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黛玉現場寫了一封長信,交給林管家,戀戀不舍的看着老人家走了才扶着丫鬟告別了表哥,坐着馬車回後院了。
随着這波送禮潮結束,新年到了,臘月二十九,賈珹親自護送着馬車,把賈迎春和林黛玉姐妹兩個送回榮國府。
史太君看到賈珹頗為歡喜,拉着他坐在跟前,找了問些吃了什麽玩了什麽的話,賈珹說的幹巴巴的,回答她“飯食不過是些餅和米粥,冬日菜蔬不多,蘿蔔白菜輪換着吃,前些日子莊子上殺了些羊送進來,加上風幹的臘肉臘腸,每頓飯能吃兩個大餅一碗白飯兩大碗炖菜。”
至于玩的嘛,“若是父親在家,下棋而已。”實際上賈珹每日裏操練不斷,跑馬射箭,沒事了去城外打些野味回來加菜。但是這種事兒還是不要和史太君這樣的诰命說了,京都的女人都是一驚一乍的。
史太君又拉着問“今年給你置辦了幾身衣裳?做了多少鞋襪?”
這種事,賈珹不太清楚,他是有衣服穿就行,才不管有沒有新衣服呢,反正他今日穿着的這件衣服是一件父親的舊衣服。
史太君打發他去跟寶玉賈琏他們喝酒,留下林黛玉的丫鬟紫鵑在跟前說話。
“……那府裏的姐姐們,不當值的時候織布納鞋底,……吃食上,沒什麽菜蔬,也就是秋天囤下的茄子冬瓜,還有些蘿蔔白菜,倒是有新鮮的羊肉和雞肉,二姑娘喜歡吃,我瞧着林姑娘吃的也香甜。”
史太君揮退了紫鵑,歪在塌上,讓鴛鴦給自己捶腿。心裏想着,一下子拿出了三十多萬兩的銀子,估摸着賈故手裏也沒錢了。老話說的好,父債子還,國公爺的債,讓賈故還了也不算虧他,那些年國公爺為了他也是費盡了心思。到底賈故那邊也只剩下一個空架子了,連點侯府的體面都沒了,冬日裏竟然連菜蔬都舍不得買。
然而史太君也只是感嘆了一陣子,絲毫沒有要貼補賈故父子的意思。
榮國府的爺們在寧國府喝酒,賈故披着棉鬥篷,跟着帶路的小厮進了那處院子,遠遠的聽見裏面吆五喝六,聲音傳的院子外都聽到了,聽上去已經喝高了。院子裏除了塗脂抹粉的丫鬟就是塗脂抹粉的公子哥,他推門進去的時候,還看到幾個長相清秀的男孩恨不得和某些人的嘴巴黏在一起,他突然想起有個詞叫“娈童”。
賈珹站在門口,攔着了小厮通報,轉身就走。
“珹大爺不如進去,裏面暖和,有上好的惠泉酒和牛羊肉,聽說今兒薛家的薛大爺還弄進來一些南方才能有的魚蝦,很是鮮嫩……”
賈珹大步出了院子,問帶路的小厮,“珍大爺在哪兒?來了寧國府,自當拜訪。”
那小厮回頭看看院子,“珍大爺也在屋子裏呢,蓉哥兒也在。”
此刻賈珹站在一個岔路上,聽見小厮的話回頭看了看院子,“賈家的爺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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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二爺不在,聽說最近和蓉大奶奶的兄弟秦家的哥兒一起讀書呢。”
“這條路通到哪兒?”賈珹随口問小厮,擡腿就往來路走,準備回榮國府。
“這條路往祠堂走。”
賈珹沒有停頓,他們父子沒入族譜,自然也不能進祠堂參拜,宗教禮法就是這樣,哪怕是位入列侯,到底是賈家棄子,賈珹這一刻才覺得父親說的對,他們父子和寧榮二府從來不是一家人。
到了年底,別人家祭祖的時候,忠武侯府一家三口在佟夫人上房吃吃喝喝,賈故帶着三分醉意對賈珹說,“老子哪天死了,你才能祭祖呢,老子要是活着,咱們家別提祭祖的事兒。”
佟夫人就展望了一回明年,想着新婦進門,後年都能抱孫子孫女,心情之急迫,恨不得立刻抱着孫輩過年,按捺不住和兒子說,“……就是你們生下個丫頭我也高興。”
緊跟着初一就是大朝會,忠武侯府一家三口,賈故夫妻要進宮朝賀,連賈珹也要跟着去站班。前朝太枯燥,後宮裏倒是熱鬧,各個府邸的诰命們歡聚一堂,按照官爵排班,緩緩的上前給太後皇後朝賀。
太後喜氣洋洋,多年來守得雲開見月明,整個人氣質大變,和平常人家的老太太一般帶着十分的慈和範兒。皇後的位置比她的再低一點,全程看太後的臉色行事,婆媳兩個倒也是有商有量的過了一上午。
中午的時候,宮中賜宴,佟夫人留意着安陽長公主身邊的那個姑娘,據說那是她未來的兒媳婦,看着模樣漂亮,行事和順,心裏就滿意的不得了。酒席上和其他人頻頻舉杯,多喝了幾杯,到一處偏殿更衣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給她遞水的宮女。
彩玲給那宮女塞賞銀的時候,那宮女頓時跪下來,給佟氏磕頭。
“這……怎麽合适?彩玲,快扶着這位姑娘。”佟夫人頓時覺得麻煩來了,想着盡快脫身。那宮女拉着她袖子,“奴婢的主子是賈女史,奴婢原來的名字叫抱琴,奴婢和女史同出榮國府,和侯爺乃是一脈同源……只求侯爺和夫人在貴人跟前替我們主子美言幾句,我們主子感激不盡,榮國府也感激不盡。”
佟夫人早聽說過榮國府有個姑娘在宮裏呢,這麽一聽,“你們主子是不是要出宮?我們侯爺雖然人微言輕,只要有機會,定是會求求宮中的貴人……”
話沒說,就被抱琴打斷,“夫人,您誤會了,我們姑娘,我們姑娘……想留在宮裏。”
“抱琴姑娘,這我們主子就沒辦法了,留在宮裏,是當嬷嬷還是當主子,要是當嬷嬷那是容易的,要是當主子,榮國府還是國公府呢,我們才是侯府,你們豈不是比我們在皇帝老爺哪兒更有臉面,我們家老爺當了這個侯爺還沒一年呢,哪有那麽大的臉面和貴人們求這個啊,再說了,要論姻親,史家兩位也是侯爺,靠本家,貴府的同枝兒寧國府也是國公府呢。”
這丫頭嘴皮子利索,說的抱琴啞口無言。
“抱琴姑娘,我們還要去大殿裏赴宴呢,我們太太如今也不勝酒力,這就回去了。”彩玲架着佟夫人,佟夫人有點頭暈,扶着額頭,“不能再喝了,這宮裏的酒怎麽和家裏的不一樣,家裏的就再沒這個醉這麽快。”
榮府的女眷,今日也入宮朝賀,其他不說,單論史太君的诰封,就在宗室之後,外命婦的前列,王夫人頂替了鴛鴦的位置,跟在史太君身後,婆媳兩個在宴會不久也裝作不勝酒力去了偏殿。
她們見到了賈元春。
宮廷之中,正旦之日,就算是想哭也要忍着,王夫人好賈元春執手相看淚眼,母女兩個連私房話都不敢說,眼淚更不敢掉一滴。
怕別人知道了,只撿着最重要的說,不到一刻鐘,婆媳兩個回來,言笑晏晏的和周圍的诰命們應酬。
終于到了下午,大宴散了,外命婦們在宮門坐轎子各回各家,佟夫人有驚無險的完成了此次的任務。
“玲子啊,多虧了你,我暈暈乎乎的,要是被那丫頭纏着,沒準要出事兒。”佟夫人拉着彩玲的手,“放心,等你出嫁了,我給你一份大嫁妝。”
“奴婢謝謝您啦,這不也沒出事兒嗎,您先睡會兒,等會就回咱們家了。”
日子突然到了二月,天氣還冷着,佟氏家族的商隊已經到了,把一些西域的東西販賣到京城,又把平日裏收到的一些茶葉等物捆到車上,佟氏兄弟在京城待了五六天,拜別了佟夫人,又要把茶葉絲綢販賣到西域去,下次再來,應該就是夏天了。
佟夫人送走兩個哥哥,再回頭帶着賈迎春和林黛玉出門應酬,有好幾個太太私下裏和佟夫人打聽賈迎春是不是訂了親,意思是要給她做媒,佟夫人到底不是賈迎春的母親,不敢拿主意,催着賈故和賈赦商量。
“不管是怎麽打算的,也該告知咱們一聲,我平日裏帶着她們兩個出門看戲喝茶賞花,總能遇到人家來問,到時候也好回答。”
賈故去問賈赦,賈赦不敢自專,說了回去要問問史太君的意思。
史太君跟前不缺女孩,雖然舍不得林黛玉,但是林黛玉卻更聽自家親爹的吩咐,過完年,運河上的冰還沒化,林家的大管家催馬加鞭的趕到了京都,奉上了一封自家老爺的書信和補送給賈故的一份大禮。
自此以後,林黛玉終于能和父親書信往來,一個月內,只住在榮國府七八天,任憑老太太多麽不舍得和賈寶玉哭哭啼啼,走的時候總是幹脆無比,史太君就說她,“白養了你這麽些年,那忠武侯府有什麽好的嗎,給你穿的是粗布,吃的粗糧,你哪裏受過這份罪。”
又哭賈敏,每次在林黛玉去忠武侯府前總是抱着哭上一場。眼見林黛玉經常不在眼前,而薛寶釵又日日揚着賢惠的名聲,史太君就祭出另一張牌,她的侄孫女史湘雲。
因此賈赦去史太君跟前問了幾次,史太君滿腦子都是怎麽才能把賈寶玉和林黛玉湊成一對,敷衍了幾回賈赦。賈赦被弟弟催着急,只好如實告知,賈故心想就不應該指望着那邊能拿主意。于是暗地裏告訴佟夫人,只管和人家打聽各家的孩子,要真是碰上合适的,自該先下手給賈迎春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