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軌
休息室的房門被輕輕敲響。
周禹起身去打開門, 被關在走廊上的嘈雜人聲就一下子湧了進來。
敲門的是小胡,他一看就忙得腳不沾地,手裏拿着一堆紙張, 耳朵裏放着耳機, 胸前口袋還裝着個對講機。
“程老師,這邊快到您了,紅毯……”小胡探了一個腦袋進來,看向程洛,“……我草。”
程洛不動聲色地把視線從屏幕上挪開, 把手機翻轉, 屏幕朝下,看向門邊:“……怎麽了?”
他自覺面色鎮定,就是耳根處難以避免地有些發熱, 難道被小胡看出來了?
小胡把幾乎掉下去的下巴收回來:“沒……抱歉抱歉, 就是看程老師今天的妝造實在太驚豔了, 才……”
程洛摸了摸鼻尖, 站起身來,将西服扣子扣好:“走吧。”
直播早已,紅毯兩旁已然擠滿了各路記者和攝影師,閃光燈噼裏啪啦閃個不停。
作為《心動概率》的節目嘉賓,程洛跟其他幾組嘉賓一樣, 在最後走紅毯。
似乎是為了呼應節目裏的設置, 這次盛典居然也在紅毯盡頭放了一塊碩大的電子屏幕,上面滾動的數字不斷地變更跳動,寫着觀衆人數和彈幕數量。
而另一塊并排的電子屏上, 則滾動播放着實時彈幕的返送。
這個設計也算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直播間裏的的觀衆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驚人數目, 每一個藝人從紅毯上走過,屏幕上大片大片的彈幕上就會換一批應援詞。
程洛來到紅毯起點處,見其他兩組節目嘉賓已經準備好了,一組一組并排站在一起。
周禹跟在他身旁聯系調度,見狀驚訝道:“要兩人一起走?”
程洛也一時怔怔,他想起裴予團隊的造型師剛剛說了,裴予今晚可能不走紅毯。
那就意味着只有自己是節目裏唯一一個一個人走紅毯的了?
程洛轉頭對周禹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不走紅毯了?”
周禹一雙小眼睛都秒瞪大了:“那怎麽行! 珍惜啊!這種級別的紅毯咱可是兩年都沒上過了!再者說了,一個人走也好,紅毯嘛,肯定是一個人比兩個人更好……”
說到一半,周禹才略微反應過來,他們的紅毯似乎不完全是搞事業用的,還得是嗑糖用的。
程洛:“……”
他雖然對演藝事業很有熱情,但是僅限于表演本身,而周禹作為經紀人則是全方位的事業批。
從前擰不過他就由着他去了,這次人都已經站在了紅毯前,周禹肯定不可能讓他打退堂鼓。
程洛無奈,深深嘆了口氣。
算了,一個人就一個人,有什麽大不……
“我來晚了。”低涼的嗓音帶着些微的笑意,從頭頂後方落下,“還好還能趕得上。”
程洛眼眸一凝,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手腕就被人輕輕地拍了拍,似是安撫。
“裴老師!!!”周禹在一旁驚呼,立馬眉飛色舞起來,“趕得上趕得上,我們家程洛就交給您咯。”
說完,周禹就很識眼色地退到一邊去了,在不遠處看見了裴予的經紀人張馳,于是湊了上去。
“老張,不是說裴老師不走紅毯的嗎?”周禹笑道,眼睛在他一身潮流禮服上瞅了瞅,“怎麽又來了?”
張馳本來後槽牙就要咬碎了,見他這麽問更來氣,翻了個到天上去的白眼:“那還能為什麽?當然是聽說您家藝人要落單,又非要來的呗!”
周禹聽他語氣不對,回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
張馳眨巴眨巴眼,瞪了回去:“看我幹嘛!”
周禹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張,事業心适當地收一收,老板大了不中留,你家老板要談戀愛你這麽emo幹啥?”
張馳:“……”
張馳抽噎了兩聲,臉垮了:“何止是這事。”
周禹:“嗯?還有什麽?”
張馳不說話了,氣呼呼地甩掉了周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誰懂啊!!從前自家老板在整個圈子裏只手遮天,然而看眼下的情況,老板馬上要屈居老板娘之下了,那不就意味着……
張馳怨念地瞅了一眼周禹,見他一臉樂呵呵看着遠處的裴予和程洛,一臉磕到了的樣子。
……那就意味着,自己也要屈居這個傻子之下!
救救,所有人都在嗑CP,真得沒人在乎狗的死活了嗎!
……
【來了來了來了!!!】
【啊啊啊終于等到了!!!】
【裴老師!!!貓貓啊啊啊!】
【我焯我焯我焯今天的妝造絕了啊啊啊】
【天啊今天是雪白布偶貓貓!!!!】
【貓貓認真打扮起來好絕好絕好絕】
【我知道為啥這場紅毯是他倆壓軸了,這倆直接秒殺全場】
【救命啊這倆今天穿的是情侶裝吧??設計很像!】
【這是什麽頂級壓迫感Alpha帶着他的貓咪Omega既視感???】
【啊啊啊有那味了!!!配我一臉!!】
程洛踏上了紅毯。
閃光燈的聲音不絕于耳,眼前明明滅滅的光影令他一時有些恍惚。
似乎有很久沒有這樣站在無數雙眼睛的聚焦中央,身體的每一處都照映在奪目的光影之下,甚至有些灼熱似的。
“不習慣?”
男人的聲音很輕,在人潮中幾乎有些聽不清,但是卻無比明晰地落在了程洛的耳中。
“嗯。”
程洛很低地應了一聲,低到他自己都沒有聽見,完全淹沒在了翻湧的人聲中。
兩下沉默,程洛的餘光裏能看到裴予沉穩自持的步伐,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地落在了該有的節奏和儀态上。
對比自己,差點連手臂如何擺動都不知道了。
走到盡頭,裴予輕輕碰了碰他的腰,示意他來到合适的位置接受媒體拍照。
程洛站定,見裴予稍微站在他身後,手還虛虛扶在自己腰側。
這是一個保護的姿态。
程洛的心定了定,擡起眼來,似乎也适應了不斷明滅的閃光燈,緊繃的肩頸松弛了下來。
【誰看到了,裴老師在摟腰诶!】
【我靠我靠真得,這種公開場合的小動作真得好好磕啊誰懂啊】
【這不是談了?這不是談了?】
【節目外也要在一起好嘛嗚嗚嗚!!!!】
【這一對站在一起真的對我的眼睛很友好】
【信女願一生葷素搭配求一個節目外官宣】
【求一個節目外官宣+1】
【求一個+1】
紅毯環節走完,程洛跟随着工作人員的指引往宴會廳走,遠遠看到返送彈幕的電子屏上密密麻麻滾動着大片大片什麽“信女”“祈願”之類的詞。
嗯?在祈願什麽呢?
既然是實時彈幕,那多半就是關于自己和裴予的祈願,卻不知道是什麽。難不成是裴予的粉絲和他之間的老梗,還是什麽最近才熱起來的新梗?
宴會廳金碧輝煌的黃銅大門拖着沉重的氣息被緩緩推開。
将大半個娛樂圈集于這一方寸之地的宴會廳,衣香鬓影,流光溢彩。
踏入之時,就幾乎被迷了眼。
程洛照舊想找個清淨地方,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只是往那一站,就有絡繹不絕地人上前與他熟絡兩句。
雖然人都不認識,但是其他人态度友好又熱情,程洛當然不想拂人面子,于是端着高腳杯,用力擡起單薄的眼皮,露出一點點恰到好處的笑意來回應。
【社恐貓咪在線營業】
【我笑死,看得出來他真的很社恐】
【我靠,現在來打招呼的不是我家軒軒嘛!雙廚狂喜!!!】
【貓貓簡直在演我……又想交朋友又不知道該怎麽交朋友的既視感】
【感覺大家都很了解貓貓社恐了,聊兩句就走,生怕把貓貓吓着哈哈哈哈】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程洛慢慢也适應了,喝入口的酒也越發多起來。
還好典禮正式開始,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才不至于讓他喝醉。
今晚是個簡短的典禮流程,主要是宣布這一年裴氏集團的重點項目。
“今年的項目比去年多這麽多?”
“有新當家人了,當然要點三把猛火。”
“類型都還挺多樣的,跟從前風格不太相同……”
“你沒聽到嗎?剛剛發言人說了要嘗試新的制作方式,尤其是選角方面……”
“這是什麽意思?在暗示什麽?”
“現在是裴總當家,想改革也正常……”
程洛安安靜靜地在臺下聽着,酒精的作用讓他臉上發燙,但是思路卻跟着走。
雖然并不完全知道裴予想怎樣改革,但是出于一種奇異的無條件信任,他總覺得一定會帶來好的影響。
最後,裴予走上了臺。
程洛有些困恹的眼倏然擡起,望向了臺上的人。
明明已經見過無數次的人了,卻還是會讓他感到“驚豔”這兩個字的意義。
驚豔了他的眼,驚豔了他的心,驚豔了他漫長的年歲。
【裴總上線~ ~ ~ ~】
【哦呦總裁上線啦!!!】
【帥死誰了嗚嗚嗚】
【帥沒帥死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肯定帥死貓貓了哈哈哈】
【我也發現了哈哈哈貓貓都不困了哈哈哈】
【老公都上來了可不就不困了嗎哈哈哈】
裴予的致辭很簡單,沒有多少套話與廢話。
唯一重要的信息就是,他以個人名義成立的新經紀公司,取名為“煙火”。
煙火。
程洛在唇齒間咀嚼了一番這個名字,遠遠地與臺上的裴予對上了視線,似乎只有那麽一瞬,但卻仿佛含了千言萬語。
……
宴會持續到了接近午夜。
程洛都記不清自己跟多少人說過話,也記不清自己說了什麽,只記得手裏的高腳杯換了好幾個,澄澈的酒液映着光影,令他有些思緒模糊。
這種場合喝醉可就太不像話,于是程洛也就早早離開了人群,還好酒精度本身也不高,不至于讓他徹底糊塗。
他想了想,這時候人們大都在宴會廳,甲板上估計就安靜了。
他一路往甲板上去,偶爾撞見幾個剛剛跟自己搭過話的藝人,只得又停下來應兩句聲。
“看見裴總了嗎?”
“是呀,裴老師去哪了?想必程老師肯定知道吧?”
程洛搖了搖頭。
其他人說笑了一番,也不把玩笑開過,沒再追問下去。
程洛腳步有點軟,往甲板上走去。
倒不是敷衍,他倒真不知道裴予去哪了。
前兩個小時他在應接不暇的時候,偶爾也遠遠地看到裴予被衆星拱月般圍在中央的身影。
只看一眼就高下立判,很顯然裴予在這樣的場合裏簡直是應對自如,游刃有餘。
這裏是他的主場,他的姿态與手腕也絕對配得上成為絕對控場的核心。
怎麽現在還躲不見了,以至于別人還來問自己?
程洛拿起一直沒來得及看的手機,想給裴予發條消息問一問,卻發現在二十分鐘前,裴予給他發了條消息,而自己沒看見。
點進去一看,是個位置信息。
程洛不明所以,回了個“?”。
對面幾乎是立刻開了一個“共享位置”。
程洛點了進去,見裴予的位置離自己很近。
然而擡頭在甲板上放眼望去,卻看到裴予的人,只能看到空曠的甲板和遠處岸邊星星點點的燈火。
程洛低頭看着位置地圖,朝着裴予那邊再走幾步。
直到他和裴予的位置箭頭已經幾乎完全重疊,面前還是空無一人。
難道不是在這一層?
程洛停下腳步,低頭發消息。
一個字剛輸進去,手臂卻被人驀得攥住,接着受不住突如其來的力道,被人拽倒了旁邊的一個甲板樓梯下放雜物的一個小房間裏。
房門砰得一下關上,四下漆黑一片。
程洛:“???”
眼前一下子什麽都看不見了,程洛吓得驚呼出聲,只發出了一個音,就卻被人捂住了嘴。
這裏實在黑暗又偏僻,跟幾分鐘前在人潮如織的宴會廳時感覺完全不一樣。
程洛心下驚懼,嗚嗚嗚掙紮了兩秒,只覺面前的人身形似乎很高大,自己完全圈在了對方的掌控之下,掙紮根本沒什麽用。
還沒來得及冷靜下來,程洛在掙紮間鼻子碰到了對方的手心,忽然就聞到了淺淡又熟悉的木質雪松氣息。
條件反射一般,狠狠吊起的警戒心猛地一下子就掉到了底。
極近的地方,低涼的嗓音短促地輕笑一聲,溫熱的吐息落在程洛耳邊,有些簌簌地發癢:
“怎麽不掙紮了?”
程洛氣得簡直懶得回答,擡眼瞪了對方一眼,雖說在黑暗裏看不清身前的人,但猜也猜得出來,那雙一貫冷冽的眉眼此時一定帶着些許狡黠笑意。
逗貓的人還沒逗夠,于是刻意放冷了嗓音,透着點侵略感:“這裏漆黑一片還無人經過,不怕我對你不軌?”
作者有話說:
你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