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

第2章

可惜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林固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績可能不如人意，但是看到自己成績的時候還是大吃一驚。

不要說去讀一個小二本，就是想讀一個好點的大專都夠嗆。林固看到成績時是有被當頭打了一棒的感覺的，從前熬夜讀的小說在這一刻都化成了磚頭，一個接一個的敲在了他腦門上，打得他直犯暈。

趁着腦子沒反應過來，林固忙把成績發給爸媽，并且說自己去複讀。

林固他爸林衛國沒多說啥，讓林固放寬心，複讀的事，他會安排好的。

成績太低，林固不好意思講給朋友聽，只是到了夜裏，用自嘲的語氣在朋友圈發了一句，“家人們，明年高考場上見。”

朋友圈發了沒多久，宋寶帛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兒子，真要複讀啊？能走咱就走了呗。誰知道來年又是什麽樣？”

宋寶帛的話在理，可是他林固是真走不了。

“太低了，本科線都沒過，走不了。”

宋寶帛嘆口氣，不再勸，“那我明天去你家，把我剩下的複習資料給你送來。”

“行，明天請你吃飯。”

林固心裏雖然只是想讀個本科，但是逢人就被問高考成績，自尊心極強的他被問的很煩。弄到最後，宋寶帛的升學宴都差點打算不去了。

高考完的這個暑假，林固過得極度郁悶。幹脆提前去了學校，準備複習。

這次去學校，林固選擇了走讀因為沒有熟悉的朋友。

林固還是在應屆的高中複讀。今年S中學預備了兩個複讀班。一個班用來招收過了本科線還是想複讀的學生；一個班用來招收沒過本科線的學生。

按規定，林固沒過本科線，本應該在十一班，可是林爸花了點心思把林固送到了十二班，複讀班裏的名校班。

因為林固是提前到校，所以班上現在的學生還不多，人不齊。

複讀班的學生更安靜，更壓抑。林固總是格格不入，他只是羞于被人問起過低的成績，而班上這些同學很多都是實實在在的收到成績的壓迫。

班上沒人說閑話，林固也沒有認識的人。找不到玩伴，林固整個人也跟着變得壓抑。

提前到班，老師也沒講什麽內容，只是把高考卷子拿出來給學生們講了講，然後經常班會，給學生們上心理課。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的學習生活後，新學期正式開始了，班上又來了新的同學。

班上陸陸續續又來了十幾個同學，還是都是林固不認識的人。

正式開學的第二天，林固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徐立信。

挺神奇的，他以為這輩子再見不到的人，還能這麽遇見。

徐立信是最晚到班的，他到教室的時候什麽也沒帶，沒有書更沒有書包，像是被人半路拖過來的。

教室沒有多的桌子，徐立信出了教室，沒一會兒就搬着個桌子放在了教室最後面坐下了。

林固來得早，坐在了教室最前面。這會兒剛好是下課時間，他轉過身，正好可以看到徐立信。

徐立信很吸引人目光，坐在林固周圍的人有不少是認識徐立信的，所以這會兒看到徐立信就走上去給他打招呼。

林固回過身，從桌子裏翻來翻去，找了半天，從一堆亂糟糟的書堆裏找到了一包抽紙，他從中取出一張紙，擦了擦桌子，然後走到教室最後面，把手裏的紙團丢進垃圾桶。

林固走得很慢，走到教室正中央就能聽清包圍着徐立信的人堆裏談論的是什麽。

“你怎麽也來複讀了，不是說不來了嘛？”

“還是不太甘心，想再來試一年。”

“也是，你平時成績去p大肯定沒問題的，都怪今年的數學題，出的太難了，根本沒法寫。”

徐立信沒接這句話，低頭擦着桌子上的灰塵。

林固走回自己的桌子，坐在凳子上。看來，徐立信也沒考好，沒能去自己理想的大學。

沒有緣由地，林固高考前對徐立信的各種心思在高考後全都淡了下來。這會兒見到人，他也沒有想要和人盡快有接觸，馬上有一腿的沖動，反而想要好好學習，考個高分。

總之，自尊心輕而易舉地戰勝了尚未萌芽成功的好感與喜歡。

第一次模拟考試若約而至。進入學校之後，林固對自己的學習空前地上心，這次考試他的排名上升了很多，從班級倒數沖到了中間。

成績出來之後，老師把成績表張貼在了教室的公示欄裏。林固留心找了找徐立信的成績，排在他前一個。語文110，數學129，英語85？

偏科啊，難怪。

林固指着徐立信的成績，搖頭嘆氣，退後一步正打算走，很不幸，他踩到人了。

林固回頭，是徐立信，高大個正站在他身後看成績。

本來兩人距離挺遠的，林固看成績看得認真也不知道後面什麽時候有人，這會兒一退正好踩到徐立信的腳。

林固的手還指着徐立信的英語成績上，眼下尴尬得他直想撓牆。

林固把腳收回，紅着臉道歉，“不好意思。”

“沒事。”徐立信看着并不在意，微微讓開，讓林固從他身下出去。

林固低着頭，快步走回自己的位子。羞死人了。

張貼欄邊很多人，成績剛貼上去，大家都忙着看自己的成績。林固坐第一排，位置離張貼欄近，他第一個靠了上去，出來已經被重重包圍了。這次是他大意了。

十二班的班主任很嚴格是個男教師，說一不二，不準人頂嘴也不許別人危及他的權威。

按照班主任教學的慣例，學生要按照成績排座位，沒得商量，也就是說林固和徐立信成了同桌。

林固整個人是緊張的，不過好在他們是三個人一起坐。他坐中間，徐立信坐在林固左手邊，林固右手邊坐着個很漂亮的女孩，叫周淺念。

開學初期，全班同學都做過自我介紹，不過林固沒什麽信心會被人記住。他友好地打了招呼，先是向周淺念。林固記得這女孩。

周淺念剛到班級，人長得漂亮，衣品很好，是班裏唯一一個化妝的女孩。一般學生都是不敢或者不想化妝的。偏偏周淺念敢，因為她成績特別好。這次她坐在林固旁邊純粹是因為她缺考了語文考試。

周淺念為人大大咧咧有什麽就說什麽，林固剛說出自己的名字。周淺念馬上接話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那個沒上本科線的。”

林固尴尬地笑，“是，就是我，你好啊。”

“你好，你好，你是不是之前在別的班？”

林固點點頭，周淺念這麽問是有緣由的，這個班裏幾乎有一半都是宋寶帛之前的同學，剩下的一半就是來自應屆時的另一個名校班，像林固這樣的人，的确引人注目。

林固點點頭，“我之前是八班的，我成績不太好，尤其是數學。”

“哎呀，沒事的，沒事的，以後我們一起好好複習，我幫你一起。你旁邊的人你還不認識吧？他數學老好了。是不是啊？徐大佬？”

徐立信正在背單詞，聽見周淺念問他，點了點頭，“也沒有很好，還行。”

徐立信随意看了看兩人，林固的臉又紅了。

周淺念是個行動派，說幫忙就幫忙。她先是大方地向林固分享自己的學習方法，接着又給林固講述自己的背書技巧。

沒兩天，兩人就熟悉了。周淺念算是林固在複習班最好的朋友。周淺念為人活潑，好友遍天下，手裏的八卦不計其數。

課件去做操的時候，周淺念最喜歡向林固分享她收獲到的八卦。林固學習生活無聊，難得的趣味都是從周淺念這裏獲得的。

林固和徐立信同桌的時間久了，和他交流的也更加頻繁、自然，像是已經成為不太熟悉的朋友。

林固還是羞于主動和徐立信交流，往往是徐立信主動問林固一些關于學習上的問題。

一開始的好感好像已經消散了。林固為此感到竊喜，他不想吃窩邊草。額，可能也不太敢。

複習的日子就像是熬一碗老中藥，慢慢悠悠布滿苦味又充斥着治愈的希望和淡淡的香氣。

初秋到了，學校的天氣從炎熱變得涼爽，遍布校園的桂花也一小簇一小簇的綻放，散發出勾人的香氣。

學生們脫下了夏裝，換上了秋裝，投入到更緊張的學習生活中去。

林固從申請了走讀之後，每天中午都會回家吃飯，在家午休後才回到教室。他中午起得早，到校也早。

在校住的同學，中午有在宿舍休息的也有在教室休息的。徐立信習慣在教室午休。每次林固到了教室，都是負責叫醒徐立信的人。

徐立信靠窗坐，緊貼着牆。通常午休的時間，教室裏的窗簾是拉着的，午後的陽光很刺眼。但是今天沒有窗簾沒有拉上。

林固推開教室門，門吱吱作響，平時熟睡的人今天卻輕擡起了頭，皺眉看着門口，好像剛被他吵醒一樣。

林固站住沒有動，他的心狂跳起來，整張臉迅速紅透。他看見陽光穿過徐立信輕薄的白襯衣，透出他的腰線。

徐立信喜歡在自己桌子上堆書，他不能趴在自己桌子上睡覺，所以常常坐在林固位置上睡，這次也不例外。

剛被吵醒，徐立信有點悶悶的。他的臉被壓紅了，還有淺淺的印子。他虛虛地看了一眼林固，什麽都還沒看清，就見人又出去了。

林固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廁所，他的心仍然不受控制。他打開水龍頭，接了一手涼水潑到臉上，希望能讓自己的臉降降溫。可惜他滿腦子都是細腰，臉上溫度根本降不下來。

林固按住自己的胸口，狠力拍了拍，努力鎮壓自己狂跳的心。

林固等待自己恢複如常了才慢慢走回教室。

徐立信已經坐回去了，窗簾也已經拉上了，可是剛剛的畫面還在林固腦子裏回放。

“你剛剛幹嘛去了？”

“上廁所，洗了個臉。太困了，我再睡會兒。”

說着，林固就趴在了桌子上，把自己整張臉藏了起來。

窗戶沒關，桂花香氣透過窗簾飄到了林固鼻間，香味很好。

原來好感并沒有消散而是暫時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