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先兆流産
慕星第二天差點沒能從床上起來,腦袋灌了鉛一般沉,麻麻的好像失去了知覺,同時也喪失了思考能力。
休息了一整晚,低燒還沒有退,鼻子堵得難受,根本不能呼吸。
早上第一件事照例是趴在洗手臺上面吐個昏天黑地,直吐得腦袋一漲一漲的疼得受不了,胃裏什麽都沒剩。
慕星暈暈乎乎地坐在馬桶上,睜開眼睛看見了她最害怕的事情。
她又流血了。
血很多,有點止不住的感覺。
大概是昨天勞累過度,被劉贏拉着扯了一會兒皮,冷風吹感冒了卻沒得到及時處理。
她一定要去醫院,小豆芽不能有事,就算之後事情會改變很多,她也不能再讓小豆芽出事了。
慕星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顫抖着手穿好厚厚的衣服,圍了圍巾,帶了棉帽,燙燙的像個小火爐。
她托路上遇見的同事替自己請了個假,慢吞吞地走在路上,心裏想着應該怎麽去醫院。
醫院離沈宅很遠,需要坐地鐵,慕星還沒有坐過地鐵,她有點害怕,是那種鄉下人進城,對身邊人和事物都一無所知的害怕。
路上開來一輛車,與她無關,慕星這麽想着,沒有擡頭。
“小慕。”
每次黃荔這麽叫她的名字,就連慕星也能理解為什麽大家都說黃荔是個很溫柔的人。
慕星望過去,黃荔坐在一輛很好看的汽車副駕駛上,就坐在沈沉旁邊。
她把窗戶搖下來,慕星眼裏的沈沉冷漠得連眼神也不願意分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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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小姐。”慕星和同事們一樣這麽稱呼黃荔,“什麽事?”
黃荔笑道:“小慕要出去?我們送送你?”
慕星傻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後心情很複雜。
黃荔這個樣子,慕星應該怎樣才能作為情敵讨厭她。
肚子真的很難受,慕星管不上心裏的別扭,“哦”了一聲,黃荔就下來替她開門,等她坐好,又替她關上門。
慕星想,黃小姐果然溫柔得與沈沉很般配。
“去哪兒?”
慕星偷瞄沈沉的背影。
當她說要去“XX醫院”的時候,那個背影依舊沒有一點動作。
反而是黃荔關心地問道:“小慕生病了?”
慕星點點頭,“有一點點發燒,不過沒事的。”
她在說什麽?這種時候,難道不是應該故意表現得很難受,引起沈沉心疼嗎?
或許她稍微有一點心疼的話,就能施舍慕星一點點關注。
這點關注算不上什麽,就算是虛僞的一個笑,都能讓獨自進城找到這裏的慕星開心一陣子。
可是慕星舍不得讓她擔心,就像小時候被同學欺負,很溫柔的老師問她怎麽了,她舍不得讓老師擔心,抹抹眼淚只是說自己摔了一跤。
她還笑着安慰老師,說“不要緊的”。
就像現在一樣,就算生活很難過,她依舊舍不得讓會為自己擔心的人擔心。
雖然這可能只是自作多情。
沈沉穩穩當當地開着她的車,遇到紅燈慢慢停下來。
黃荔聊着聊着問到了慕星進城的原因,她知道慕星是鄉下來的,或許是有人和她說過。
“小慕進城是為了更高質量的生活?”
慕星一直認為鄉下的生活簡單安寧,不比城市差多少,她作為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還有一些怎麽也沒有辦法的疾病,打破平靜如水的日子,冒着一些危險進城,都只是為了尋找沈沉,為了尋找眼前這個握住方向盤看向車窗外神色不明的alpha。
慕星也看向窗外,鏡面一般的玻璃建築将兩人的目光反射回來,或許某時能有緣分相彙。
“進城是為了找人。”慕星輕聲說道,“不找到她的話,會感覺很難受。”
沈沉保持剛才的姿勢,手握着方向盤。
黃荔明白地點點頭,“那就是很重要的人?”
“嗯。”
紅燈變成綠燈有一段時間了,汽車沒有動,沈沉握着方向盤,心卻不知道放在哪裏去了。
她們後面的車一個接一個地鳴笛。
“阿沉?怎麽了?”黃荔轉回來,“想什麽呢?已經綠燈了。”
沈沉這才回過神來,匆忙地點火,穿過那條斑馬線。
慕星坐在她身後,她們相隔很近,似是擦肩而過。
“需要陪你嗎?”黃荔在慕星下車的時候問了一句。
醫院就在身後,慕星急急忙忙搖頭,“謝謝黃小姐,不用了,只是低燒而已。”
沈沉其實很想慕星答應下來,然後三人一起進入醫院,不至于一個人孤獨地看病取藥,自己也擁有正當理由,出于禮節陪着黃荔,就這麽隔着一個人給予慕星陪伴。
可是慕星一直是一個很懂事的人,小時候是這樣的,長大了也一點沒有變,不管世界對她表露出多大的惡意,她知道生活的種種不易,所以不願意麻煩其他人。
醫院門口聚着許多看病的人,熙熙攘攘,似乎都有陪伴,慕星向黃荔或是沈沉輕輕一笑,轉身走進人群。
她瘦削的肩膀撐起衣服,怎麽看都是一副很脆弱的模樣。
沈沉坐在駕駛座上,沒由來一陣煩躁。
為什麽小星星可以為她傾盡一切,她卻只能無所作為地坐在這裏,什麽也做不了。
她不是衆人口中眼中豔羨的天才嗎?為什麽就連這樣一點簡單的事情,只是把小星星攬進懷裏,也無法做到。
“小姑娘真挺懂事的。”黃荔收回目光,“阿沉?”
沈沉回過神,“嗯?”
“走了?”
汽車揚長而去,慕星正好進醫院。
“哎?”一個粉色護士服的小姐姐帶着口罩,本來腳步匆匆地抱了一堆東西,看見慕星就停下腳步。
“小妹妹?怎麽又來了?”
她拉下口罩,是前幾次幫她的那個護士姐姐。
楊易随手把口罩塞兜裏,騰出一只手拉着慕星往沒人的值班室走。
“不舒服?”她放下手裏的東西,看了眼慕星微紅的臉就知道眼前這人發燒了。
“怎麽回事?不是說了注意保暖注意保暖嗎?”她絮絮叨叨地說,“你現在身體不比從前,看看最近瘦了多少,怎麽還敢感冒?”
她拿出一根溫度計遞給慕星,“把溫度拷上,一會看看要不要打一針藥。”
慕星乖乖聽話照做,傻愣愣地看着楊易忙着做別的事情,好半天才想起上醫院的真正目的。
“姐姐。”她小聲地說。
“嗯?”
“流血了。”她還是很小聲,聲音裏面帶上了點顫抖,慕星其實很害怕,但這種恐懼又不知道該給誰說。
大家都有自己豐富的生活,她的乏味與煩惱,放在誰眼裏都有一些不識時務的感覺。
“怎麽了?什麽流血?”楊易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慕星的聲音被委屈的淚意淹沒。
楊易忽然明白了,快步走過去問道:“流血了?!多嗎?”
慕星輕輕點點頭,“嗯.......”
楊易反應很快,拿着工作證帶慕星上樓檢查。
醫生對着慕星的年齡和情況直搖頭。
是先兆性流産,狀況不太好。
出了問診室,慕星的臉白得像紙,亦步亦趨跟在楊易身後,她的世界一下子變得昏暗了。
“姐姐。”她帶着哭腔問,“小豆芽會怎麽樣?”
楊易回頭,神色複雜地看着她。
“你就真的有這麽愛這個孩子?她只是一個胚胎,沒有感情。”她說,“作為未婚先孕的私生子,她也沒有未來。”
“這也許是一個很好的結果。”
楊易看着慕星那雙黑色的眼睛,從前她覺得那對黑色黑得很單純,現在她也是這麽認為的。
或許真的會有人這麽愛一個不受期待的小孩,作為母親,作為同樣不被世界擁抱的私生子。
他們活在陰暗角落,除了身不由己的出身,其實最初什麽錯都沒有。
“可是,我......”慕星把手輕輕放在小腹上,“我很喜歡她。”
她也舍不得小豆芽離開。
好像就真的是一場空空的夢,很美好的世界浮在夢之上,随着日光漸出而一點一點消散,最後沈沉也消失了,接着是小豆芽。
而慕星作為唯一一個不會消失的人,突兀地站在空蕩蕩的自我世界裏,可笑得像個傻子。
或者說,她本來就是一個傻子。
從二十年前第一聲啼哭開始,母親偏着頭就連一眼也不願意看她,她被丢在村口,被撿破爛的老頭撿去,像破爛一樣被人扔來扔去,像浮萍一樣找不到紮根的地方。
她是所有人眼裏的傻子,礙眼到惹人厭煩。
楊易看見慕星坐在椅子上,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嗚嗚地壓制住哭聲,她好像真的很難受。
為什麽會這樣?
一個連alpha的撫慰都得不到的胚胎,為什麽在她心裏會如此重要?
因為小豆芽是慕星美夢成過真的唯一佐證,也是将來的唯一陪伴。
那一場棉花糖一樣的夢,因為小豆芽的存在才不至于陷入回憶與不真切的懷疑。
為什麽她所珍惜的一切,最終都會像被握在手中的細沙一樣,不論如何收攏手掌,總會一點一點不可阻擋地漏下,混在泥土中,混在風中,失去曾經存在過的所有痕跡。
楊易嘆了一口氣,坐到慕星旁邊。
“也沒有說這個孩子保不住。”她無奈道,“先兆性流産不是流産。”
慕星擡起頭,眼裏出現了一點與淚光不同的光彩。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
謝謝大家的鼓勵_(:* ?∠)_