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給力十六回
對于江德弘來說,今日是偷得浮生半日閑,能夠放下肩膀上的重擔适意的休息才是最重要。
可對于待嫁的少女們而言,登山就等于玩耍,可以不受父母的限制,輕松快意的在山林裏爬得滿身大汗,更野一點的甚至騎着馬背着弓箭準備去深林裏轉悠一圈打幾只獵物。
連綿幾百裏的山林并不是都屬周家,私人的山林裏自然也不可能有兇禽猛獸,故而大家的膽子都大得很。
周德洳是坐不住的,早就背着箭叫了幾個得趣的姐妹,被一群侍衛護着跑遠了。
江德昭是個懶惰的,越是這種聚會她就越是懶散,大部分時候情願躺在搖椅裏曬太陽,去潮氣。不過,她也是很久沒散心了,今日裏也準備抓幾只山雞野兔給弟弟妹妹嘗嘗鮮。
江德昭抓兔子很簡單:“知道守株待兔嗎?我們腿短手短,就別跟德洳她們一起跑上跑下了,直接坐在這裏等着兔子上門,最好。”
一邊的丫鬟白瓷問她:“這我們要守到什麽時候去啊?”
“守到兔子上門啊。”
另一個丫鬟青琉哀嘆了聲:“那要是兔子不來呢?”
“安心安心。”江德昭嘻嘻一笑,從脖子上摘出個青玉哨子來,吹出一陣有規律的怪聲,像咕咕,又像吱吱。她對着山林吹了好一會兒,不多時就看到四面八方的草木搖動,再一眨眼,居然冒出不同的白色、灰色、雜色的兔子蹦跳而過,有快有慢,聲勢浩大頗為吓人。
白瓷差點驚叫起來,抱住青琉的手臉色煞白。再可愛和弱小的東西,一群群擁簇而來也足夠打倒強者了。
江德昭停了哨聲,那一群兔子沒了指引,有的短暫停駐後繼續跑遠了,有的沖得太快直接撞到了樹上,頭暈腦脹半響都沒清醒,有的根本沒過來,在外圍走了一圈又繼續不見了。
江德昭指着那幾只倒黴的倒在樹下的兔子:“看,這不就是守株待兔嗎。”
白瓷:“這樣也行?!姑娘,你那哨子是邪物吧。”
江德昭笑得彎了腰,推着兩人:“快去用籠子裝起來,等下兔子醒了就跑了。”
籠子本來就不大,江德昭只帶了兩個丫鬟自然沒想過要抓很多兔子,一個籠子放了三只就夠了。丫鬟們提着,江德昭自己揀了一片半紅半碧的楓葉別在了衣襟上,那得意的神色被樹枝間落下的陽光襯托得光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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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承林的黑馬積聚着烏雲一般從天而降,幾乎将她整個人都給籠罩了般,從她身後的古木飛躍了過來。
高頭大馬上,穆承林穿着輕铠甲,彎弓搭箭騰空而過,眉間飛揚的銳氣與那青衣褐巾的沉穩融為一體,如羅剎,如夜叉。‘咻’的破空一聲,他的下意識的垂眸,與她那驚詫中被染上了豔色的眼神突然而至的撞擊着。
穆承林:“你……”
江德昭:“……!”
時光也許剛剛停駐了一瞬間,也許已經走過了半生,直到馬蹄落地,犬嘯接踵而來,已經穩住身子的穆承林調轉馬頭,在一片斑駁的光影裏對着江德昭莞爾一笑:“江姑娘,你我緣分不淺啊。”
江德昭心口裏那停止的跳動在他一句話後劇烈的奔騰了起來,臉色由白到紅再轉成了極力壓制過的粉色。她說:“穆大人,又見面了。”
穆承林望向她身後提着的竹籃:“抓到了幾只?”
江德昭:“我們三姐弟,自然是三只。”
穆承林點了點頭,他的身後終于跑來了兩個侍衛,繞過兩人往前方箭矢的方向跑去,不一會兒,其中一人搖手大喊:“抓到了,大人,是一只成年公鹿。”
穆承林笑道:“幸好,我的獵物夠大,應該夠份量與江姑娘搭夥吧?”
“其實,我是随着表姐妹們一起來的。”委婉的拒絕他。
穆承林笑得更加歡暢:“哦,這樣更巧了。約我來打獵的人正好是周小公子。”也不等江德昭答話,直接喊了其中一個侍衛替兩個丫鬟提了竹籠,綁在了馬臀上,自己反而下了馬與江德昭走在一處。
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籠子裏面‘完好無損’的兔子:“你怎麽抓到的?”
江德昭掏出哨子,穆承林明白了:“是求偶的哨聲。”
“嗯。”
穆承林贊賞道:“很巧妙的心思。”他望着對方,“江姑娘的玲珑心肝不讓須眉。”
江德昭意外:“穆大人可是有事?”
“怎麽說?”
“你這樣誇贊人,讓我感覺是無事獻殷勤,很危險。”
穆承林狂笑:“你說我是披着羊皮的狼?”他湊近了點,鼻尖幾乎可以嗅到她鬓角的發香,“放心,我這條狼不會吃了你。”至少,暫時還不會。
江德昭只覺得耳廓上麻麻癢癢的,忍不住退了一步拉開距離。
穆承林看着她衣襟上的紅楓葉:“真是雅致。江姑娘似乎很喜歡花花草草,你在骐山書院的院子裏也栽種了不少。”
江德昭按着心口,總覺得臉色燒得慌:“穆大人!”
“什麽?”
江德昭瞪着他,半嚴肅地道:“你太輕佻了。”哪有男子明目張膽盯着女子的心口看的,哪怕是盯着衣襟上的飾物。江德昭總覺得他的眼神有一點炙熱,有一點強勢,更多的是逗弄。
穆承林明顯是把江德昭當作勢在必得的獵物在耍弄了。這讓江德昭很不快。
豈不料,穆承林居然立即收回了目光,盯着她的眼眸,抱歉道:“的确,我有點越矩了。”
江德昭再一次怔仲。穆承林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了她對對方的認知,讓江德昭不得不見一次就糾正一次自己對穆承林的判斷。
難道最初對他評價的倨傲和輕視太武斷了?他真正是一個沉穩、謙虛、進退有度的溫和之人?
穆承林的喜悅怎麽都掩蓋不住,與淹過水的陳禮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蹲在篝火之前的陳禮昌越看他就越不順眼:“我說,你能不能收起你那副笑得扭曲的臉?你讓我很不爽,你知不知道?我想要揍你了!”
穆承林拿着銀刀在鹿腿上劃拉幾下,再撒上香料,刷了一遍油,老神在在:“你這是在嫉妒。”看了下他已經幹透了的頭發,笑問,“你還沒哄得美人歸?”
陳禮昌從不遠處收回了目光,嗤笑:“她也算美人?一直長不大的黃毛鴨子罷了。”
“那也是你最喜歡的鴨子。”
“誰喜歡她了!”陳禮昌咋呼,遙遙的對着江德茗揮了揮拳頭,耀武揚威的樣子十分欠揍。
穆承林烤好了鹿腿,用銀碟裝好,毫不猶豫的甩掉陳禮昌向着江家三姐弟走去。
相比穆承林那邊簡單的架起篝火就烤吃的,周家女子這邊明顯就器具齊全。長長的鋪着錦緞桌面上各色水果削皮拼盤,一盅盅高湯都散發着熱氣,碧綠的野菜或熱炒或做成了涼拌冷菜,點綴着紅白蔬果,看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
江德昭抓的兔子一只就炖了湯,一只送給了其他姐妹,一只被拆分,正夾在架上碳烤着。江德弘不知
道從誰的魚簍裏面順來了幾條魚,自己親自剖了內髒一邊撒鹽一邊烤着,吸着口水說:“姐姐們也嘗嘗我的手藝,舅舅可最愛我的烤魚了。”
穆承林捧着鹿腿來時,就問:“可有多餘的,分我一條,我用鹿腿換。”
江德弘不會不給穆承林面子,只說:“魚是有,不過得自己烘烤。”
穆承林讓人添了筷子和座位過來,正在江德昭對面,笑着把端來的鹿腿切割成片肉,再送到了江德昭的碟子裏面:“嘗嘗看,我自己烤的。”
周德洳從另外一邊探過頭來:“穆大人,見者有份。”
穆承林笑道:“我只烤了這一點,你們需要鹿肉的話可以去那邊拿。”說着,手腳麻利的把一條鹿腿全部分割,都塞到了江家三姐弟的碟子裏面,連自己都沒留一口。然後在衆人的目瞪口呆中用鐵棍子竄了一條魚,學着江德弘的步驟不緊不慢的烤了起來。
穆承林真心要寵一個人的時候,真正讓人刮目相看。
他與江德弘談論典籍律法,與江德茗說為官見聞,手腳麻利的把魚身上最嫩的肉分給江德昭,給她端溫補的高湯,叮囑她葷素搭配,不讓她貪杯喝酒,一舉一動都讓人慰貼,擺不出任何的冷臉。
他行動殷勤備至,說話風趣幽默,樣貌還俊朗周正,渾身上下散發着成年男子的溫和沉靜,還風度翩翩,初見之下幾乎可以毫不猶豫的捕獲少女的芳心。
如果江德弘不是知道對方背地裏做了那麽多‘壞事’,幾乎也要認定穆承林是大姐夫的不二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