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飛雲寨盤踞深山已久,秦雲落草為寇後更是依據山勢挖出不少山道,山腸錯綜複雜且氣密不周,不懂其中曲折之人若是誤闖,必會走失。
飛雲寨匪群不過小數百人,官府屢次圍剿卻毫無進展,正是緣究于此。
謝九霄與秦雲不過是前後腳錯開,再攆上卻是費盡時間。
一是他不懂山腸彎繞,逮了好幾個歹人才終于逼問出秦雲最終出逃的路徑。另一則,他是獨身,秦雲身邊幾個并非全是酒囊飯袋。
其中一個胡人刀功不錯,謝九霄料理此人途中還挂了彩。
他是趁夜黑入了寨,追上趙玲珑一行人時天邊已經翻出魚肚白。
謝九霄右手刀一翻,刀背血珠虛空帶出一道殘影,落在對面秦雲眼底只剩下兇殘戾氣。
“你是哪家的兒郎,且報上名來!”
一口流利的漢話,可見世人傳言秦雲身受漢家教養并非虛言。
謝九霄神色未動,視線只在對方身後的兩位女郎身上一掃,冷然道:“謝家,謝九霄。”
僅一眼,心思深處卻是波濤洶湧。
對首高大男子身後立着的兩位女郎,被綁縛的是趙玲珑,另一個雖身姿發福,可五官隐約的熟悉感,他不會看錯。
那必定就是自年幼走失的小妹。
此時箭弩拔張,秦雲身邊雖只有一人随扈,卻有恃無恐。
他貿然不得。
秦雲并不小觑這位謝家兒郎,心中掂量一番,道:“渝州城有一不良帥,也是姓謝,可是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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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拉什麽家常?謝九霄腹诽,“正是在下。”
“去春三月,我有一結拜兄弟身死你刀下,至今死不瞑目。看來是老天開眼,要我秦某人今日一報舊仇。”秦雲陰狠一笑。
他示意手下看緊趙玲珑,腰側彎刀一抽,整個人如利箭一般奔向謝九霄。
這人說動手,一息都等不了。
謝九霄并不怯戰,腳下一揚灰塵,趁了先機,撲向對方。
他們二人戰成一團,一時難分難舍,押着趙玲珑的匪徒眼看寨主一刀破了對方腰腹,呵呵一笑,揚聲道:“寨主,此地未曾脫離險地,奴先帶着夫人和這金元寶去寶地等您。”
所謂寶地應是他們黑話,謝九霄耳聞秦雲一聲應答後,那人押着妹妹和趙玲珑上了馬車,終于慌神。
秦雲本就功夫不淺,常年游走在生死線上的人,刀狠手重。
觑見對面人分心,面上陰鸷更濃,一刀揮開攻勢,拼着自己腰背一刀,竟是刀尖向後,要将謝九霄捅個對穿。
情知不妙,謝九霄後牙一咬,避開要害,竟要生生受了這一刀。
恰這時,有一褐色殘影自高處‘嗬’地一聲撕裂空氣,帶着凜凜殺意,直撲下首秦雲面門。
這一箭勢如破竹,秦雲半途迫不得已求生,本該向後的刀影将這只要命的箭擋下。
握刀的手背在身後,遮住他手腕上的顫抖,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箭的威力。秦雲視線落在自斜坡落下的身影上,道:“你又是何人?”
“将死之人,何必多舌。”崔昫道。
豎子不知天高地厚!秦雲心中暗恨,深吸一口氣,殺心又起。
豈料,這人卻不像之前那人反應。
視野之中,對方手中弓箭再起,滿月似的弓身,銀尖一點被初升的日光折出寒光閃爍,莫名讓秦雲心中一咯噔。
區區一支箭而已。他心中寬慰道。
然,武人天生的感知讓他心生警惕,目光下意識移向對方身後斜坡。
方才,對方就是從那處現身。
正是草木茂盛之時,若是有群勢之人隐在暗處......
秦雲莫名脊背發涼。
像他所想,崔昫箭矢拉滿之時,斜坡之上另有數人箭指秦雲...
“等一下...”謝九霄呼聲剛起,耳旁只餘呼呼風聲,再轉首看去,上一息險些要了他命的人,已經被穿成一個人形靶子。
謝九霄無聲站立:......
這人做事為何如此輕率?
崔昫回應道:“做什麽廢話,殺了他以絕後患。難不成你還要和他做婚事親眷嘛?”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謝九霄斜視他,冷哼一聲,“殺人的時候你倒是痛快。這人死了,趙玲珑叫他手下綁去了什麽寶地。崔二爺神通廣大,不若告知在下,這寶地究竟在哪裏?”
崔昫動作一滞,慢半拍反應過來——方才只惦記着殺秦雲而後快,卻忽略了此地沒有玲珑的身影,“人往何處去了?”
謝九霄呵笑,草草裹了幾下傷口,翻身上馬,“一輛馬車,只一個賊子,就不勞崔二爺費心了。”
他邊說,邊驅馬路過跪倒在路中央的秦雲,眼看曾是一方禍首的人如今正正是死不瞑目,蒙在心頭多年的陰翳一朝驅散,只覺痛快。
崔昫接過手下遞過來的缰繩,急急追上謝九霄。
卻說另一側
馬車震蕩,颠地人五髒六腑都像是要移位一般,趙玲珑一臉菜色,強忍着不适,開口道:“你可還好?”
秦雙,不,應該是謝小妹扶着車窗,視線從窗外落在趙玲珑身上,勉強一笑,“還好,勞你費心了。”
口中應着還好,緊鎖的眉頭卻說明她并非如此。
不能繼續坐以待斃。
趙玲珑心中一定,晃蕩不已的門簾影影綽綽地露出匪人的身形,注意到他并不關注馬車內。
她悄聲開口:“謝大人與那賊人纏鬥,一時未必趕得上來,你我不若自想出路。”
謝小妹道:“女郎有何高見?”
趙玲珑示意她解開被綁着的雙臂,輕聲一句冒犯了,然後從謝小妹發髻上取下一只銀釵。
因着懷了男胎,秦雲對她一貫大方,環釵首飾也是上品,手中這銀釵精致小巧,卻也鋒利不已。
她是個膽子大的,一點點挪到車簾後,尋着時機手中環釵高舉過頭頂,眼看就是下劈,勢必要将那匪徒一擊斃命。
與此同時,自馬車後傳來一陣如雷馬蹄聲,那駕車的歹人只以為是寨主得勝歸來,哈哈一笑,還未看清車後馬上之人,眼尾餘光卻見有人在背後做鬼。
求生念頭一起,他下意識回身架住來者,到底是常年走在兇悍路的人,手上力氣遠超尋常人,更何況只是一區區女子。
他看清自己架住的‘兇器’,再憶起對方方才的架勢,一時腦中暗火燒起,“灑潑辣貨,竟險些叫你坑害!”
趙玲珑叫他牽住手腕,順着馬車颠沛上下,索性心裏發狠,一腳蹬在對方腰窩上,竟是拼着将人踢下馬車的樣子。
那人冷哼一聲,将人用力摔進車廂,“且省些力氣吧。到了地方,定要你好看!”
威脅的話說盡,他回身重新控住缰繩,惦記着方才響起的馬蹄聲,他再次回頭,卻不想一把套索橫空飛來将他脖頸套住,而後一陣猛力将他扯地飛起。
一切就在電光火石之間,未等他回神,整個人如天上紙鴦,竟是飛離馬車。
奈何他前遭遇了趙玲珑的暗算,為了防範多留一手将馬車缰繩拴在自己身側。他人飛起,帶得缰繩收緊,馬兒吃痛,‘喲’地痛呼一聲,猛地飛竄出去。
趙玲珑受牽連被掀翻摔倒,等她捂着生疼的肩膀再一次撩起簾子,才發現賊人不知去向,馬兒像是受了刺激,四蹄飛揚,一副要撞山的不要命架勢。
事實上,馬兒一路瘋跑,過了山口,再往前竟是一處絕境,山壁橫立,只進不出。
趙玲珑暗道一聲要命,回首正要開口喊什麽,就見車內謝家小妹已然是滿頭大汗,上身靠在車廂,面上痛然,粉白裙衫上血跡湮成一團。
竟在這個關頭!
趙玲珑急忙到她身邊,連呼幾聲,見人已經失了意識。
恰這時,車上‘哐’地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麽重物落在車前,過一會兒,飛馳的馬車竟漸漸緩了下來。
趙玲珑一時猜疑是那秦雲回來還是別的,哪裏還顧得上己身,急聲大喊:“夫人小産,快快叫醫者...”
‘霍’一聲,有光亮自外而來,趙玲珑擡頭看去,待看清來人是誰,一口氣險些窒在胸口,愣一瞬,她人未察覺,卻不知何時竟溢出淚珠。
崔昫只覺胸口一痛,見她哭了,慌神開口:“玲珑,萬事...”
另一道喊聲截斷他,謝九霄已經趕上來,“人還好嗎?”
趙玲珑急忙回應:“快去找人,謝小妹怕是要早産。醫者,穩婆,婢子,還有....”她舔舔發幹的嘴唇,努力鎮定下來,“還有熱水,剪子。”
謝九霄被這一訊息砸地腦袋恍惚,索性理智還在,聽了吩咐,急忙喊人準備。
荒郊野外,也不知謝九霄從哪裏找了人來。
趙玲珑耳聞馬車內穩婆歡喜一聲‘生了,生了,母子均安。’,腦中繃緊那根弦終于松懈,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攥着崔昫的手臂。
崔昫明顯感覺到她手上力氣減去,看她長籲一口氣,知道她雖一言不發,大約心情終于好了幾分,“扶着你先安坐一會兒吧。”
趙玲珑感激地笑了笑,直到這時才覺得自己魂歸,“萬幸!”她撫着胸口長嘆一聲,對上崔昫擔憂的目光,鄭重道:“這次要多謝你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說謝。
崔昫并無應承,只如往常一般守在身側,“你無事就好。”
如此輕描淡寫的一言,竟将她殘存的後怕驅幹淨,趙玲珑不再回避,憶起他和離後的舉動,終于肯定自己的猜測。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視線落在自馬車而出的穩婆,上前詢問內裏。
産婦受不得颠簸,謝九霄為了妹妹身子,備好一切,将人重新安置回城。
這一遭算是大勝。
不僅救了謝家小妹和趙玲珑歸來,同時還将盤踞在深山中的飛雲寨上下清洗,其中匪首秦雲更是身首異處,屍首被人游街,受盡城中百姓唾棄。
/趙府
趙玲珑被雙親追着問了好幾來回,終于被放回自己院子。
豈知貼身丫鬟杏仁又是一通哀嚎,好容易将她哄好,趙玲珑無奈道:“這本就不是你的錯,錯在那賊匪,你要是再說一句該死,便不許在我身邊做事!”
杏仁唔吱幾聲,熱淚滾過幾番,終究還是想在女郎身邊做事,只好不再悲戚,“女郎安生,奴便安心。只便宜春草那個賤人,竟叫她卷上金銀逃了。”
她口中的春草正是當夜給趙玲珑遞上蒙汗藥茶水的丫鬟,當日寨中混亂,事後盤問人員,才知那丫頭機靈竟早早逃了。
無怪杏仁痛恨,若不是春草接應,料寨中人也不會那麽順利。
不過官府已經發了海捕文書,想來她一個女子日後境遇不會好。
趙玲珑懶得将精力放在這些人身上,見外院管事上門請安,示意婆子将人迎上來。
“因我之故,倒是叫掌櫃們受累了。”
管事行了半禮,卻不敢生受主家的請罪,道:“您是當家人,您的安危才是舉家之重。勞才們當不得一句受累。”
兩人來回幾句,話題回到這幾日家中生意上。
險境中不知歲月,一番生死,已經是三天過去了。
幸而當日崔昫将她遇險的事情遮掩得好,各方生意并無波動。
談起生意,就沒有閑暇功夫。
杏仁相機遞換茶水,再出來正好遇上來問話的胡媽媽,“女郎正和管事盤賬呢。”
胡媽媽探頭看了幾眼,手中盤佛珠的動作不停,絮叨幾聲阿彌陀,“瞧着女郎神色還好,婆子我也放心。不過晌食前還是要記得遞上一碗安神湯。”
杏仁乖乖應是。
兩人湊在一塊自然又是一番感嘆。
過了日中,崔昫和謝九霄竟是不約而至,兩人在趙府門前遇上。
走失多年的妹妹重新歸家,且自己搖身一變,當上了舅舅,謝九霄面上春風得意,“崔二爺這是往哪去呀?”
明知故問!這厮小人。崔昫心道。
他不搭茬,謝九霄也不惱,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後邁進門檻,“官府剿匪乃是天經地義,嘶...這行伍剿匪,可就小題大做,您說是吧?”
崔昫未受分毫影響,冷着一張臉頂回去,“若不是行伍之人,只怕你早就被秦雲捅死了。男兒頂天立地,義字當頭,想來謝大人不是那等狼心狗肺的人。”
兩人一來一往,捏着對方的錯處,沒完沒了起來。
前面引路的小厮心中驚奇:聽着像是仇家,怎麽他老覺得這二人親密不少?
怪哉!
錦繡閣
趙玲珑聽二人,主要是謝九霄将飛雲寨善後的事情講明,沉默半晌。
縱是前後兩遭人生,見過諸多惡人惡事,乍一聽聞趙胡為的一應行徑,還是忍不住感慨:種其因者須食其果。
她雖然早就篤定飛雲寨迫害一事真兇是趙二叔在背後做鬼,牢獄審出來結果再看,還是低估了此人的惡毒。
那日父親重病蘇醒将他侵吞趙家財富的幻想破滅,豈知賊子心不死,竟還勾結山匪,一時重金懸賞,不要趙家夫妻性命,竟是要擄了自己賣去下賤腌臜地,拼得是要折辱自己,叫趙家蒙羞,雙親郁郁終生。
謝九霄看她面色怔然,寬慰道:“雖趙胡為跑了,但是他家中老小都已锒铛下獄。他已是半截身子埋在土裏的人,流竄求生,不會有好下場的。”
趙玲珑怎麽不知道這些,不過一時沉了心思。
她面上淺笑,喟嘆過後,将這些煩心事抛諸腦後,主動問起謝小妹,“她那日境地兇險,不知近來休養的如何了?”
謝小妹被擄去山寨,後做內應助剿滅山匪一事,謝九霄并未張揚。
畢竟世人口舌紛争,他不願意讓妹妹攪和在流言蜚語中。
城中人只知道謝家小妹幼時走時,被一對好心的農家人收養長大,機緣巧合遇上了謝九霄,被認回家門。
“妹妹身子漸好,出門前知道我來尋你,還說你若是得空,想邀你過府一敘。”
謝九霄想起家中奶呼呼的小侄子就歡喜,伸手捏了一塊粉團滋,比拟着道:“玲珑,小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那日襁褓中初見他,鄒巴巴一團,瞧着不甚好看。今日出門前看過一遭,小臉蛋白裏透着粉,跟你這米滋團似的。”
聽他們說得起勁,被冷待的崔昫也不着惱,見趙玲珑茶盞一空,不等下人反應,他已起身乖巧地續上。
謝九霄興致沖沖的話語一頓,莫名心裏不痛快,再看趙玲珑自然而然接過去淺啜一口,那不痛快一發酵,頓時成了酸味。
這不是上趕着給自己找膈應嘛
心裏不起勁,就連說話的興致都沒了。
他自顧說了幾句,托言衙門還有事,告辭離去。
趙玲珑不好攔着,只當他是真的有公務在身,招呼下人一路好送,一轉身,正好瞧見崔昫面上一掠而過的笑意。
她懷疑自己看錯了,道:“你方才是笑了嗎?”
崔昫一臉無辜地搖頭。
是她看錯了?
趙玲珑納悶不已。
伺候在一旁的杏仁機靈,帶着其他人退下,臨走還特意将那一日崔家送來的衣裳擺在堂中間,“女郎,那日出了岔子,崔二爺又心裏惦記着救您,竟将這頂頂重要的東西落下了。你看該怎麽處置吧?”
話問了,沒得吩咐,她自顧退下。
趙玲珑疑惑地看着侍女匆匆而去的背影,掀開紅布,頓時愣住。
這...不是喜服嗎?
“崔昫,這東西....”
崔昫表現得挺高興,“紅袍是我母親親手做的,玲珑你看,這上面百年好合的紋樣還是你最喜歡的劈金繡。怎麽樣,喜歡嘛?”
哦,劈金繡配上織金錦自然好看,她下意識點點頭,過後一愣:現在是看東西好看與不好看的時候嗎?
難道不應該解釋下這大紅喜跑出現的理由嘛?
被帶跑偏的神智重新歸位,趙玲珑輕嘶一下,奇道:“好看是不錯,可這東西緣何出現在我這裏?”
崔昫誠懇解釋:“你我大婚,我又是入贅,這大婚禮服自然要過你眼。”
趙玲珑瞠目——生死一趟,竟将這件事兒給忘了?
聽他提起,趙玲珑恍惚覺得飛雲寨一事好似過去幾個春秋一般,心頭殘餘的陰翳一掃而光。
兩人對視,靜默半晌,趙玲珑最先敗下陣,開口:“崔昫,你要入贅...”
崔昫點頭。
她一頓,“知道你要入贅我趙家,我能問一下緣由嘛?”
他毫不拖泥帶水,幹脆又利落,“淑女窈窕,我傾慕良久,自然思之甚切,相求兩姓之好。”
趙玲珑一時失語,這答案出乎她意料,卻又有幾分應了自己心中猜想。
她抿唇不語,心裏覺得荒唐,可又說不出哪裏荒唐,反問道“你說傾慕?”
崔昫點頭。
怎麽可能會傾慕她呢?
這種想法剛冒出頭,另一想法立馬反問:怎麽會不傾慕她呢?
若是不傾慕,哪一人會抛開生死,置滿城流言蜚語不顧,像個小跟班一樣,日日守在隐廬等她?
若是不傾慕,哪一人會不辭路遠,不吝滿眼髒亂,陪她在呼雲山那窮山惡水之地呆上數日?
若是不傾慕,哪一人會擅動軍營府印,冒着殺頭的罪名,救自己于惡徒之手?
還有,當日父親重病,也是崔昫守在一側相護...
還有,趙家入商會,自己做生意,一路擋風雨的還是崔昫...
還能為了什麽?
答案顯而易見。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她不會忘記上一世自己與崔昫成婚後,對方數年如一日的冷淡。
那些歲月不是假的,如今歲月亦是真實。
她腦海中混亂不堪,猛地想起一事,質問道:“當年你本該赴京趕考,如不是我多事,非要上廟中祈福,你也不會受連累摔個斷腿,失了功名。”
怎會是她的過錯?
崔昫急忙解釋:“我與兄長同場下考,又同時中榜。你應知我與長兄的糾葛,當日不去趕赴,乃是我自己不願。怎會是你之過?”
趙玲珑一慌,又道:“那...那你與我成婚,都是因為老太爺時定下的婚書,後來和離不也是如你心意嘛?”
怎麽會是如他心意?
崔昫二度解釋:“我是死都不願的。可...可和離是你所求,我怎麽會不應呢?再者,老太爺埋進土裏多少年,若是我不願,憑是誰來,那拜天地的頭還敢強按不成?”
趙玲珑一回憶,好似最初和離崔昫确實是抗拒的。後來應下,她只以為是時間長了,他不再顧忌兩家名聲。
原來,所有的說辭都是自己憑空添補的。
那許多想不通的細節竟忽地清晰了,此時再看,好似她才是那個負心人。
說成婚的是她,要和離的也是她,最後冤枉了人,嘴上沒怨詞心裏始終有一股不甘的,竟也是她!
道是天意弄人還是人過是非?
她一時不敢直視對方,眼神飄忽,不知怎的,落在大紅漆盤那件吉祥呈囍的衣裳上。
方才還覺得此物荒唐,如今再看,竟覺得似乎有那麽些......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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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咕咕咕,鴿子精又回來啦~~~
三次元的事情比較煩~
現有存稿已經快要尾聲了,後續補更中
磕頭求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