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話一出口,丁聰就察覺到不妥。
但是順着自己話音往遠處想。
——丁家算得上家纏萬貫嘛?
算!祖上三代經商,做的是地道的蜀中菜,雖不是楊家一般聲名赫赫,但在渝州城稱得上名號。
——他丁聰尚未娶得正室,入贅趙家,有什麽好處?
這好處可太大了!
誰人不知,城西趙家大房崛起,根源在家中獨女趙玲珑。
渝州隐廬,蜀中番椒,商會名譽會長,趙家的實際掌權人,甚至有可能是将來渝州城的女首富。
這麽多頭銜加身,丁家若是有她扶持,水漲船高,将來必會如日中天!
——他丁聰配得上趙玲珑嘛?
那是自然!
樣貌...額...端莊,身材...額....适中,性情...額....良善,就算這些比不上別人,但他有自己的長處呀!
這番思緒只在心中盤旋一瞬,丁聰眼中一亮,絲毫不知自己的後鬧手正給身後如刀一般的目光刮着,“我丁家與你趙家同是蜀中商戶,這商戶配商戶,王八配烏龜,天經地義!”
趙玲珑:“......”
??王八?烏龜?自己上趕着做龜孫就算了,做什麽還要拉她下水?有病呀!
不是商戶出身的崔昫慢慢收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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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貨叫什麽來着?
丁聰越想越覺得有譜,只覺福至心靈,“我膝下無子,入贅你趙家,生下的孩子頭一個男丁可以姓趙,第二個得姓丁。”
趙玲珑斜眉一挑,道:“那我要是生地都是女郎呢?”
這麽背?
丁聰頓一下,身為丁家唯一男丁的他下意識皺起眉頭,這傳宗接代可不是小事呀,“那你便不該攔着我養外室。”
外室養在別的地方,不會招了趙家人的恨,只要生下他血脈,記在丁家族譜上,如此便可兩全其美。
病得不輕呀!
趙玲珑面帶同情,一臉‘全渝州你想得最美’的神态,“我呼雲山村有一處曠野,那裏有上千只野豬,平日吃我喝我,到了時候,還能下崽,養得肥後宰殺了更是渾身都是寶!”
她伸出食指上下點點丁聰,啧啧一聲,“你瞧瞧你,還不如我那野豬有用呢!”
被人貶低地連一只豬都比不上,丁聰不由喊道:“你不娶崔昫,也不要別人,如此心高氣傲,怕不是要一身孤寡做個老道姑?”
趙玲珑半只腳邁進大門,留餘音傳出,“謝丁小郎君良言,玲珑自會考慮的!”
他根本不是在為她好,那是譏諷...譏諷!
丁聰內心瘋狂嘶吼,對方卻連半個眼風都吝啬,只剩吹青色半臂随着搖曳步子蕩起一層層好看的波浪。
氣人,偏這個瘦伶伶背影,确實有幾分姿色。
丁聰眼神一變,心中尚未譴責自己竟然覺得趙玲珑好看,視線中堵進一席竹青色長衫和對方腰上的盤玉珍珠扣。
他慢慢擡頭,然後是僵板着一張臉的崔二爺對視。
等等...等等...
他一股腦從浮香樓沖出來之前,是不是忘了什麽?
趙玲珑并非獨身而來。
崔家二爺甘做護衛,一臉春風得意好像狀元及第一般游街神情,很明顯對趙家贅婿身份勢在必得!
他剛才當着崔二爺的面,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
丁聰嘴巴開合幾下,無力地辯解:“二爺,哈哈哈哈,我方才那是開玩笑的!”他左右瞟幾眼,順手拉了替罪羊,“是趙端方,是他,他非說趙玲珑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推拒您的婚事,我這才口出狂言!......您信嗎?”
崔昫并不言語,順着他手指方向瞥了一眼找趙端方,“你何時回了渝州?”趙端方回來,那他父親莫不是也回來了?
當日圍堵趙家,威逼趙家姐弟的事情尚未了結。
趙端方被賣,心裏有一萬句髒話,老老實實地回道:“二爺,某是秋菊宴會前回城的。”
秋菊宴?算來已經有半月功夫。
他心中想着什麽,視線落在道路兩側泛黃的樹葉上,道:“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呀!”
是嘛?丁聰心裏哆嗦,二爺,您說秋高氣爽的樣子真可怕!
真的不是在說秋後問斬?嗚嗚嗚
不過是幾個不足挂齒的小癟三,崔昫并不放在眼裏,瞧他們軟腳蝦似的,轉身往裏店中走去,“這幾日謝九霄在忙什麽?”
侍衛道:“回二爺,十日前,謝不良帶着十數甲兵出了城。最後行蹤出現在城北二十裏的一處茶寮。”
城北?看樣子是找到飛雲寨的落地處。
崔昫吩咐道:“另外派得力的人去呼雲山,趙家夫婦在那兒,将人好好護持住!”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方才那青年的出現,讓他回想起當日趙老爺遭遇山匪一事。
蜀中多山多崎岖,總有偷奸耍滑之輩不願勤懇本分做事,拿着幾把刀刃就敢落草為寇。
大城有高城池,更有裝備齊全的士兵守備,山匪沒膽子入城,便占據險地勢截殺過路商戶。
蜀南最大的一處土匪就是飛雲寨。
據說這飛雲寨的寨主是個胡人,自小卻是在漢家長大,學得一身兵法和城府,為非作歹,殺人越貨。
按謝九霄那失散多年的妹妹傳出來的消息,飛雲寨是收了銀錢這才不遠長途,半途守着趙老爺。
要想知道真兇,便去看此事的最大受益人。
若是趙老爺真的一命嗚呼,發動趙家族人的趙胡為便是最有可能把持趙家的人。
奈何沒有真憑實據,趙胡為又連夜離開渝州,官署便将此事暫時放在一邊。
侍衛并不遲疑,應了一聲喏。
事情确實如崔昫預料的那般,趙端方的出現,背後有他父親趙胡為不安分的小心思。
然後崔昫算準一半,他以為趙胡為因財生恨,只會惦記身在呼雲山的趙氏夫婦,卻不想趙胡為為人險惡,眼瞅着不好對趙家夫婦下手,便心中惡計。
等崔昫收到消息的時候,趙玲珑已經消失整整一夜。
杏仁跪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是春草那個小賤人,她夜間給女郎遞茶水的時候下了藥。女郎心疼奴婢,早早吩咐大家休息。是她,說什麽白日睡多了不困。”
她嗚嗚幾聲,“怎麽辦呀?女郎被她帶走,會不會受什麽委屈?老爺和夫人都不在,這可怎麽辦呀?....嗚嗚...”
崔昫被這聲音吵得頭疼,加之聯想到玲珑可能遭遇的事情,更是心煩。
門外終于傳來腳步聲,崔青紅着一雙眼,身子繃緊,直直跪在地上,“二爺,崔大...崔大沒了!”
崔昫猛地閉上眼,一顆心沉到底。
這是最壞的情況。
崔大是他派到趙玲珑身邊的暗衛,功夫一等一的好,當日在呼雲山幫着玲珑漫山抓野豬的憨厚樣子依稀還在腦海,如今已經...
他道:“怎麽死的?”
崔青哽着喉嚨,“身上都是刀傷,致命之處在當胸一箭。頭...頭...不見了!”
找到崔大的地方是在趙家偏院。
從玲珑女郎的住所一直到那處地方,一路上都是刀劍打鬥的痕跡,足以說明崔大寡不敵衆,屈辱致死。
“趙家的護衛呢?”
偌大的趙家,沒有府兵,豪奴壯仆,家丁并不會全然不知動靜。
“迷汗藥是下在了井水裏,府中上上下下都睡死了。有一個小丫頭喝地少,應是起夜,不小心撞上了賊人,也被殺了。”
杏仁驚呼一聲,才知自己也是逃出一命,那女郎怎麽辦?賊人将女郎擄走,是要殺了?還是...
她不敢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添一點煩惱。
這是有備而來!
裏外有人接應,下藥在先,殺崔大擄人在後,如此窮兇極惡,只有一人會有此番心思。
崔昫強壓着理智,“你帶人去丁家,先抓住找趙端方,問出趙胡為的所在。”
“着人飛鴿傳書給謝九霄,告訴他...”崔昫的視線落在桌上。
那上有一漆紅大福盤,绛紅色的黑邊金繡錦袍,百年好合的镂空花紋,最上面是琴瑟交合的玉帶鈎。
那是他的喜服。
母親今日做好,他只看了一眼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給玲珑看。
天還沒亮就出門,誰知,天不遂他心意。
他完全不敢想那些賊人會怎樣欺辱玲珑,“...給謝九霄傳信,玲珑被抓,一切以護住玲珑性命為先。切記!”
崔青知道事情的嚴重,不敢耽擱,轉身就走。
杏仁見他們都走了,心裏一慌,直直撲出去拽住崔昫的腿,“二爺,二爺,您一定要救救女郎。她雖是幾次拒絕您,可那是因為您先負了女郎。是您欠她的,您欠她的!”
崔昫低頭和她對視,一向憎惡他人接觸的人如今看着這樣涕泗橫流的臉蛋,竟不覺得不适,這是真心對玲珑好的人,“你起吧,好好看顧着家裏內外,消息不要走漏,對外就說玲珑中了風寒不便見客。還有...”
他視線落在一臉慌張,踉跄着往這邊沖的秋意,“你家小郎君是家中唯一主持大局的人,你在他身邊好好守着。守好了,玲珑回來便不會責怪你。”
他難得如此善解人意,杏仁被那句‘女郎回家’感染,擦幹淨眼淚,爬起來跟在他身後出門安撫秋意郎君。
看着對方離開,她終于想起來,“二爺,您去哪裏呀?”
“府衙,軍營。”
簡短地兩個字,擲地有聲,男人背影如山,陽光傾瀉而下披在他昂藏身軀下,隐有柱天踏地的寬慰力量。
杏仁鼻頭一酸,又一次落淚——女郎總說二爺不喜歡她,怎麽會呢?
只怕是喜歡到了極致才對。
她方才看得分明,侍衛回話的時候,二爺背在身後的手一直在發抖。
她想,女郎回家的時候,我一定要告訴女郎,崔家二爺早已情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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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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