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想要借宿
慕星努力睜大眼睛,想要從長途跋涉的困乏中找出眼前景象是幻覺的蛛絲馬跡。
曾經的被她養得嬌嬌豔豔的小花們,在不知何時的大火灼燒下,化為灰燼,只殘有一絲留存過的痕跡,而風一吹來,便簌簌融入塵埃。
原本綠藤環繞的石屋,如今已是焦黑一片,藏在各處的小動物,早已奔走逃亡,再也不會回來。
她生命中少得可憐的溫暖,似乎都在這幾天一一消散。
可是慕星不明白,她明明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風帶着近冬的寒意,拂過臉頰,帶出眼淚冰涼的觸感。
這時的流淚是無意識的,慕星木愣愣地站在田埂上,直直地望着大火焚盡的花田,還有只剩下焦黑的石料的小屋。
“這片地亂七八糟的也沒人打理,放着幾個月了,它的主人是死了嗎?”
慕星聽到有人這麽說,保持原來的動作站着,沒有回頭。
“聽說主人是個傻子,死了還是怎麽的,沒人知道。”另一個人回答。
“是嗎?傻子種什麽地,沒人照顧?”
慕星垂着腦袋,夕陽映在她蒼白的臉上,調味一般,為這張素淡的臉,加上了一些金黃的顏色。
她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依舊是很脆弱的模樣。
路過的兩個陌生人看到了慕星,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背影,就讓他們心中産生了許多遐想,生出了些孔雀一般開屏表現自己的想法。
兩人說話聲音大了起來。
“私生子啊,有什麽人照顧,你剛來不知道,我來了有兩個星期了,這家的那個omega,風評很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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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裏有鄙夷的語氣,慕星被刺得縮了縮肩膀。
“omega?怎麽個差法?偷東西?還是偷人?”
另一個人點到為止地閉嘴,留下一些默認似的懸念,“這我就不知道了,不光彩的事情,大家怎麽好随便議論。”
可是他的意思,好像就是這樣的,慕星又被帶上了個莫須有的帽子。
“那這裏是怎麽一回事?報複?”
偷人做小三的這一類的,自然會被原配記恨。
慕星也想知道,這裏是怎麽回事,她并沒有得罪過任何人,也沒有與誰有過龃龉不合。
“啊,這個啊,前段時間燒稭稈,火沒滅盡,風一吹,火星飄到了這邊,這地裏鋪了層落葉,又幾天沒下雨,那風一吹,火冒得和爆炸似的。”
慕星聽他的描述,心裏澀澀地疼,她的花花們,原來是這麽變成灰燼的。
“可燒成這樣,一直就沒人來救火?”
為什麽沒人來救火?
慕星望向不遠點點的燈火,別的村民回到溫暖的家,與家人同坐一室,說說笑笑,阖家歡樂。
“嗐。”回答的人語氣輕松,仿佛在讨論今晚吃的什麽菜,“一個傻子的東西,又不明不白的不知死活,誰願意費那麽大勁去幫着滅火啊。而且那傻子,不是風評不好嗎?況且還是個私生子。”
他好像忘了,火并不是慕星引起的,他們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在事态嚴重時冷眼旁觀。
私生子就是萬惡不赦的。
有正當名分的人們喜歡這樣想,為自己的平庸找出一點高高在上。
兩人步伐穩健,向着歸家方向越走越遠,交談聲音越來越小,內容無非是些對私生子的不屑與惡心,這一類話題,慕星從小到大已經聽得很膩了。
她擡起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手背冰涼一片。
她以為回到鄉下、回到家裏,躺在柔軟溫暖的床上,不管進城那四個月經歷了多少委屈,聽着角落小動物生存的聲響,聞着窗外淡淡怡人的花香,就什麽都不用想,只要簡單的開心就好。
她以為這樣的願望不難,可是為什麽總是這樣,在希望剛剛冒出一點點的跡象的時候,殘忍的現實就化為一雙手,無情地掐滅所有光亮。
村子裏的人沒人願意收留她,不然慕星也不至于從小到大過得那麽慘,不光是吃大半年的壓縮餅幹,還有許多艱難孤獨的事情。
就像生病得很嚴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人們傾訴,希望能得到一點安慰。
可他們健康活蹦亂跳,每天疲于應對生活中的各種麻煩,壓根無法理解慕星的艱難。
所以他們很鄙視慕星這樣的人,裝模作樣,與世俗格格不入,是不被承認的出塵一般幹淨的人。這一點他們當然不會承認,他們只會指責她,是沒人要的私生子。
慕星一直知道自己很多餘,對于抛棄了自己的父親母親來說是這樣,對于擁有未婚妻和幸福未來的沈沉是這樣,對于老婆孩子熱炕頭、過着安穩生活的村民來說也是這樣。
很少有人考慮沉默地藏在邊緣,想要一點點溫暖的慕星的感受。
而她在這樣漠然的環境中,除了一昧順從別無選擇。
所以慕星放棄了許多,應有的、可以追求的,她以為可以靠自己取暖,像普通人一樣得到幸福,可事情并不是這樣的。
晚秋的風就算只是微風,也要比想象中的冷得多,田野間生命的聲響出現冬眠的跡象,她站在秋風裏,聽身邊枯葉飄落,也想要像冬眠的小動物一樣,隐藏于無人可見的黑暗中,将自己與世界的喧鬧分開。
可她沒有地方可以去,在這個需要呵護的時期,茫然無措地站在冷風中,失去了唯一溫暖的的家。
就連慕星也覺得很可笑,明明沒有人期待,這麽努力地活着又是為了什麽。
她想到了沈沉的笑,還有小豆芽一點一點長大的痕跡。
就算只是為了小豆芽。
想到這裏,慕星擡手摸了摸肚子,小小的,很可愛。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卻被冷風刺激得連連咳嗽。
咳起來肚子不太舒服,慕星不敢動作太大,小聲地咳了兩下,吸吸鼻子抹掉臉上的眼淚。
這樣就能堅強一點了。
通往石屋的小路因為沒人走長出了雜草,蓋在一層大火後的灰燼下,天邊夕陽餘晖逐漸黯淡,鄉下沒有路燈,今夜的殘月隐在薄雲後不夠明亮。
慕星走得很小心,站到小屋前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風透過毛衣縫隙,因為冷汗的緣故帶走了更多熱量,鄉下要比城市溫度低一些,四周多是寂靜的草木。
石頭堆砌的房屋被火熏得焦黑,木門早就化成灰,一眼望進去,裏面什麽都沒有。
火把她的家燒一幹二淨,慕星回來見到的景象,冷清得連火光也沒剩。
遠處鄰居家裏燈火通明,正在慕星為今晚怎麽休息發愁的時候發出一陣歡暢的笑,就連天上稀疏的星星也被震得抖了抖。
那她應該怎麽辦。
從前的慕星應該會自暴自棄地就這麽坐在廢墟邊上,先熬過夜晚發病的恍惚疲憊,再笨拙地想出解決的辦法。
可是現在小豆芽在肚子裏,秋天的冷風會讓她難受。
慕星鼓起勇氣,調轉方向往鄰居那邊走去。
先去問問,能不能借宿一晚。
在此之前,她從沒有做過這種事情,村民們特別是不得已與她成為鄰居的那戶人家,對于慕星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慕星知道,他們的小孩都叫自己病毒,帶着很單純的惡意,沒有理由地從第一次聽到父母家人對她表示不屑後,一并與他們一起對慕星持有惡劣的态度。
而她這種行為,想要借宿一晚什麽的,無異于癡心妄想,就算是小感冒也要早早吃藥消滅,又怎麽可能給病毒入侵的機會。
然而為了小豆芽,慕星依舊抱着一點點希望,希望鄰居可以讓她休息一晚。
發生了這麽多事,今天真的很累了。
慕星的情緒在害怕與絕望茫然之間來回輾轉,竟然不知道哪一樣要多一點。
而她少得可憐的開心,早就在浩渺的悲傷中湮滅了蹤影。
醫生應該說過,為了孩子也要保持開心。
慕星其實早就忘了開心的滋味,直到遇到沈沉,才短暫地體會到了這種幸福的感覺。
可惜幸福如昙花一現轉瞬即逝,現在的慕星滿心的害怕,手足無措地站在鄰居大門口,與別人的歡樂隔得很近,甚至隔着門都能聽到室內歡快的笑聲。
她其實不應該出現。
她已經想象到了這家的主人聽到敲門聲,打開門看到自己時,笑聲凝固的狀況。
室外很冷,因為衣服不夠厚,慕星被凍得瑟瑟發抖,猶豫許久,想到小豆芽,還是咬牙敲響了門。
輕輕的,如小獸試探的聲響。
沒人回應,歡笑依舊。
她開始想要退縮,就好像陷在絕境中,不管是往前還是往後,都不能逃脫。
既然這樣.......
嘎吱——
門開了。
這家的男主人看到慕星,臉上的笑變了些意味。
“小慕啊,幾個月不見,變漂亮了。”
慕星躲着他色眯眯的目光,攏攏衣服把小豆芽藏好,側着身斟酌着開口。
“你好,我......”她聲音不大,沒說完就被慢半步走來的女主人打斷。
“誰啊,什麽事,吃着飯呢,有什麽事這麽急?要不一起來坐......”她一邊咬手上抓着的雞腿,一邊探頭往外看,本來還很熱情和善的表情,看到是慕星後很快就垮下來。
“你來做什麽?”她瞪了自家男人一眼,拉着對方手一拽把人拽身後,隔斷了他的目光,“怎麽沒死在外面?”
作者有話要說: 嗚。
剛剛研究了一下點擊數據。第十一章 有什麽問題嗎?
為什麽點擊一下斷崖一樣掉了一百個。
大家>人<
有什麽問題可不可以說一下,這樣才能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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