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姿勢
裴予打開公寓房門時, 程洛正在廚房忙活。
桌上擺着剛從外面買來的火鍋食材,電磁爐上已經架起了鍋,裏面的水咕嚕咕嚕地燒着。
裴予在房門前的地墊上站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換鞋。
即使是收到程洛的位置信息之後才來這裏的, 還是會因為進門時看到廚房裏他的背影還有餐桌上亂糟糟的食物而感到不真實。
畢竟上次來這裏, 以及上上次來這裏時,面對的都是滿目寂靜與昏暗。
程洛穿着淡粉色的圍裙,手上帶着厚厚的防燙手套,從烤箱裏端出來一盤蛋撻:“你回來了?”
裴予看了他這副樣子幾秒,目光轉開:“……嗯。”
“你出去買的?”裴予脫下外衣, 指了指桌子上, “這麽多?”
看着又多又重,也不知道怎麽提回來的。
“有些是外賣上買的。”程洛應道,忽然又意識到什麽, “抱歉, 太不整齊了, 你是不是看不慣?我這就整理。”
“不用。”裴予上前, 伸手攔了他一下,溫聲道,“這樣挺好。”
程洛把防燙手套脫下來,睨他一眼:“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就不管了啊。”
裴予替他将脫下來的防燙手套拿去廚房, 把沒端到餐廳上的食材和兩人的碗筷拿到餐廳:“來吃飯吧。”
程洛應了一聲, 過了會,裴予就看到他手握一瓶紅酒,臉色不自然地走了過來。
“買了酒?”裴予擡眉, 看着程洛在面前坐下。
“不是買的, 從你的酒櫃裏拿的。”程洛耳根發紅, 指了指酒櫃的方向,“能喝嗎?是藏酒?”
“有什麽不能喝的?”裴予接過酒瓶,再起身拿醒酒器,“是覺得度數可能有些高,怕你吃不消。”
“沒事。”程洛摸摸鼻尖,“我少喝點。”
話說完,又覺得這場景熟悉得很。
兩年前……
他是不是也說過同樣的話來着?
當然,然後就喝多了,就做了不該做的事。
清澈殷紅的酒液在高腳杯裏晃動,透着誘惑感。
程洛擡起酒杯,首先跟裴予碰了碰。
火鍋咕嚕嚕地煮着,公寓的落地窗已經蒙上了一層水霧,映出外面的城市燈火,散開光影顏色。
“辛苦你了。”裴予只穿着寬松的居家T恤,跟白天時的感覺完全不同,“準備這麽多東西。按理說應該是我為你準備才對。”
“……不辛苦。”程洛如實道,“我也不會做飯,只能做火鍋,從外面買回來再洗洗就行。”
裴予笑了笑:“很厲害,買回來再清洗擺盤,工作量很大,我都不擅長做這麽繁瑣的工作。”
程洛不做聲了,耳根不争氣地繼續紅了紅。
這跟誇小朋友一樣的誇法算怎麽回事。
而且為什麽明明知道這誇得很離譜,但是他還覺得挺受用的??
程洛拿起一盤肉試圖緩解尴尬:“快吃吧,我都下下去了。”
火鍋燒開,食材冒出了香味,令人食指大動。
裴予慢條斯理地吃着,大部分的肉都被他用漏勺直接一股腦倒在了程洛的盤子裏,自己則吃些邊角料。
“怎麽想到來這裏?”裴予垂眼,狀似無意地問道。
程洛埋頭吃肉的動作停了停:“……我們在這附近堵車了,我懶得等,想着不如就在這過情人節。”
裴予淡淡笑了笑,沒再追問。
程洛吃完了小半碗肉,頭沒擡,悶悶地說:“你沒換密碼。”
頓了頓:“東西也沒動……一直有人打掃嗎?”
“嗯。”裴予說道,“我經常會來。”
“你不是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國外嗎?”程洛問,“請了家政?”
“沒有。”裴予又撈了一勺肉和蝦滑放進他碗裏,“在國外時就坐飛機回來就是了,請家政的話,難免會弄丢一些東西。”
他擡眼望向花架上那盆綠蘿以及旁邊的一些花花草草:“比如這種容易枯萎的。”
程洛不作聲,心想其實不是的,只要囑咐一句,家政的職業素養不會允許弄丢東西。
是不想讓其他人進來吧。
程洛想,如果換成自己,也會這麽做。他會覺得請了家政進來時,不僅把灰塵打掃幹淨了,也把殘留的溫度打掃幹淨了。
但是他沒有點破,而是順着點了點頭。
“你也吃啊。”程洛看着鍋裏的肉,“又不是不夠,就給我一個人吃?”
裴予繼續将肉放到他碗裏,坦然地點頭:“嗯,你很需要長胖。”
程洛:“……”
話題被轉移開,聊起了最近準備接的工作和在洽談的劇本,以及一些七七八八的閑聊。
吃完飯,兩人一起将碗筷放進了洗碗機,程洛要擦桌子時被裴予攔住了,堅決不讓他動手。
程洛堅持想表現一下,奈何拗不過裴予居高臨下垂眸命令自己時的威壓感,只得撂開手去了客廳。
客廳茶幾上擺着裴予回來時買的水果和蛋糕。
程洛拆了一盒菠蘿蜜吃着,無目的地刷了刷手機。
臉上稍微有些燙,不過還好,酒勁并不太厲害。
今晚的酒度數确實不低,他沒敢喝太多,只是稍微有點暈乎乎就點到為止了。
他可不想讓兩年前的情況重演。
裴予收拾餐桌的動作十分有條理,原本被他弄得亂糟糟的東西都被整理得秩序井然。
他明白了裴予為什麽不讓自己動手了,于是十分心安理得地開始玩手機。
他習慣性地點進了自己跟裴予的CP超話,一眼就看到了廣場上刷屏的情人節話題。
有許多都是長圖片。
程洛一面吃着菠蘿蜜,一面随手點開,卻發現這圖片上的字都是倒着的,疑惑地“嗯”了一聲。
裴予收拾好餐桌走過來,聞聲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程洛把手機倒過來,專心看上面的字,“就是奇怪這些圖片怎麽……”
話戛然而止。
裴予看向他,湊近了些,也想看看屏幕:“圖片怎麽了?”
程洛忽然一把将手機屏幕按滅,屏幕向下壓在沙發上:“沒……沒什麽,随便看看。”
裴予擡了一下眉,注意到程洛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起來:“沒什麽?”
程洛用力點頭。
裴予看了他片刻,眼中的神色意味不明,半晌轉移開了目光:“這菠蘿蜜甜嗎?”
“甜。”程洛一把就将盒子拿過來遞給他,“嘗嘗。”
說完了又想起裴予其實不愛吃甜,多半是自己愛吃甜才買的,于是收回手:“忘記你不愛吃甜的了。”
裴予伸手過來拿了一塊:“不是不吃甜,是很少吃。”
程洛:“很少吃?”
“嗯。”裴予咬下一口,“我小的時候是父親管教多,他從不讓我吃甜食。後來他過世,即使不再管我,我也習慣了。”
“為什麽?”這還是程洛頭一次聽到這個過往,“吃甜會影響你成為這麽厲害的人嗎?”
裴予望向他,笑了笑,冷銳的眉眼頓時柔軟了許多:“沒關系,你替我吃就行了。”
“我才不呢。”程洛把菠蘿蜜盒子塞進他手裏,“有甜一起吃。”
裴予沒拒絕,一面接過,一面把遙控器遞給他。
程洛接過遙控器,打開電視。
剛剛因為看了那張倒着的長圖片,自己腦子裏被挖掘出來的黃色廢料太多,需要覆蓋一下。
眼見着現在快到七點,正好可以看一下新聞聯播增加一下浩然正氣。
裴予坐在身邊,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不遠也不近,正好能讓程洛聞到身上淡淡的雪松氣味,混着好聞的紅酒香味。
他沒有看向電視,而是将沙發邊堆在一起的靠枕整理了一下。
程洛從餘光裏看着他的動作,見他卷起了袖口到小臂上方,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随着他的動作若隐若現。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勁慢慢湧上來,這麽看了一會之後,程洛就覺得腦袋更暈了些。
兩年前的畫面見縫插針鑽進了腦海,第一幕就是自己翻身将裴予壓在了身下的場景。
程洛大受震撼,搖搖腦袋手動換臺,倒像不是自己幹的這事似的,仿佛看到了什麽非禮勿視的畫面而心髒砰砰跳。
都是那張倒着放的長圖片鬧的!想覆蓋都沒法覆蓋了!
雖然今天是情人節,即使今天是情人節……
也不該上來就是這種事吧?
更嚴重的是,那張圖片還恰好描述了某種他在上裴予在下的姿勢。
偏偏就這麽巧合。
兩年前他們那夜荒唐的開始,就是從這個姿勢開始的。
他主動的。
他至今都記得自己按着裴予的肩膀壓下去,然後撲到裴予懷裏的時候,裴予胸前和手臂都緊繃起來的觸感。
在之後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第一次是以這樣的姿勢結束的,但第二次第三次就不是了,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後來午夜夢回時偶爾欺騙自己說,不算是自己強迫的裴予。
頂多算是個打開潘多拉魔盒的導火索,害得裴予沒能自持住。
程洛深呼吸兩下,努力把注意力放在電視上。
坐在他身邊的裴予站起身,去倒了兩杯熱水回來,遞給程洛的時候,微微一怔:“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程洛一噎,慌忙摸了摸臉,果然是比剛剛更燙。
他當然不敢說自己想到了什麽,于是緊急想別的借口,還好大腦沒宕機:“……喝酒喝的,上臉了。”
“這樣。”裴予在他身邊坐下,“沒想到你現在喝酒還會上臉。”
程洛從他手中接過水杯,熱水溫度正好,恰好對他此時渾身的燥熱感對症下藥,于是趕緊喝了大半杯。
喝完他松了口氣:“……是啊,我也沒想到,以前不上臉。”
“嗯,是的。”裴予好整以暇地開口,語調拖長了些。
程洛放下了水杯,警覺起來。
直覺告訴他,裴予這種平時高冷正經的人一旦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就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果然,裴予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溫水,将玻璃杯放在茶幾上,用一種仿佛在說一件十分随意的事的語氣說道:“從前你喝了酒,只想着上我。”
作者有話說:
貓貓野起來也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