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雜/種
“喲,還懷孕了啊?”周嬸的表情裏出現譏諷與嘲弄,“還以為你多正經,不是傲得很嗎?怎麽還玩未婚先孕這一出啊?”
慕星在她眼裏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棄婦,被玩弄一番就随便丢了回來。
慕星下意識不想承認,因為不想再讓小豆芽被人鄙夷地罵做私生子,這樣很難受的。
“沒有,不是。”為了保護小豆芽,她小聲否認道。
慕星弱弱的語氣和下意識護住肚子的手都讓周嬸更加懷疑。
她這樣的人從來沒有考慮過做出某些舉動會不會讓對方不舒服,會不會不禮貌,會不會太冒犯。
她們肆意妄為,以挖苦嘲諷為樂,無聊到了妨害社會的地步。
周嬸向慕星撲來,嘴上說着“做了婊/子就別怕被罵”,伸手就往她身上摸。
慕星一邊往後退一邊用手去擋,手背碰到了周嬸的手指,随之而來的觸覺很奇怪,好像滑膩膩的魚鱗上的粘液完全附在那雙指節粗大且粗糙的手上,伴有隐隐令人惡心的涼意,讓剛吐過的慕星又想吐。
她還沒來得及躲開,周嬸又往前撲了兩步,那雙不太幹淨的手差一點就要碰到小豆芽了。
“讓我看看這個小雜種。”她嘴上這麽罵着,那雙手伸得更近了。
更近了。
馬上碰到了。
慕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忽然一把推開周嬸,紅着眼像保護羊羔的母羊,支着沒有羊角的腦袋要與野獸拼個你死我活。
“你別碰她!”她的聲音不自覺變得沙啞。
她不能讓這樣惡心帶着惡意的一雙手碰到她的小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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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要小豆芽再經歷她曾經經歷過的悲傷的一切。
周嬸被她沒由來的大力與反抗推得連連後退好幾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在她印象中,慕星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表露出強烈情緒過。
周嬸嗤笑一聲,“都未婚先孕了,還這麽講究,碰也碰不得,裝得多幹淨似的。”
慕星只顧着護住小豆芽,不要她被惡心的目光來回打量。
“果然嫁入豪門這種夢是做不得的。”一旁的年輕女子尖利地笑道。
自從劉贏向慕星求婚後,她們這些年輕待嫁的omega被父母念叨的話題就從往常的鍋碗瓢盆柴米油鹽變成了“你學學人家小慕,釣個金龜婿”。
現如今釣個金龜婿又怎麽樣?還不是大着個肚子被人抛棄,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只能住在這棚戶區。
她看到慕星現在的處境,又想到近日父母的唠叨嫌棄,心中舒坦得好似中了一個億,忍不住要出口嘲諷兩句。
在她的引導下,大家全都尖利地笑起來,慕星在這樣刺耳的笑聲裏,攏攏衣服,把小豆芽包裹在溫暖裏,低頭往前走。
笑聲越來越大,她加快腳步,後背仿佛被玻璃渣紮着,心髒麻麻地疼。
她朝便利店走去,那笑聲不斷,時不時加上一兩句嘲笑,一直到慕星走進店裏關上門才消失。
便利店的貨櫃上蓋着厚厚一層灰,黏膩地站在商品包裝袋上,包裝袋上印的生産日期大多在半年前。
為了節省電費,店裏只打開了最裏面一盞昏暗的燈,自內往外照得四周昏沉沉的。
慕星一個人走進來有點害怕。
“買點什麽?”守店的大叔一邊吃盒飯一邊擡起臉看了她一眼,“喲?小慕回來了?那可好啊。”
她是這棚戶區無聊生活中最大的樂子。
alpha們躲在各處,不論正在做什麽,見慕星走過,便把注意全部放在她身上,看她柔軟的長發輕輕晃動,白皙修長的脖子仿佛天鵝,是一只困在泥沼的天鵝,可供他們這些鴨子觀賞嘲弄。
慕星小聲“嗯”了一聲,微微側着臉避開盒飯惡心的氣味,也避開男人油膩的目光。
走到放壓縮餅幹的架子前,一直黏在身上的□□裸目光愈發放肆。
慕星心裏害怕,卻不敢表露出來,她在這裏一個人,這種事情沒人在意。
“還買點別的?”男人撐着手看着慕星抱着一堆壓縮餅幹走過來。
慕星搖搖頭。
“買點別的吧。”他伸出手拂過慕星放櫃臺上的手,撓撓手心,很惡心的感覺,“我請客。”
慕星趕緊收回手,忍了很久才忍下胃裏翻湧的惡心。
“不用了。”她往後退一步,擡頭正好看到頭頂上挂着的老式電視機,開了靜音,正無聲地播放着什麽頻道,慕星在那塊很小很模糊、色彩失了真的屏幕上看到了沈沉。
她擡頭看到沈沉牽着黃荔的手,笑得很燦爛,對着鏡頭微微鞠躬。
是一周前訂婚宴的重播。
無聊的人喜歡抓着這點盛大來回議論,或許沈沉與黃荔,将來會成為一樁美談,優秀的人天作之合,大家津津樂道,這段往事永遠不會沒入塵埃。
而慕星,只不過一個站在棚戶區裏仰着頭的傻子罷了。
店主看她專注地望着沈沉,目光跟着小小屏幕上那個模糊身影挪動,好像向往已久。
挺可笑的,這麽一個人想要在沈沉與黃荔這樣一對天作之合中間插一腳。
“眼光不要那麽高嘛小慕。”店主用那種飯桌上中年男人高談闊論教育後背的語氣說,“生在這種高度,就別妄想野雞變鳳凰了。這野雞,它好歹也是只雞。”
而慕星什麽都不是,最多算只撲火的灰蛾。
她沉默地把錢放在櫃臺上,躲着身後的店主的目光逃出便利店,站在裸露鵝卵石的破破爛爛的水泥地上,回頭看了眼屏幕,沈沉正好笑了笑,輕輕的,很溫柔的模樣。
她慢吞吞地往回走,路過周嬸時聽到他們還在笑話自己,說什麽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說什麽癡心妄想白日做夢。
慕星貼着人行道邊緣走,離他們遠遠的,卻不可避免地看見那一雙雙眼裏的鄙夷。
她下意識捂住肚子,不要被小豆芽發現了。
又是一陣大笑,“你看她護着肚子!”
為什麽會覺得好笑?
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在他們眼裏只會勾引alpha的傻子,竟然有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大着肚子笨拙地走過。
這在無聊的人眼裏很好笑。
慕星在哄鬧中逃走,站在租住的出租屋樓下,耳邊依舊殘有各種難聽的話,他們說小豆芽是“小雜種”,她是不要臉的小三。
慕星深呼吸兩口壓下無處宣洩的委屈,擡腳往樓上走。
“小慕,別急着上去,房間還沒打掃幹淨。”房東坐在太師椅上撐着腦袋看着她,“過來坐坐,看電視嗎?”
慕星現在對電視有一種下意識的恐懼。
最近關于沈沉訂婚的花邊新聞幾乎占滿了所有娛樂頻道,每每打開電視,總是沈沉牽着黃荔的畫面翻來覆去地播,仿佛此對璧人已然成為了永恒。
她沒來得及拒絕,房東就已經打開了電視。
不出意料,沈沉正牽着黃荔的手,但這不是重播,而是某個晚會的直播,沾了一點娛樂圈的邊,所以半個國家的人都在看,都看到了沈沉與黃荔牽着手。
慕星想要移開目光,卻舍不得見得到沈沉的每一分每一秒。
“哎呀,小慕,你這眼神,可像怨婦了。”房東打趣道,“咋,這裏面有心上人啊?”
慕星渴望嫁入豪門,這是整個棚戶區都知道的,雖然只是毫無根據的謠言。
她只想嫁給沈沉,而不是豪門,可惜折騰一大圈,終究不過一廂情願。
電視裏的沈沉穿着白色修身的西裝,挽着黃荔的手臂站在臺上,臺下有人起哄,說要親一個親一個。
黃荔抿着唇輕輕地笑。
慕星盯着沈沉的動作。
這是直播,所有人的反應都是同時的。
沈沉附和般笑笑,撫了撫黃荔的臉,輕輕地印下一個吻。
“啧啧啧。還是有錢人會玩,看這親的,多浪漫啊。”房東一晃一晃地坐在太師椅上。
慕星也羨慕這樣的浪漫。
就算想過很次好聚好散,徹底放手,可當事情一次一次與期待相反發生在眼前時,又總是難以接受而悲傷不已。
慕星縮在路邊塑料椅裏,遙遙可以望見有沈沉身影的屏幕,內容是她不用想随便猜就能猜出來的,黃荔與沈沉郎情妾意,對視着笑得很甜蜜。
因為這樣的刺激,她的世界再次變得模糊不清,影象色彩混雜在一起,聲音與聲音也相互幹擾聽不真切。
房東還在說什麽,身體往後仰大聲地笑。
慕星提腳往樓上走,好累,想要躺着休息一會兒。
二樓兩邊分別有五間房,住客各不相同,有搬磚的單身漢,也有出身貧寒依靠學習努力向上爬的年輕人。
那個戴眼鏡的年輕人看到慕星時,心中産生一種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親切。
這個女孩看起來這麽幹淨,一定與自己相同,是誤入低谷的天之嬌子,是蒙塵的寶珠。
“姑娘。姑娘?姑娘!”
連着喊了好幾聲,慕星才木木地轉過腦袋去看他。
年輕人看到了那樣幹淨的一個姑娘,雖然身上穿的是破舊的毛衣,厚厚的裹得像個粽子,卻更多地帶來清貧氣質下的獨特妩媚。
“你也住這裏啊?”
年輕人設想的是以這類不平之事開頭,讓同樣不服氣的兩人就着自己的懷才不遇與超凡脫俗而誇誇而談個你來我往幾百回合。
慕星點了點頭。
年輕人沒有談過戀愛,他以為這是與郁郁不得志相同的郁郁不得愛,與自身無關。
他做出翩翩公子模樣,輕輕巧巧跳到慕星跟前。
“你好。”他伸出一只手,“我是這附近的大學生,叫.......”
他叫什麽慕星沒有聽清,因為忽然襲來的眩暈。
不能倒在這裏。
這是慕星唯一想到的。
因為一個人在這裏暈倒,無人理會直到重新醒過來,是一件很狼狽的事。
“對不起。”她護着肚子擺擺手,越過跟前口若懸河的年輕人,拉開門走進去,關上門。
“哎——”年輕人在門那邊挽留地拉長語調。
“什麽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虐沉總了。
嘻嘻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