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賈珹接下來陪着林黛玉将林海和賈敏送葬到了姑蘇,再回轉京城,已經是四個月後了。京都早就熱了起來,有了林海的信,佟夫人也正大光明的每個月三十天一天不少的養着外甥女兒了。
先是賈故收到信不久,讓賈貴在附近買了一處院子,裏面打掃幹淨,讓林家的管事們帶着仆人住進去,把一些笨重的家具和擺設也放了進去。賈故抽了一日和賈赦一起去看了看,敲打了管事們,說明了,“你們姑娘沒出門(出嫁)之前,一件東西也不許出這個府邸,妹夫把人和家私托付給我,我也原樣不動的交付出去。”
史太君和王夫人知道了林家的變故之後,史太君也是恨林海死腦筋,自己能不疼自己的外孫女嗎?讓寶玉娶了黛玉也是早晚的事兒,偏偏那林海非要要婚書,片刻之間,怎麽能給他送去。
林海倒是其次,史太君最恨的就是賈故,好好的事兒叫他給攪黃了,以後寶玉能不能娶黛玉,還要征得賈故同意。
史太君氣的心口不順,她把賈赦叫來,罵了一通,趕了出去。
賈赦給趕出正堂,廊下的幾個小丫鬟的臉上遮不住的笑,看到了賈赦也沒一點的畏懼,各個看着他掩口而笑。賈赦看了,臉上陰雲密布,然而他在榮國府裏還沒那有點權力的奴仆有臉面,縱然滿臉陰森,那些小丫鬟們是不怕的。
當日晚上,隔壁寧國府的宗婦,秦氏沒了。
傳話的人說是病亡的。
賈赦當即吓得從床上滾了下來。
榮國府沒有秘密,大老爺被吓得滾下床不到一天就成了滿府的笑話,這個笑話王夫人也提聽到了,賈政也聽到了。賈政只是覺得自家大哥膽子太小,等着賈赦上門找他商量對策,他會把一個好消息緩緩的跟大哥說了。但是等來等去,等到了賈赦去找賈故的消息。
聽到回報的賈政想到賈珹在江南的表現,一方面舍不得江南甄家的助力,一方面又想繼續讨好皇帝,想着左右逢源,又覺得該偏向皇帝。一個人在書房,把事情翻來覆去的想着。
賈赦一大早跑到賈故的書房,賈故當值去了不在家,他蹲在賈故的書房裏,一個人抖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跑回家,更加的醉生夢死,把昨日在史太君正房廊下笑他的那個丫鬟從史太君哪兒要了來,直接成了通房,當天晚上又做了一次新郎。第二天酩酊大醉。
秦氏去世的第三天,賈赦醉的連親爹都不記得是誰了,賈琏從江南回來了,丢了王夫人心腹奴仆的性命,也沒帶回林黛玉和林家的家産,賈琏灰溜溜的給史太君請了安,又把在寧國府操辦喪事的王熙鳳喊回來,一通給王夫人請罪。
王夫人如今是數着日子在等好消息呢,對賈琏的辦事不利,也就輕拿輕放。賈琏想起來給自家老子請安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了。
當然,賈赦醉的別說親爹了,就是親兒子也不記得了,自然不會挑刺。
秦氏頭七那天,賈故從城外回來,侍衛大臣,平日裏自己工作的地方也就宮裏那一畝三分地,最多的是管管侍衛,但是皇帝有意架空王子騰,把京畿衛隊也交給了賈故,賈故十天當中,總有一兩天會出城巡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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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之後,佟夫人就圍着他唠叨。
“寧國府的那個兒媳婦的葬禮,這幾天真是……你不知道,京中貴婦,有一大半是去祭拜過了,好大的場面,如今這幾日不時興看花聽戲了,倒是時興去祭拜亡者,咱們家我是不是要出面?”
“你沒去?這都幾天了。”
“沒啊,我不是想着,你們爺倆沒在家,我沒個人商量嗎,我是不是特別的遵循從夫從子的那套道理?”
“呵呵,上次誰把我從房裏趕了出來在門口睡了一晚上,因為我睡覺打呼,老爺我都不能打一次呼?誰上上次因為我多喝了幾口酒就把我腦袋摁在臉盆裏差點淹死我,差點謀殺親夫?”
“你那是多喝了幾口嗎?你那是多喝了幾壇子,你一進門就開始吐,吐得我新換的被褥都沒法用了,這是小事,你還指着我鼻子罵我,罵的可難聽了。”
“我不過說了一句醋壇子,你是不是先揪着我問有沒有相好的,你不問我就不會說你,咱們扯平了,再說一遍,老爺我就一個相好的就是你,別問了。下次別想着酒後吐真言,我告訴你,酒後只會吐飯菜。”
佟夫人笑着拉着他的袖子,“我到底去不去寧國府?”
“不去,去幹嗎,那家人沒羞沒臊的,我老婆去踩了他們家的地兒我都擔心髒了你的腳。”
“怎麽了?”
“別問了。”
“那把迎春接回來嗎?”
“當然要接,不止是她,把琮兒也接回來,我老哥哥以後的養老就着落在他身上了。賈琏那厮,指望不上了。”
賈貴夫妻兩個去接人,賈迎春火速的收拾好,辭別了史太君,領着賈琮上了馬車,跟着賈貴家的走了。賈貴要把賈赦請過去,然而賈赦爛醉如泥的待在他新到手的通房丫頭屋子裏。
賈貴只得多多打賞,讓榮國府的婆子給賈赦套上衣服,擡到馬車上拉走。
“冰水,多捂着點,別把人捂死了。”賈故看着賈貴粗手粗腳把一張冰帕子貼在賈赦臉上,然後往老混蛋的嘴裏灌醒酒湯。弄了半天,賈赦才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你是喝了多少啊?看看你的臉,都快腫一圈了。”賈故讓下人出去,坐在榻沿上,拿了一條幹淨毛巾在賈赦臉上胡亂的擦了擦。
“故弟啊,你知不知到那個秦氏她死了。”
“知道,我還知道她是為什麽死的。”
看着賈赦嗚嗚咽咽的哭,賈故心裏不好受,“別哭啦,那秦氏,不是廢太子的種,聖上已經知道了。”
“真的。”賈赦爬了幾下才爬起來,“為兄放心了。”
“你放心的太早了,大哥,那秦氏不是廢太子的女兒,是忠誠親王的女兒。她娘出身不好,忠誠親王就托付賈家照顧孩子,還給秦氏找了一門親事,就是嫁到寧國府。但是賈珍他不是人,和秦氏……爬灰,忠誠親王就散了消息說秦氏是廢太子的女兒,這髒水就潑到了廢太子的頭上,你說太後能忍嗎?”
“不能,你說是太後找人……”
“太後能忍,後宮的女人,不能忍的都死了,活着的是百忍成鋼。雖然這麽說有點涼薄,太後死去的親兒子,和以後依靠的養子,誰在她老人家心裏更重要一些,沒錯,是後來這個養子更重要。太後事事以皇帝為主,皇帝沒露出要了秦氏命的念頭,太後就不會動手。但是有人卻忍不住,讨好太後,動手了。就是你的好侄女兒。秦氏是被人勒死的,深更半夜,寧國府的主子都在場……下手的是你們賈家的人,秦氏的侍女發現後,被滅口了。宮裏有消息說,太後為此許諾給賈元春一個妃位。你想問為什麽,開春之後,高位嫔妃已經确定都是誰,只不過沒昭告天下而已,賈元春年紀不小了,要是從低位嫔妃開始,熬到頭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後了,再說了,榮府也不會同意她在宮裏面熬着,時間拖得越久,年紀越大,到時候無寵無子,她算是廢了。算起來,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一旦皇帝後宮名分落定,她想出頭,比現在更艱難。”
賈赦呆呆的。
“現在,榮府已經投靠了皇帝,但是還和甄家糾纏不清,甄家和忠誠親王的關系……”
“為兄知道了,只求老太太去了之後再大廈傾覆吧。”
寧國府的喪事,已經不足以用盛大來形容了,晚上賈赦回府的時候,發現往來客人的車馬已經塞滿了寧榮街,外邊也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轎子。一部人客人也分流到了榮國府來。
剛開始賈家也不過是為了委婉的給忠誠親王示好,把葬禮往大了辦,可是後來各個府邸捧場,大家都以為秦氏是“公主”------皇帝繼位後把廢太子的女兒全部封為了公主,讓寧國府不得不接着往下唱這出戲,實際上,很長時間沒有如此榮耀過了,寧榮二府也想要把這場戲唱下去。
賈珍把這場葬禮操持的轟動京城,以至于他自己要靠着拐杖才能支撐着站起來,傷心欲絕說的就是他那種樣子,死了一個兒媳婦,比死了老婆更加的悲痛欲絕。
賈珍是死過一個老婆的,他現在的妻子是繼室。
天氣越來越熱,停靈七七四十九日,折騰的寧榮二府人仰馬翻,就這樣,賈珍還處在巨大的悲傷之中。
忠武侯府至始至終沒派人去祭祀,秦氏出葬那天,王公貴族在路邊設了祭棚,沿路上賈家的爺們都要去祭棚還禮,臉上帶着莫名笑意的賈赦,撚着胡子皺眉的賈政,和被人架着才能走路的賈珍,挨着祭棚一家一家的還禮,從早上出門,到了晚上送葬隊伍才到了城門,賈貴家的給佟夫人形容這一盛況用了個詞兒叫“壓地銀山”。
“您不知道夫人,赫赫揚揚不足以形容啊,王爵以下,公侯伯子男,除了咱們家,都設了路祭,奴婢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葬禮。這蓉大奶奶死後哀榮說點難聽的,比貴人們都盛大。聽說棺木是義忠親王沒用上的……”
“夫人,”彩玲從外面進來,“好消息啊,咱家大爺和表姑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