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被羊羊抱着
“不,不用了。”慕星往後躲,“我今晚還有點事,現在就走了。再見,黃小姐。”
她躲着黃荔的目光,害怕被看出端倪,是被沈沉抛棄之後,那樣明顯的脆弱。
“這樣啊。”黃荔收回手,“那你等等。”
她轉身快步走進門,沒有把門關上,慕星往裏面看了一眼,沈沉和黎微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黃荔走過去,沈沉擡頭說了什麽,黎微也說了什麽,黃荔點點頭,從一旁櫃子裏拿出一把傘。
她似乎很熟悉這裏,她将要和沈沉一起住在這裏。
慕星別過腦袋,低頭盯着腳尖。
“給。”黃荔站在她面前,遞來一把傘,“雨這麽大,別淋感冒了。”
慕星接過那把透明的塑料長柄雨傘,小聲道了聲謝,逃避一般走進雨裏,耳邊忽然被雨水砸在雨傘上發出的砰砰響聲占滿。
她回頭望去,沈沉依舊背對着她坐着,黃荔站在門口笑着向她揮揮手。
這是慕星以為的最後,将來再怎麽樣,也不會與沈沉這個人有關。
她擦擦眼淚,順着車道往大門走去,無數個夜晚,沈沉坐在車上,輪胎碾過車道上的小石子,穩穩地駛進慕星的期待。
今晚下了暴雨,慕星反方向走在這條路上,關于沈沉的期待漸漸消失。
慕星選擇的,是一個除了她自己外,其他所有人與事都完滿的結局。
“小姑娘怎麽也不肯進來坐坐。”黃荔關上門同客廳裏的兩人說,“她帶着傘走了。”
沈沉坐得端正,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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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微站起身,“人小姑娘都知道回去休息,今晚不早了,我也去睡了,你倆早點休息,別玩太久。”
她說完就抱起沙發上的外套朝樓上走去。
待黎微卧室關上門,沈沉才急切地轉身問正在換鞋的黃荔。
“她怎麽樣?有沒有被雨淋濕?”她想起之前慕星紅得不正常的臉,“她是不是生病了?發燒了?”
黃荔坐到沈沉對面那張沙發上,無奈地回答:“我怎麽知道,小姑娘看見我就和見着瘟神一樣,白着一張臉就想跑。”
沈沉東想西想擔心得坐立不安,黃荔奇怪地問:“你怎麽了?沒見過你對誰這麽上心的啊?喜歡她?”
沈沉難得有點羞澀地眨了眨眼,那與平日冷若寒冰完全不同的嬌羞模樣差點把黃荔眼珠子驚掉。
黃荔下意識說:“不會吧阿沉?這根本不可能。”
就是不管門當戶對,也沒這樣的,沈家繼承人,和鄉下的野丫頭,她們根本不是一路人。
沈沉臉一黑,“什麽不可能?”
黃荔被她态度突然的變化吓得一愣,“你,你不會是,真的喜歡她吧?”
沈沉皺着眉。
“那還坐在這裏幹什麽!剛剛就叫我出去喊她進來?你怎麽不自己去!”黃荔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怎麽想的?外面那麽大的雨,她一個人!”
沈沉緊握着拳,“黎微一直在。”
她如果表現得有那麽一絲不同往常,就會被沈封安在身邊的黎微發現。
黃荔一下沒了聲。
“那,那我們快一點。”她偷偷打量着沈沉的表情,很吓人,“盡量快一點。”
她想起慕星剛才的樣子,那張臉,蒼白中帶着發燒的不正常紅暈,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會碎掉。
沈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或許是慕星剛才受傷的眼神,或者是病殃殃的模樣,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她去哪兒了?”
“啊?”黃荔擡頭看她,“小慕嗎?她說她要回去了,她不是園藝師嗎?就住在花園邊上。”
“等等。”黃荔想到了什麽,“今天你們家的管家問我,有沒有什麽合适的園藝師,他說他把原來的那個給辭了。”
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會不會是把小慕給辭了?”
那她還能去哪兒?她說的抱一抱,那樣決絕的眼神,藏着濃郁的悲傷和不舍,究竟因為什麽?
沈沉不敢往下想,心髒揪緊跟着呼吸一陣一陣發疼。
“我去找她。”她說完就快步往外走。
“哎,等等,阿沉你等等。”黃荔跟着手忙腳亂往前追。
“你車裏有定位,要怎麽走?”
沈沉把手伸進衣兜裏摸出手機,“手機裏也有,不要就行了。”
她把手機丢沙發上,黃荔急忙跑過去撿起來。
“那該怎麽說你去哪兒了?你別急,我們一起。”
沈沉擡眼去看她,黃荔接着說:“一會兒你開我車,我車是幹淨的。我和黎微說咱倆去公司簽文件,我帶着你手機去,你去找小慕。”
沈沉點頭接過車鑰匙,然後什麽也不管,連傘也沒帶,就這麽直直地跑進雨裏。
黃荔看着她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
雨下得很大,慕星撐着傘沒走兩步就被完全淋濕,厚厚的毛衣浸了水,沉沉地挂在身上,呼吸越來越沉重,鞋子裏也灌水進去,每一步都邁得很吃力。
她的腦袋好疼,渾身發燙,雨點打在身上,除了麻麻的疼之外還能帶走一點熱度,算作發燒時的降溫貼,讓她不至于到呼吸都炙熱的地步。
無力地垂下目光,她看到腳下的積水搖晃着碎裂的水面,仿佛她割裂的意識。
世界跟着她的意識變得麻木遲鈍,只有暴雨的聲音,剔去了其他所有雜質。
慕星的世界,很單純地只剩下悲傷、絕望、茫然還有想要立刻放棄一切的疲憊。
冥冥之中一直拉住理智的那根線,好像在這個夜晚某一次悶雷炸響時崩斷了。
黃荔給她的那把雨傘落到地上,逐漸積起雨水,慕星淋着雨,恍惚地走到路邊的秋千上坐着。
她弓着背,很累很累的樣子,暴雨的聲音裏混入心跳的砰砰聲。
好煩。
什麽時候能停。
她想要世界完全消失。
“阿星!”
怎麽會聽到羊羊的聲音?
慕星擡起頭,卻什麽都看不見,不管怎麽眨眼,不管怎麽聚焦,眼前只有一片純粹的黑暗,讓人絕望。
其實原來發病的時候也總是幻聽,不過那時候的幻聽多是身邊的人厭惡的咒罵,像一雙雙油膩的手,掐住她的脖子,讓她難以逃離。
如果将來每次發病的幻聽都能是羊羊這樣溫柔,還帶了許多擔心的呼喚,那發病也沒有什麽不好的了。
慕星應該笑了,牽着嘴角很疲憊地露出了一個牽強難看的笑。
這個笑讓從車上跳下來急急忙忙往她那邊跑的沈沉疼得心髒都停了一瞬間。
她在想,小星星怎麽會這麽乖,要是小星星沖上來打她,咬她,說一些報複一般的話,那她的愧疚與心疼都能少一點。
但是小星星,從來都是這個乖的一個小姑娘,乖巧得讓人心疼,卻因為乖巧失去了許多應有的東西。
“阿星,阿星。”
沈沉站在慕星面前,雨水或是淚水模糊了她的視野,她顫抖着伸出手臂要去抱慕星,又害怕這樣的唐突吓到對方。
“對不起,阿星,對不起。”她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模糊中她看見慕星張了張嘴,沒有聲音,但是沈沉知道她在說什麽,她說:“羊羊,我找到你了。”
她擡起手臂要鑽進沈沉懷裏來,卻因為渾身無力而失敗。
“阿星......”沈沉趕緊把她攬進懷裏。
好燙。
她發燒了。
去醫院,快去醫院。
沈沉手忙腳亂地打橫把她抱起來,想要跑回車裏,又擔心颠着慕星。
她小心翼翼踮着腳一般快步走着,小心翼翼地把人放進副駕駛座,小心翼翼地從另一邊上車,打開空調,調到最高,抱來後座的毯子,先給慕星蓋上。
心裏堵得難受,手也依舊顫抖,點火,踩油門,開上路,往最近的醫院開去。
路上沒什麽人,暴雨天氣,大家都在家裏待着,除了她們這兩個沒有家的人。
沈沉在沈家也不過是一個最佳選擇的工具人罷了,就算不如人意,比如起了些叛逆心,直接報廢換下一個,其實對家族影響也不算太大。
沈沉的alpha母親就是這麽死的,被親生父親沈封親手送上末路。
“阿星。”沈沉不知道慕星能不能聽到,她輕聲溫柔地說,“我還需要一段時間,解決了這些爛攤子,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你先好好的,好不好。”
沈沉害怕慕星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事情,就算不是出于本心,可是她的病,已經到了神志不清無法控制自己的地步了。
或許因為難受,慕星悶悶地嗯了一聲,像小動物一樣,委委屈屈的,好像是對沈沉的回應,又好像不是。
沈沉徑直把車開進醫院裏,抱着慕星下車跑進急診室,今晚守班的剛好是楊易,她們很巧地又相遇了。
“怎麽了?”楊易問道。
她看見一個渾身濕透衣着精致的女人抱着另一個渾身濕透的女人進來,就覺得此時更像電影裏的畫面。
“發燒了。”沈沉抱着慕星,兩人的肌膚隔着衣物相貼,溫度相互交換,呼吸相互交纏。
“發燒了?怎麽還淋雨?快先放擔架車上來,你這家屬怎麽回事?”
楊易推來擔架車,低頭看到被沈沉輕輕放下的慕星,被驚得一時不知道怎麽回事。
反應過來後,她擡頭去看沈沉。
這就是小慕心心念念不肯放手的alpha。
眉如劍眸如星唇如雪,冷冰冰的,一看就不溫柔。
沈沉擡眼與楊易對視一瞬,很快低下頭貪戀地看着慕星。
趕來的醫生護士推着車往急診室裏走,她也沒舍得移開目光。
楊易關上急診室的門。
沈沉看不見慕星了。
獨自站在急診室門外,那塊寫着“急診”的紅色牌子亮着,她擡頭看到,忽然像是被大山壓垮了一樣,一下全身洩力倒在醫院的椅子裏,冰冷的金屬刺得她頭皮發麻。
沈沉從來沒有信仰,今晚卻一直不間斷地虔誠祈禱,小星星一定不要有事。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講小星星的病。
有點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