開來,頃刻便散滿公堂。
方雲宣急忙叫冤,今早買進的蔬菜、魚蝦都是他親自檢看過的,絕對新鮮,怎麽食錦樓中會突然查出這麽一筐變質的魚蝦呢?
馬成安一拍驚堂木,問方雲宣證物在前,還有什麽可狡辯的,讓他從實招來,是不是為圖便宜,所以買了劣質的食材給客人吃。
方雲宣當然不認,他問心無愧,沒有做過的事情哪能承認。
馬成安問了幾遍,方雲宣和小米都不肯認罪,當堂發下火簽,就要用刑逼問。
杜益山急忙闖了進去,喝聲:“慢着!”
馬成安心中有些不悅,公堂審案,自己才是主審堂官,杜益山這樣突然沖進來,還讓自己慢着?到底你是知府還是我是知府?
杜益山也知道此舉不妥,可再不妥,也比他眼睜睜的看着方雲宣挨一頓板子強。
忙躬身施了半禮,向馬成安笑道:“在下一時情急,請知府大人見諒。”
堂堂候爺給自己行禮,馬成安那點不快頓時煙消雲散,轉出公案,迎上前笑道:“候爺折殺下官了。您何時來的,快請上座。您有什麽吩咐只管說,這樣客氣,下官可承受不起。”
杜益山思量片刻,笑道:“不敢。馬大人審案,杜某不敢妄言。我只是想多口問一句。不知馬大人可曾派仵作驗過,那飯菜裏是真的有不幹淨的東西,還是被人下了毒?”
食錦樓的飯菜絕對不會有差錯,杜益山前思後想,覺得應該是有人在飯菜裏下了毒,才讓李大山一家遭此橫禍。
馬成安搖了搖頭,證物來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仵作過來查驗,“驗過,仵作說沒有驗出毒物,應該是飯菜本身的問題。”
杜益山更是心驚,沒有驗出毒物,就說明不可能是別人在菜中動了手腳,只能是食錦樓做的飯菜本身出了問題。
辯無可辯,他們連最後一個反駁的理由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