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王夫人聽了,心裏就難受的緊,三個兒女,貴妃哪裏不說,進宮的事情老爺也認定了,但是大兒子賈珠的婚事,自己沒插上手,那李氏八字不好,克了丈夫。如今只剩下一個寶玉,看老太太的意思,還是看不上自己看好的寶釵,王夫人的眼光瞥向史湘雲,心想這個還不如寶釵呢。
薛太太順着史太君的話往下面說了幾句,一屋子人看着史太君的臉色疲憊,就告辭下去,邢夫人坐車回東院,王熙鳳借口去廚房看看,實際上是回了自己院子裏,賈琏等着她呢,不止是史太君關注賈嫔的肚子,他們兩口子把賈嫔當做了翻身的依仗嗎,自然也緊張賈嫔這一胎。
薛太太就借口和王夫人讨個繡花樣子,姐妹兩個去了王夫人的院子,剩下的小姐妹們,自然散的散,回房的回房。
史太君歪在榻上,看着一屋子人瞬間散了個幹淨,回想着今日在賈嫔披香殿裏的見聞。
史太君見過不少的好東西,屋子裏沒有熏香,但是榻上有龍涎香的餘味,盡管是淡淡的,可見用龍涎香的人經常來。榻上的靠枕,一只粉色的,一只墨蘭色的……這細節之處,此時此刻再想起來,史太君頓時放下心來。不管是哪個孫女,能籠絡住了萬歲爺,外人都高看一眼自家。可惜了賈嫔被賈故兩口子養了一陣子,不知道是不是和家裏離心了?史太君覺得最好弄清楚這個,早早的有個應對,怕到時候哪裏做錯了惹得賈嫔生氣,那就得不償失了。
“鴛鴦,你明兒跟二奶奶說,去侯府接了林姑娘來,有一個多月沒見她了,老婆子想的慌”。
鴛鴦看着史太君睡下來,交代了小丫頭們,自己親自去找王熙鳳,她是史太君的心腹,自然能摸清史太君的某些打算,明天請林姑娘來,不單單是老太太想她了,更多的是老太天想問問,賈嫔在那邊侯府裏是怎麽過日子的。往日裏去接林姑娘的都是些婆子,三次裏面,也就有一次能接過來,讓二奶奶去,那是必須要明天接回來的。
一個小丫頭去敲了敲門,裏面有個婆子問“誰啊,大晚上的,你找誰?”
小丫頭忙對裏面喊,“大娘,是鴛鴦姐姐,來找二奶奶。”
裏面一陣子收骨牌的聲音,嘩啦啦的響着,一個婆子打開了門,陪着笑臉,“是鴛鴦姑娘,有話不拘使喚誰給您跑腿就行了,何苦再自己跑一遭。”
鴛鴦平時只管伺候老太太,對着他們在當值的時候賭博這件事看到了也當沒看到,也沒跟那個婆子說話,扶着小丫頭的肩膀往前走,才走了幾步,猛然想起來,賈嫔的奶.媽.子以前可是弄了不少的東西去賭呢。想着這件事,趕快去了王熙鳳和賈琏的院子裏。
“大晚上的,什麽香風把你吹來了?平兒,趕緊的,端好茶給鴛鴦。”王熙鳳示意鴛鴦坐了,平兒從隔壁端了茶盞出來,“奶奶就會折騰人,鴛鴦姐姐嘗嘗,這是我們二爺尋來的好茶。”
鴛鴦站起來接過茶,坐下喝了一口,“好茶,我吃着比前幾日送來的春茶還強一些。”
王熙鳳就得意的說“喜歡讓平兒給你包二兩,這是前幾日有人特意孝敬二爺的,是一個山東來的官兒,說是在任期弄了不少的好茶葉。”
鴛鴦就謝過她們主仆,先把明兒去請林姑娘的事兒說了,又把剛才想起來的事兒也說了。
“這事兒啊不用你說,家裏的爺們就能把這家人料理了,我問過當初的司琪和秀橘兩個,沒拿出去什麽要緊的玩意,頂多是一些貴重的東西沒了,但是上面不帶銘刻,就是有人拿出來了,咱們也不認。這事到底是沒在貴人跟前說,她那奶.媽.子一家,已經得了痨病全家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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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姐姐這裏艱難,不說其他的,貴妃那裏,肯定是心裏不痛快。”薛姨媽說完,從自己的丫頭喜兒手裏接過一個盒子,推到王夫人跟前,“姐姐看看這是什麽?”
王夫人打開盒子,是一支上好的東珠金釵,珍珠分為南珠和東珠,東珠出産于北方的東海,南珠就比較雜了,有淡水珠和海水珠,數量也多,導致了價值和品相都不如東珠。
“這是……妹妹從哪裏尋來的?到底是貴府富貴,我們府上就尋不到這麽好的珠子來鑲嵌。這是給貴妃娘娘的?”
“也是機緣巧合了,”薛太太示意了一下屋子裏的下人們,王夫人把她們打發下去,兩姐妹把這珠釵的來歷說了一番。
“我這裏還要好好謝謝妹子,這支珠釵我有大用。”
送走了薛太太,王夫人看着珠釵陷入沉思,賈嫔那裏,有貴妃呢,把這支珠釵托人給貴妃帶入宮裏,把來歷說給貴妃知道,該怎麽用就全憑貴妃了。只是,忠武侯府看着寒酸,沒想到還有不少的好東西。
王夫人拿着珠釵,燈光下上面一圈暈開的珠光,顆顆如桂圓,圓潤至極,确實是好東西,這麽好的東西,就這麽給了小姑娘,可見忠武侯府富豪啊。要論起富豪,林家也不遑多讓……
“太太,”彩雲在門外喊了一聲。
“進來,”王夫人用帕子把珠釵蓋着,“怎麽了?”
“老太太那邊傳話,說是想林姑娘了,讓二奶奶明天去接,剛才二奶奶打發人去車馬處傳話,那邊說了,馬車沒空閑的,來請示太太。”
家裏馬車多的是,就怕事急的時候沒有馬車使喚,特意備了十來輛,明日又沒人出去,怎是不夠用呢,無非是那些人知道了誰是這個府裏的主子,趕着來賣好呢。王夫人管家了這麽久,當然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繞,“值得什麽?讓車馬處當差的明日挪出來一輛給二奶奶使喚。”
看着彩雲轉身出去了,王夫人這邊突然喊住她,“慢着,明日讓周瑞家的陪着一起去,去之前,讓周家的來我這兒一趟。”
賈故最近在頭懸梁錐刺股,他手下一個幕僚,人稱戴先生,今年四十多歲,跟賈故的年紀差不多,只是右手有六根手指,平時羞于見人,在府裏也不常常走動,但是卻是諸位幕僚之首,這幾日陪着賈故讀書。
戴先生端着酒壺,拿了兩個杯子進了書房,看到房梁上垂下一根麻繩,系着賈故的發髻,而賈故,直挺挺的坐在哪兒睡着了,面前攤着一本《論語》。
戴先生把酒壺酒杯放下,站子桌子前面喊他,“侯爺,侯爺?主公,主公?”他左右看看,大喊了一聲“蠻子夜襲啦------”
賈故騰的一下站起來,“小的們,随本将軍殺出去。”做了一個拔刀的動作就要往前沖,被頭上的麻繩綁着,前面的書案擋着,撞了一下,扯了一下腦袋,終于醒過來了。
“戴先生,你不厚道啊,你這不是謊報軍情嗎?不對,咱們不在北地了。坐坐坐。”
戴先生看着他頭上的那根麻繩随着他的動作不斷的晃悠,“侯爺,不如把繩子解了吧?”
“不解不解,時間還早,我老賈還能再讀兩頁書。”
戴先生把酒給賈故倒了一杯,“……讀書不是一天就能大成的事兒,您先顧的眼前再說。”
“眼前一直顧着呢,有諸位先生一直不嫌棄我老賈,跟着我吃了那麽多苦,到現在還不離不棄,也是我的福分,往後還需要先生看顧,來,先敬您一杯。”
喝了一杯酒,賈故就開始吐露心聲,“年輕的時候,你們就勸我讀書讀書,我沒聽,到了京都之後,心想以後我孫子就托付給諸位先生了,要是那小子不好好學,我親自給他一頓家法。如今才知道,不是想學就能學的,我這真的是學不好啊,我一看書都想睡覺,而且睡的特別香……說來羞愧,喝酒喝酒。”
“其實,您到了如今,也不必再學了。”
“不不不,最起碼要知道人家罵了我老賈,我要文雅的罵回去,北地那套罵了奶奶罵爺爺,罵的祖宗十八代那種不夠文雅,那都是陣上叫罵,挑的了對方火氣,氣的人家亂了方寸,放京都不适用。”
戴先生放下酒杯,“自從北地回來,不止是我們老哥幾個不适應,怕主公也是不适應的。咱們在北地,刀頭上舔血,謀對方一城或是一戰,整日裏爾虞我詐,刀刀見血,到了這京都,就好像是老虎進了籠子,神兵入了庫房,再沒有了那種戰戰兢兢,鋒芒在背之感了。”
“先生這次計将安出?”
“聽說宮裏賈嫔懷的是個男胎。”
以前謀城,以後謀國,賈故知道他的意思了。
“先生之意老賈明白,老賈雖然不讀書,但是也聽過茶館裏的先生們說古,昔日劉邦與項羽争,有人給劉邦獻策‘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我等是皇上治下的良民百姓,從無其他念頭,先生可明白?”
戴先生點點頭,舉起杯子,和賈故碰了一杯,他自然明白這個賈故的意思。而賈故也明白他的意思,他們相伴這麽多年,自然不畏懼朝廷裏的傾軋,而他們,也不怕朝廷裏最最嚴重的傾軋------從龍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