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何?”賈故看他幾乎趴在了畫上。
“真跡啊真跡,拿到外面賣,能賣上五六千兩銀子。”賈赦不問他哪兒來的,只鑒賞這幅畫,“工筆花鳥,加蓋私印,還有這筆瘦金體,真跡,是真跡。”
“喜歡等會走的時候帶上,自從弟去宮中當值,咱們一月也就見上兩三回,等會午膳的時候在咱們兩個喝幾盅。”
賈赦不舍的放下畫卷,“算了,你當我是哥哥,你就是不在家,我也能進你書房,我想念的時候來看看。拿回家,老太太必是要讨要的,不是給了寶玉就是送到了宮裏,也就是從我手裏過個路。”
賈故找了個地方坐下去,“宮裏?老聖人和聖人不喜這些啊?”
賈赦也坐下,“故弟以為送給至尊了?才不是呢,是送給宮裏一個老太監了,賈存周的大丫頭在宮裏作女史。全家為了她,花了已經不少于這個數了。”
他伸出巴掌,賈故看了,“五千兩?”
“五萬兩。”
“嗬,”賈故目瞪口呆,這麽說,民間物價,一文錢能買一個素包子或者是一個饅頭,一兩銀就是一千文。五萬兩銀子是很壯觀的一個饅頭山啊。
“弟在北地,養一軍人馬,一年也才一萬兩銀子。”
賈故心想原以為自己的私房錢能花上幾十輩子呢,原來在京城,也就花一輩子而已。
賈赦搖了搖頭,“府中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這是個沉重的話題,賈赦作為一個老纨绔,一個有着家主名頭沒有家主實權的老混蛋,整天醉生夢死和小老婆喝酒的人物就知道榮府一年不如一年了,那麽作為實際家主的賈政,應該比賈赦更清楚才對。
但是賈故不願意和賈赦探讨這個,心想就算是以後榮府落魄了,他也能養得起這個渾渾噩噩的雙胞胎哥哥,小時候,兩個人的感情那是極好的,他再大一點被送到北地,也是賈赦每月給他寄銀米布匹,哪怕大了之後不聯系,對于賈故來說,賈赦也是不可替代的親人。
賈故就生硬的轉換了話題:“對了,有件事想和兄長商量,我膝下只有珹兒一個,如今他不在府裏,就顯得這裏愈加的荒涼,聽說兄長有個女兒,不如讓弟接到府裏,早晚有個人問安,也算是一種安慰,放心,不搶兄長的女兒,在弟的府裏住半個月,剩下的半個月送她回家。”
“送給你也無妨,但是那丫頭木楞,不會讨人歡心,送給故弟看着也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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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兄長說的,孩子都是自家的好,我一個叔叔,又不用天天盯着,自有佟氏教養她,她是看見誰家的女孩子都覺得好,兄長的女兒,血脈上又近了一層,我和佟氏自當視如己出,還請兄長放心。”
賈赦想了想,“也好,我明天,不,現在讓長随回去送信,把人給你送了來。”
賈赦想一出是一處,讓外人看了,自己的親閨女忙着送到別人家,自會覺得太荒唐,但是他就這麽不講究。
賈故和他真的是親兄弟,聽了他的話,立即把賈貴叫來,“告訴夫人,把挨着我們正院的那個院子收拾出來,趕快鋪排起來,爺的侄女兒下午就到了,對了,我上次帶回來的那匣子珠釵,讓夫人給姑娘用。”
賈貴立即去後面傳話了。
後院佟夫人聽了,本來厭厭的歪在塌上,聽完丫頭的回話立即精神了,“京都的姑娘們各個嬌嬌貴貴的,可惜,我沒個女兒,既然是老爺同胞兄長家的,那就是我們半個女兒了。快快,收拾了出來,讓賈貴套了馬車,早點把孩子接回來。”
前院書房,賈赦就抖落榮府裏的幾個姑娘,“迎春是愚兄家的,探春是賈存周那厮的,惜春是東邊珍兒的妹妹,目前還住着敏兒家的,她父親在江南做官,還有一個是薛家的姑娘,剛來不久,聽說是頗受老太太歡心。薛家好大家業,他們家的人出手不凡,漫天的撒銀錢,府中都說他家富貴。”
“他家的銀子和咱們沒關系,有錢還寄居?有銀子什麽房子莊子買不來,這是要仗勢啊。”賈故把一塊糕點放嘴裏,心想,四大家族真沒落了,以前在京城的時候,那真是風一吹都是四大家族的信兒,四王八公,如今,提的人少了,而薛家連自立門戶的資格都沒了,淪落到普通商戶那樣,攜身家求庇護了。
賈赦冷哼了一聲,“人家可不是來仗勢的,你不知道,我聽說那薛家家主薛蟠到還罷了,天天混在家學,沒聽過有何建樹,只是她們家的姑娘,事事要壓咱們家姑娘一頭,那賈王氏更是把她擡得比林丫頭都高,你見過這種上門求庇護還比主人更跋扈的人家嗎?”
“哦,說道林丫頭,一并接過來。好歹那丫頭還知道給我回禮呢。”
賈貴又匆匆去套了一輛馬車。
“想當年,四大家族,以咱們賈家為首,如今,是王子騰執牛耳,史家兄弟心懷二意,不欲和咱們多往來。”賈赦說起來頗有些心灰意冷,他就是再纨绔,也是當了那麽多年的嫡長子,該有的幾分見識還是有的。
賈故有點餓了,吃了點糕點就更餓,對門外的小厮吩咐,“去廚房,看有什麽,端了過來,再把珹兒弄來的好酒燙一壺來。”
須臾有人端了醬肉和涼菜過來,放下酒,表示熱菜馬上來,退了出去。
賈故給賈赦倒了一杯,“什麽四大家族,也不過是抱團充數而已,你看那些四才子四公子四美人,誰同生共死過,史家一門雙侯,人家自然看不上賈家如今不上進,想要抛開你們也是應該的,王家啊,王家如今也有當家的位居高位,要是他真心想要幫忙,榮國府的姑娘還在宮裏做什麽女史啊,高位嫔妃做不得,地位的難道沒她的位置。再說了,那薛家仗勢,怎麽不去仗王家的勢,親舅舅和親姨媽,你說哪個更親?”
“當然是舅舅。”
“王家比賈家勢大,比賈家更親,薛家還是投到了賈家門下,為什麽?只能說,這事是王子騰不願意插手的,薛家的事兒不幹淨。”
“不幹淨?”
“這事兒你別管,你以前不知道,是這件事見不得人,而且你也沒人手,誰幫你查?交給我,不出一個月,薛家祖宗八輩的故事翻不出來,但是翻翻薛家這兩年的事兒還是能的。”
賈故舉起杯子,和賈赦碰了一杯。
榮國府中,一個衣裙鮮亮的仆婦三十多歲,站在史太君跟前,“……我們夫人收拾了院子,開了庫房選料子,家裏還有新做的被褥,必不會辱沒了兩位姑娘。”
林黛玉就坐在史太君身邊,賈迎春坐在她下首,兩個人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我們家大老爺呢?”史太君撩起眼皮子問了一聲。
“和我們侯爺在書房喝酒。”
在書房喝酒,哼,沒點規矩,書房是能喝酒的地兒嗎?
“老婆子沒這兩個丫頭,那是飯都吃不香,告訴你們侯爺,她們福氣薄,受不起,就不去了。”
佟夫人跟前的女人正是賈貴的老婆,人稱賈貴家的,原是犯官之女,随父兄流放到北地,後來嫁給了賈貴。
賈貴家的裝作詫異的問,“奴婢是來接賈将軍的女兒和林大人的女兒,原來她們的大丫頭還侍奉您用膳,她們不帶丫頭亦可,我們在北地原是有奴仆的,只是押着家夥什走的慢,緊趕慢趕侯爺封侯後才趕過來,我們夫人給兩位姑娘各配兩個大丫頭,四個二等丫頭,四個灑掃的婆子,每人三間正房,不敢委屈了兩位姑娘。馬車在外面,彩照彩屏,你們扶着林姑娘,香草甘草,扶着賈姑娘。”
四個丫頭就在門口,一聲答應,架着兩個人出門了,那賈貴家的還堵在門口要拜別老太君,滿屋子的丫鬟婆子出不了門,廊下的小丫頭更是攔不住,史太君氣的心口疼,一疊聲的讓人把賈赦叫回來,又讓人傳了老二來,堂上亂哄哄的。
因為賈貴家的剛才進了榮國府換坐了小轎子來的,這會把兩個姑娘往轎子裏一塞,四個大丫鬟道了一聲得罪,兩個人擡起轎子,剩餘兩個人跟随,腳步飛快的出了垂花門,穿過前院,直接到了馬車前。
可憐賈迎春本就是懦弱的性子,林黛玉又被驚着了,兩個人為了臉面,更不敢喊叫,就這麽被四個丫鬟帶出來了。
邊塞中,無論男女,都是能出門和蠻夷幹架的存在,據說佟夫人沒嫁給賈故前,曾經跟着親娘砍過蠻夷的腦袋。邊塞的女人也不裹腳,男人打戰的時候,女人負責後勤,健壯的婦人能當男人來用。于是,當年嬌滴滴的犯官之女,現在粗壯的賈貴家的的笑傲榮國府後院,出入猶如在無人之境,從容的從後院出來,還給了一個奉命捆她的家丁一巴掌,當場打出了一顆帶血的牙齒,吓得其他人更是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